《[策藏]活着这件小事儿》斛斯扇

21、第 21 章

　　在连续暗中“监督”了夏树的行踪一段时间无果后，奚炎终于决定不再整日进行这项目前看来没什么收益的行动。
　　这正是一个悠闲的周末，他抽了上午的时间带叶昭阳造访早前田村推荐给他的理发店。
　　本来奚炎之前已经拜托了丹尼替自己送叶昭阳先去理发，不成想，无论他怎么说叶昭阳就是不同意。
　　中间各种事情拖拉，无奈之下，他只得暂时由着对方的头发继续毛糙下去，这一拖就从秋天拖到了冬天。
　　不得不说，暂时放弃对夏树的跟踪，这其中也有几分原因是他每次看到叶昭阳那明显缺乏营养的长发就闹心。
　　总而言之，这是个天气还算晴朗的冬日，适合聊天，散步，发呆，喝杯热茶，看场球赛，或者给头发做一次营养按摩。

　　理发店的地理位置与家很近，两个路口的距离。
　　这幢二层小楼里的整个一层都被改造成了理发店，楼房的外部装修风格与安格拉小镇其他建筑一样充满了现代化的田园风情，而它的内部却被别出心裁地打造成了传统的中式理发馆的模样，令人一推开门便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这种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理发店风格显然是主人故意而为之的，而这家店的主人也和这怀旧的小店风格一样，是个慈眉善目的白发老人。
　　他甚至还留着精心修剪过的，颜色花白的八字胡。
　　就像那个年代很多的小理发馆一样，这家店里只有这么一个理发师。
　　老爷子脸上布满皱纹，显然已经不年轻了，就和他所用的理发工具一样，岁月痕迹明显。
　　但他的腿脚依然很便利，给人洗发理发的动作也麻利得很，奚炎不由感叹道：“我大概知道田村先生为什么要推荐您的店了。”
　　“哦，原来是田村先生推荐你们来的。为什么？”理发师问。
　　“您手艺很好啊。”奚炎站起身来，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被剃得十分利落的鬓角，满意地点了点头。
　　理发师抖了抖八字胡：“那肯定的，这小镇上像我这样剪头的，也就这一家啦。”
　　能在这样严重西化的小镇上找到这样传统的手艺人，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像这样在繁华的城镇里保留着一分初心的人，大多也对于自己的工作抱有绝对的自豪感。
　　他大概是如今的社会上，为数不多的能将热爱的事物与工作相结合的人之一了。

　　就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留给警方的时间并不多。欧珀的尸体在他的亲属到来之前终于完全化为了血水。
　　唐青流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走来走去的警察局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局长先生似乎都因为这个案子瘦了一圈。
　　这倒也可以理解，毕竟，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人目击血噬出现的——假如他们的推断没错——“野兽袭击事件”。
　　现在要把案件强行解释成野兽袭击，恐怕不太好办。
　　更不凑巧的是，受害者还是位国际友人。
　　这几天局长脑门上的冷汗就没干过。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唐青流终于开口道：“您到底是在想怎么破案呢，还是在想怎么交差？”
　　局长站住了，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二者都有。”
　　唐青流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道：“对于这种怪物，应该先想怎么交差才对吧。”
　　“此物一日不除，我一日难安哪。实在是……”局长摇了摇头，“实在是民生之大患。”
　　唐青流道：“这似乎是我们的任务才对。之所以这样说，是想提醒您一下，最好在事情闹得更大之前想办法掩盖住，因为据我推测，想在几天内找到那只不知道流窜到何处的‘血噬’是不太可能的。”
　　“话虽如此……唉。”局长掏出手帕开始擦汗。

　　“您在位也将近十年了吧。”唐青流忽道。
　　局长愣了一下，回道：“差不多吧，怎么？”
　　“嗯，那也就是说，五年前第一只血噬在此出现的时候，您就已经知情。”
　　“……”
　　“这么多年了，您应该已经很习惯对民众说谎了吧。”
　　“瞧您说的这话！”局长捏着手帕的手一抖。
　　“彼此都是明白人，就不必惺惺作态浪费时间了吧。”唐青流站起身来，走到局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您的责任是除暴安良，安抚民众是其中之一，绝不可以让动乱在事情败露之前发生，这就是您所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与保不保得住官职无关。”
　　局长慢慢放下手帕，同样回视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唐青流冷笑了一声，继续道：“对，就用这样的表情，去骗他们，告诉他们一切都很好，就算明知道第二天就是世界末日，也必须如此……这就是您的职责。”
　　局长转过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上，用手扶着办公桌站了片刻，缓缓道：“我以为这样的话不会从你们的口中说出来。”
　　“恰恰相反。”唐青流挑挑眉，“这是我们唯一能给您的忠告：千万不要相信群众。如果把信任交给他们，倒霉的将会是您，和他们自己。”
　　说罢，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局长办公室。
　　警察局大楼的走廊灯火通明，照在他的镜片上，让他的表情变得模糊不清。
　　既然是安格拉小镇的警察局长，那他知道的事情，一定远比他说出来的更多。

　　事实证明，这家理发店从里到外都贯彻了主人的怀旧主义，就连焗油都用的是一台现在市面上已经根本找不到的蒸发机。
　　叶昭阳打从坐上蒸发机下面的椅子起，整个人就显得十分紧张。
　　在理发师用温柔的动作第三次把试图逃跑的叶昭阳按回座位上，并再次解释这台机器的用途的时候，奚炎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杂志，走过去蹲在他的座位旁边，问：“怎么了？”
　　叶昭阳还没说话，老当益壮的理发师不服气地先发制人道：“这个小朋友一定是没见过电热帽啊，孩子你给他说说，我这个机器很安全的！”
　　奚炎冲他笑笑，道：“是啊，我小时候老见我奶奶用来着，话说您这个哪儿买的，现在已经买不到了吧？”
　　“那当然，跟你说，我这可是……”理发师一面整理着手里的瓶瓶罐罐一面滔滔不绝起来。
　　叶昭阳就在这样的背景音里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不是小朋友。”
　　奚炎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叶昭阳盯着他看了一会，从披在衣服上的塑料布底下伸出手来。
　　裹着绷带的指头颤颤巍巍地伸到了奚炎面前，奚炎轻轻地握住了，安抚性地捏了捏，又对理发师道：“您别介意，他没见过这东西有点不适应，您温度先调低点，他不会动了。”
　　“好嘞。”
　　趁着理发师弯下腰去调整温度，奚炎对叶昭阳眨了眨眼，用唇语无声地说：“没事。”
　　叶昭阳扁扁嘴，终究坐好了没再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