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柳树和白雪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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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果然说到做到，六点钟准时等在楼下，幸亏我在公司混得有头有脸，才能如此堂而皇之的早退。
我瞠目结舌：“你怎么这幅打扮！”
裘皮大衣里头裹着织锦缎旗袍，头发烫成小朵、小朵的卷，站在写字楼大堂当中，周围路过的人都要下意识往四下里看，以为电影出外景。
妈妈瞪我，“我怎么了？你不看看你自己，从头到脚一身黑，人家是寿宴，不知道的以为你参加葬礼！”
“我一个上班族，黑西装黑裙子是标配。”
“那也不行，还是跟我先去隔壁商场买条裙子。”
“不用不用，”我扯开一点衣领给妈妈看，“等下我把西装脱下来，这件紫色衬衫应该对得起小芳阿姨了。”
“勉强算端庄。”
“寿宴摆在哪里？”
“在‘御彩轩’，小芳那种人，总归是找最贵的。”
“既然去贺寿，就不要在背后讲人家坏话。”
“我不是讲她坏话，谁叫她那么爱显摆，指着盘子喊‘这是日本空运来的吉品鲍’，你说吃得消伐？”
“这有什么吃不消，要不是她请，你能吃到‘吉品鲍’吗？你吃都吃了，还不许人家喊两句不成！”
妈妈又冷哼，“你个小鬼，平时脑子倒是真清爽，怎么遇到男人就戆掉了？
***
小芳阿姨这次摆得是西式寿宴，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向大家一一介绍产地：法国的鹅肝，澳洲的龙虾，俄罗斯的鱼子酱，加拿大的小牛排。我吃的很开心，不过是区区五百块的红包，那一口鱼子酱就足够吃回来。还有什么值得挑剔的？
更何况小芳阿姨还尤其给我面子，“珊珊你英文最好了，快来帮阿姨看看，这个包里面刻得是什么！”
我赶紧凑过去看，“to my love Fangfang，给我最爱的芳芳！哎哟，这是叔叔送给你的吧。”
小芳阿姨笑得见牙不见眼，“在意大利订做的。”
我假装嗔怪，“当众秀恩爱，赶紧自罚三杯！”脑子里却想起妈妈提到过，小芳阿姨的老公和公司前台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老夫老妻了，有什么恩爱。倒是你，什么时候才能传喜讯？”
话音刚落，妈妈仿佛平地里冒出来一般插话，“传什么喜讯，快别提了，一提到这事儿我就心烦。”
这两人真该去演一出《将相和》，现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小芳阿姨拉着我的手，“你这小姑娘，样样都好，就是太能干，我要是男人，看到也害怕的。”
我连连叫屈，“哪里能干了！”
“还不能干？又要上班又要写作，天下的饭碗都叫你一人抢去。”
妈妈立刻补充：“我早叫她不要天天埋头写，情愿多花点时间逛街打扮的，就是不肯听。”
有人插嘴，“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现在多少‘啃老族’‘败家子’？难得珊珊又懂事又会挣钞票，你不要不知足。”
妈妈立刻嗔怪道：“噢哟谁要她挣那么多钞票啦？我跟她爸爸两个人自己够吃够用的，钱再多，晚上还不是睡在一间房间里？还能睡到隔壁房间去啊？”
我赶紧补充，“我其实就一个普通小白领，没挣多少钱！”
真是天大的误会！
小芳阿姨就问：“想找个什么样的？”
妈妈道：“差不多的就行，我们要求也不高。”
“总要找个般配的。听说你以前那个男朋友条件不错？”
这句话一说，妈妈就不高兴了，“什么条件好，不过是家里一间小公司而已，一百样统统被他爸抓在手里，什么都是父母说了算，他自己一点用都没有的。嫁到这种人家最多也就是个衣食无忧，我们珊珊自己也能把自己养的很好！更何况不是还有新婚姻法？”
人家不过是信口一句，妈妈就说这么一大堆，反而显得心里不平衡。
好几个阿姨都附和，“新婚姻法一出来，万贯家财都跟你没关系，最多就是供你吃供你住。”
“就是，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人好。”
“不过要是生了孩子又两样了。”
“生孩子得抓紧，男人能拖到五十岁照样当爸爸，女人过了三十五就搭僵了。”
……
我站起来，“去下洗手间。”
我无非是想透透气，心情也的确谈不上好。坐在那堆女人里，感觉好像砧板上的肉，又像季末清仓的处理品，再强大的自信心都很难保证不失调。
其实这些女人说得都对，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正如我从小出色到大，不管是读书还是工作都叫大人放心，可又有什么用？连男友都被人抢去。杜薇什么也没有，大学里排戏剧被安排演一棵柳树，我演得可是白雪公主！罗莲说我事事让给杜薇，可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比你有两个苹果，自己反正有一个吃就够，另一个给好朋友吃也是寻常。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当年演白雪公主的时候，可从未想过会被一棵柳树抢了风头。
更未想到，那柳树摇身一变，竟然比白雪公主的后妈还狠！
只能怪自己瞎了眼，不懂透过现象看本质，谁都当成好朋友。
回到包房，小芳阿姨诚挚的邀请我：“周末到我家来玩，我举办烧烤派对，有很多朋友会来。”
由不得我思考，妈妈已经答应了，“一定来的。”
这顿饭，真是吃得，万般辛苦。
晚上到家，我一头栽倒在床上，想到在那顿寿宴上浪费掉的时间，越想越替自己不值，连头带尾四个多小时，我做点什么不好？可以赶方案，可以写稿子，哪怕看看片子做做面膜，都好过去受这样的折磨！
万般辛苦为了啥？
偏偏又有陌生电话打进来，我不耐烦的接起，“哪位？”
“你好，我是黄兆晖。”
愣了愣，没听清楚，“哪位？”
“黄兆晖。”
“哦哦！”一下子想起来，相亲对象嘛，“你好。”
“这么晚，打扰了。”
这可叫人如何回答？于是也干笑两声，“没事。”
“上次失约，很抱歉。”
“哦，没关系。”
“哪天有空？请你吃饭赔罪。”
大约是长辈那里交待不过去，又或者是舅舅被老妈训斥后转移怒火——文人发飙其实还满可怕的。
“年底我很忙。”我婉拒。
他倒是会下台阶，“恰好我最近一直不在国内，那改天我再打给你。”
“好，拜拜。”
第一次相亲就放我鸽子，赔罪还有什么意义？何况我对这家伙完全没有兴趣，正如老妈所说，女孩子不管到了什么地步，总是得有点骄傲的。
我苏三别的没有，骄傲有一箩筐，这些年来，有增无减。
又皱眉，不在国内？现在回想起来，他说话的腔调还真有些显摆。
在国外了不起啊？
越发的不喜欢。
***
冬天一到，就是答谢客户的季节。今年经济大环境不好，公司的业绩也走下坡路，德国鬼子一再强调银根紧缩，给客户答谢这一块的预算直接减少了三分之一。
大老板砍预算没关系，他反正不用直接面对客户，下面的人就头疼了。
海伦自从上回被德国鬼子骂哭，零星的小抱怨就没停过，这几天一直在哼哼唧唧，“搞什么呀？这几个钱想打发叫花子啊？”
她这两天一直对我爱答不理，我也乐得不去招惹她——发布会在即，我真怕她硬要在公关公司上插一脚。
上午乔伊斯还特意来说：“那家公关公司发邮件来问怎么样。”
我回答：“你就说我们要比稿的。”
“哦，我觉得他家的方案做的挺好的呢，还一下子给了四个方案。”
这句话直接就把我的鼻子给气歪了。
我把脸一沉，“跟你说了多少次，公司的规矩，要比稿的！”
乔伊斯这才罢休，一脸悻悻然。
那边海伦又开始又翻花样，“他上嘴唇碰下嘴唇预算说砍就砍了，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叫我们送礼的怎么做人！”
我听了好笑，笑完自己也发愁。
还没愁完呢，办公室里来了个年青小伙，一双浓眉，看着有些眼熟，走过来站在办公室中央自我介绍，“我是财务部的欧文，弗兰克让我负责下周三进行的内审。”
我这才想起来，财务部好像的确有这么个新人。
没人吭声。偌大一个办公室，我在埋头写邮件，一直在唠叨的海伦像是突然被溺死在了格子间里，就连平时最八卦的乔伊斯都没朝欧文看上第二眼。
欧文呆呆的站了一会儿，默默离开。
乔伊斯瞬间活过来，“嗤”的笑一声，“这孩子够傻的，居然一动不动站了五分钟！”
乔伊斯自己进公司不过一年，对着新人已经一口一个“孩子”了。
我目光没有离开电脑屏幕，心里却有些可怜欧文。
明显就是财务部没人愿意来啃市场部这块硬骨头，弗兰克没办法，抓了个新人来顶缸。市场部也是没办法，跟财务部的矛盾由来已久，就像不管我和海伦彼此心里有多少弯弯绕，但只要是对上财务部，那就肯定是站在一条阵线上的。都不用事先打招呼。
乔伊斯忽的长叹一声：“这孩子也真是蛮作孽的，吃力不讨好。”
我的脸顿时又黑了三分，恨不得把这句话抓起来塞回乔伊斯肚子里去——她不出声还好，一说出来，倒像是市场部故意难为财务部新人似的！
就算的确是，咱也不能认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柳树和白雪公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