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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白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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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仙族人,点火以明志。赤火曰喜,白火曰怒,蓝火言哀,绿火言乐。点点悬于半空,喜怒哀乐顿现。”
——《六界闻录》
昙家那个天憎神怨的女儿回来了——消息在“隐仙村”内不胫而走。那个偷习巫仙禁术、本该处以极刑的丫头居然敢回来。村民们聚集在昙家门外,点起白色焰火,无言的示/威。
昙净和萧云芪才走到巷口,便见漫天白火悬浮。她迟疑不前,拉着萧云芪闪到拐角处。
“哎,本想带尊者往寒舍小憩,但是出了点意外,不如改天?”她轻声道。
萧云芪道:“何故鬼鬼祟祟?连家也不敢回?”
“当初我被逐,可是当着所有族人的面发了毒誓,再也不回来。瞧瞧,他们各个点燃白火,要置我于死地呢。”她叹道。
巫仙一族,以火焰显心性,若点燃白火,则代表极端愤懑。村民们以白火聚集,确是要重办昙净。
萧云芪幽幽道:“你躲入我袖中,我掩护你?”
昙净欣然点头,化作一缕青烟,藏入他袖管。
萧云芪穿过人群,施施然叩响昙家大门。众人见他紫气萦绕,知是上仙,皆不敢上前冲撞,只等他进了昙宅方议论开来。
“听说昙家丫头带了生人来成亲,难道是刚才那位?”
“不会吧,那位来头不小罢,怎会和那恶毒女子成亲?”
“都别管了,趁早赶她出去才是!”
……
萧云芪一入昙家,只闻一阵怡人香气,原是院中栽满玉珊瑚树,散发淡淡异香。昙家二老将他请入客堂看茶,奉上的茶是巫仙族有名的“琥珀泪”。他谢过二老,轻抿香茶,但觉清醇绵厚,带有一丝微咸。
他颔首赞道:“好茶。”将茶盏轻搁在案几上,对二老道:“在下是医者,替令爱医治无心之疾。”
昙父深深看了一眼昙母,二老眼神不无惶惑。昙父对萧云芪道:“小女之疾,不敢惊动上仙。”
萧云芪抖了抖衣袖,昙净从中飞出,瞬间幻作人形,冲父母咧嘴一笑。
那花盛开正在外头打扫庭除,见昙净来了,忙进了屋来。
“娘子,你可算回来了!”花盛开道。
这声“娘子”叫得屋内大半人都黑了脸。
昙净笑道:“这才一夜未见,相公便这般挂念为妻?”
花盛开被说得满脸通红,忙退下继续打扫院子去了。
昙母点了一点昙净的额头,啐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何时才有个正经?”
“女儿带了女婿来参见父母大人,你们难道不高兴么?”她歪头一笑。
“胡闹!”昙父指着外头聚集的白火,“你违背誓言重返‘隐仙村’,族人会放过你吗?你还带外人入村,这都是违背族规的啊!”
昙净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回来,都是他非逼着我来。”她指了指萧云芪,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萧云芪被二老诧异的目光看得尴尬万分,忙清了清嗓子,道:“呃,二老放心,在下会尽快离开此地。”
昙父总算舒了口气,拉了萧云芪道:“上仙,小女不懂事,你且多担待些。还请上仙现在就带小女离开罢……”
“爹!”一声娇嗔,抱住父亲的胳膊,摇来晃去,“我想多呆几日,陪陪你和娘。再说了,你们还没看我拜堂呢。”
“我和你娘只想你平平安安,成不成亲便也罢了!”昙父沉声叹道,“快走吧,别再耽搁了。”
昙母侧过身去,默默拭泪。一时屋内气氛凝重。
昙净抱着母亲,哄道:“好啦,我走就是了。娘,我现在就让你女婿来,拜堂结发,了却你们的心愿,可好?”
昙母摸着她的头发,眼泪止不住滑落,哽咽着点头。
忽听院内一阵急促尖叫,屋内诸人忙往外一看——但见一具焦黑的尸体躺在玉珊瑚树下。
门外传来一声冷笑:“昙无伤带了生人入村,按照族规,理当处死外人。今日他被白火焚亡,算是对族人有个交代。”
听声音,却是那族长林醒。
昙父、昙母只得开门迎客,将那林醒请入家来。门外聚集的族人依然不肯散去。众人见了昙净,更是情绪激愤,高声喊着:“处死妖女”。
昙净此刻正蹲在花盛开的尸首前,悲愤不已。她的拳头捏得紧紧,手背青筋暴起,银牙几要咬断,忽地起身冲门外众人吼道:“别再逼我用指天灭地的咒术!你们、给我滚!”
众人被她的愤怒震惊,空中白火熄灭大半。
林醒幽幽道:“外人入村,必死。既然族人以白火将其处决,便不再追究了。至于你,昙无伤,私用禁术,残害同族,早已被驱逐,如今违背誓言重返‘隐仙村’,本该受剥皮剔骨之刑。不过,念在你有心悔改,请来萧尊者寻找破解之法,就暂且饶了你。”
萧云芪取出玉笛,轻轻吹奏,笛音悠远绵长,丝丝绕绕。约摸半个时辰,众人见一道微光飘然入了昙家,徐徐落入萧云芪手掌。
那尊者对着手掌吹了口气,微光嗖的一下飞入花盛开焦黑的尸体。但见那尸体动了一动,便又没了动静。萧云芪起手结印,一簇谣言紫光凝在指尖,口中念诀,紫光笼罩焦尸,光到之处,焦肉隐去,新肉生出。
众人虽知“还阳术”,但手法如此干脆,费时如此之短,竟是见所未见。一时惊叹不已,折服不已。
花盛开苏醒过来,却不知已到鬼门关打了个转。萧云芪收了气力,面色不佳,昙净知他一旦使用“回魂雅笛”,便会元气大伤,且又要欠下酆都城的“逆天账”。
林醒拱手对萧云芪道:“尊者果然名不虚传,老朽先替犬子谢过……”
萧云芪打断他的话:“我是医者,不懂咒术,怕是爱莫能助。”
林醒目光一沉,转而对昙净道:“若是恶咒难解,你的家人难逃一死。”言罢,转身离去。
昙父叹道:“你们莫要担心,快些离开便是。”
“爹、娘,他要杀你们!”昙净跺脚道,“我怎可离开?”
昙母道:“可是……哪里去寻解咒之法?你留下也无济于事,娘不要你再受苦了……你快些带了你的朋友离开。”
昙净吁了口气,心想:这成亲之法定是行不通了,紫灵的咒应验,差点就害死花盛开。到底如何才能破咒呢?
萧云芪见门外白火又开始多起来,手一扬,设了个结界。那白火一旦靠近结界,便被弹开。
花盛开从地上爬起,依然不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摸着脑袋道:“娘子,怎么了?”
昙净道:“以后别叫我娘子,你恢复自由了。”
“哦。”花盛开摸摸脑袋,疑惑不已。
昙净对母亲道:“娘,我饿了,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
昙母又好气又好笑,搂着她进了屋。
昙净走了几步,回身对萧云芪道:“尊者,也请进屋休息,尝尝我娘做的菜吧?”
……
一席佳肴整齐摆在圆桌上。昙父、昙母笑着请萧云芪、花盛开用餐,昙净早已大快朵颐起来。
花盛开从未吃过如此美味,心想:真是修了三辈子的福,居然能吃到神仙菜。
萧云芪鲜少进食,这次却非常给面子,每一道菜都尝了一口。他瞥见昙净狼吞虎咽,
淡淡道:“无心之症,忌贪食,忌快食。”
“娘做的菜比以前更好吃了!”昙净冲母亲甜甜笑道,“萧尊者平素都不吃东西的,今日他每道菜都吃了,可见娘的手艺绝了。”
昙母闻言笑道:“多谢上仙赏脸。”
萧云芪道:“不敢,夫人的手艺确实精湛。若不嫌弃,直唤敝名即可。”
昙净“噗”的笑出声来:“尊者这般客气,少见啊,果然是吃人嘴短。”
“不可在上仙面前造次。”昙父瞪了一眼她,又对萧云芪道,“小女少不经事,还请上仙见谅。”
萧云芪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不妨事,让着她却是理所当然。”
此言一出,昙家三口面面相觑。昙母心想:这般好的神仙儿,要是做了我家姑爷多好啊!昙父心想:唉,好是好,可是咱闺女没这个命啊!昙净心想:喵了个咪的,娘是不是在茶里下了椿药,萧云芪怎么变得这么荡漾!
萧云芪忽见三人神情异样,又道:“她是病人,我乃医者,照顾她是理所应当的。”
“呃,那诊金方面……”昙母欲言又止,这么厉害的大神仙,得花多少诊金才请得动啊。
“娘,他不收诊金啦。”昙净道。
“那怎么可以?怎可无故白白受人恩惠。”昙父道。
昙净道:“他是六界医神,声名赫赫,清高得很,不屑收诊金的,不是专对我一人啦。”
昙父闻言,举杯敬酒:“上仙不愧医者仁心,容昙某先干为敬。”
萧云芪亦端杯饮下,淡淡道:“不过虚名,见笑了。二位请放心,我会尽快治好令爱。”
二老欣然点头,看着萧云芪,越看越喜欢;又看看自家女儿,越看越心烦。萧云芪像被蜜蜂附了体,说出来的话比蜂蜜还甜,惹二老笑得合不上嘴。昙净和花盛开根本插不上嘴,只好埋头喝酒吃菜,到最后,二人醉倒在饭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