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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神曲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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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神共曲,水乳交融,是谓神曲之水。其性神通,可温化万年坚冰,可凝冷灼岩沸浆。传为出云上仙所炼,配方已失。”
——《六界闻录》
二人用过晚膳,又有侍从进来,分别服侍他二人沐浴更衣。妥当后,又将二人引致东上房。房中暗香浮动,轻纱曼拢,一张圆形如蚌的大床摆在中央。
“尊者、夫人,请早些歇息。”使女微微笑着,款款告退。
昙净一心扑在那张圆床上,但见那床洁白如云,床顶泻下银白纱帘,撩帘一躺,柔软舒适,她大呼美妙。
萧云芪定定的看着她,也不着急说话。她忽从床上弹坐而起,指着萧云芪怒道:“看什么看,你还在这里做甚么?”
见他依然面无表情,心中更是气结,起身道:“早看出你外表正经,内心邪恶。”顿了顿又翻了个白眼道:“姑娘可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一面说,一面将他推将出去。
萧云芪勾起唇角,幽幽道:“却不玩‘相公娘子’的把戏了?”
她一愣,脸一红,嘴却硬:“不要脸。”
他一愣,不要脸?这说辞倒是新鲜,想这六界之内,倒从未听过谁如此评价过他。
他低头瞥见她的手还扯着他的袖子,因推不动,改成拉扯的了。见她粉面微嗔,嚣张跋扈,却是好笑得紧。不由促狭起来,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三两下拖着她到了床边,将她往床上一放,随即欺身压上。
鼻尖相碰,气息混杂,气氛瞬间尴尬。昙净忽就想起夏樱亲吻他的情形,吓得惊呼一声,慌忙跳将起身。
“尊者,你、你还是走高贵冷艳的路子罢,适合你!”她有些话不成调。她忖思着,以自己的修为定胜他不得,若是来硬的,吃亏的定是自己,非要好好哄住他。
原本打算吓吓她,就此作罢,不料这丫头又胡说八道。萧云芪挑眉道:“走太多,想换。”
她心下大呼卑鄙下流无耻色鬼,嘴上却不敢得罪,只好赔笑道:“天色不早了,哈哈,尊者休息罢,我忽有些饿了,寻些吃食去了。”
萧云芪见她仓皇出逃,忽觉心情大好,拂灭灯火,卧床而眠。其实,以他修行,睡眠无需卧榻,只打坐入定即可,这晚却占了床榻,是有意将昙净赶走。
昙净独自坐在门外桃花树下,对月咬了一晚的牙:萧云芪,不要脸!
……
次日,昙净见那萧云芪容光焕发的出门来,堆笑道:“相公早。”
萧云芪并未理睬,却将目光投向殿外,似有影子一闪而过。
“来者何人?”他淡淡道。
门外走进一人,玄色衣袍,青玉冠戴,昙净一眼认出那人是倾国公主的男宠慕容炎。
“是你?”她笑着迎上前去,“你是来找我玩的?”
慕容炎冲她一笑,却并不接话。
萧云芪正要开口,却听昙净道:“正好,我想四处逛逛,你陪我去?”又冲萧云芪挤眉弄眼道:“相公,你且替公主治病,我先玩着。”
“他是你相公?”慕容炎眯起双眼,若有所思地盯着萧云芪。
昙净翻了个白眼:“假的。”
“假的?”慕容炎的目光转到她脸上,笑得耐人寻味,“这也能假?”
“假的。”她看着慕容炎,发觉他真是美极了,眉目如画,偏带了三分邪气。
“既非夫妻,那你和他甚么关系?”慕容炎大有刨根问底之势。
她眨眨眼,笑道:“没甚关系,结伴闯荡妖界的旅友而已。”
“能与萧尊者同行,想必也是能人异士。况乎姑娘容若天人,实是才貌兼备者,”他笑着恭维道,“失敬了。”
她道:“你倒很会说话,靠着这蜜糖似的嘴儿哄人吧就。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凡夫,我不嫌弃你是男宠,你也不要嫌弃我就是了。”
慕容炎被她一句快言快语应得哑然,一时语结。
萧云芪叹了口气,转身欲走。
“哎,好久不见,不肯陪我喝一杯么?”慕容炎唤住他。
甚么?这两人是旧相识?昙净心下惊道。
萧云芪止住脚步,只说了声“好”。折转身来,遂同那慕容炎一并离去。
昙净独自在殿中溜达半日,忽有人道倾城公主驾到。
冰蓝裙裾拖曳,目如星辰,唇若朱砂,所行之处,芳香馥郁,倒也不负“倾城”之名。昙净托腮打量这位公主,纤足如玉,依然效仿仙族裸足打扮。
“公主。”她笑脸迎上。
倾城的目光倨傲冰冷,与昨儿的热情大相径庭。昙净内心暗叫不妙,果不其然,那公主发难了:“新婚燕尔,不该如胶似漆?怎的夫人在桃花树下睡了一宿?”
殿中眼线暗布,昨夜“分居”定是被瞧了去。
昙净耸肩一笑,不置可否。这招以不变应万变倒是学的萧云芪。
“汝等私事,本不该过问,只是你若来历不明,倒教我为难了。”倾城叹了口气,又是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昙净打了个寒噤,深知此女不好惹。
“尊者带了你往我妖界‘洗妖池’取灵犀木,尊者于我妖族有恩,区区几根灵木,也便罢了。”倾城拧眉道,“只是何以将‘神曲水’倾入池中,如今酿成大祸,父皇追究起来,我也难以隐瞒了。”
“‘神曲水’是甚么?”昙净不解,甚么破水,管我鸟事?
倾城疑道:“你等潜入池中,难道未曾饮下‘神曲水’护体么?”
经她这般提醒,昙净倒是想起来,萧云芪临下水时给了自己一个药瓶,只是她并未服用,反是离池后随手丢进了池子里。如此说来,难道将“神曲水”倒入“洗妖池”的是……昙净脸色一僵,隐约觉得闯祸了。
“‘神曲水’岂是好玩的?你将它泼洒入池,池水变得温暖,其时历练的妖灵可不捡了大便宜,全都侥幸成仙。如此一来,仙界引领定要跑来兴师问罪了。”倾城道。
昙净硬着头皮笑道赔礼:“确是我之过,只是我并不知那药水有如此功效,还望公主饶恕则个。”哎,那什么萧云芪也不说一声,好歹拦一下啊!如今祸事闯了,而且关乎妖仙两界友好,自己该不会被妖皇清蒸油炸或是红烧了吧?
“尊者呢?”倾城并未接受她的道歉,却也不好驳了她颜面,不露声色地转开话题。
“和男宠出去了。”昙净不假思索道。
“男宠?”倾城脸色一僵。
“嗯,你姊姊的男宠。”
倾城扶额,正想发问,却听有人来报,道是倾国公主已经醒转,可以进食了。倾城遂往其姊宫殿去,昙净想了一想,也尾随凑热闹去了。
入了“倾国阁”,昙净一眼瞧见萧云芪和慕容炎已在。看来这二人约在此地饮酒叙旧。
诸人一同进殿探视倾国公主,但见那公主躺在紫纱幔后,使女撩帘方见她脸色苍白,虚弱不已。
“我姊姊可是无恙了?”倾城向萧云芪询问道。
萧云芪上前请脉,半晌方道:“浮脉。既醒了,你们说说话便是,切莫起床惊风。”
倾国公主见是萧云芪,道:“连你也惊动了。”
咦,倒像是故识。昙净窃想。
慕容炎走至榻前,宽慰那公主道:“且放宽心,只怕萧云芪不来,既来了,便再没有治不好的理。”
倾国低头笑了一笑。
“这位是?”她忽瞥见昙净,倒是个生面孔。
昙净嘻嘻一笑,正当介绍自己,却听殿外有人来报,道是妖皇陛下与仙族使者驾临。
不多时,妖皇妖后以及仙使入了殿来。简单寒暄一番,妖皇便道明来意,原是那“洗妖池”中被人倾注了“神曲水”,众历练妖灵侥幸升仙。仙界使者特为此事前来查问核实。
昙净闻言,默默往萧云芪身后站了一站。萧云芪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沉寂如死水。昙净大呼不妙,这人又岂会罩着自己呢?还不得把屎盆子全扣自己头上!
“尊者原是为灵犀木而来,是否知晓‘神曲水’之事?这当中定有些误会才是。”妖皇有求于萧云芪,自是不好开罪了去,只管和颜悦色道。
萧云芪沉吟片刻,方道:“六界中有‘神曲水’的不过寥寥数人,我是其一。此事也无需隐瞒,当日我饮下‘神曲水’下池取木,许是不慎滴落池中,酿成这出祸事。”
“呵呵,尊者定是无心之失。”妖皇假作为难的看向仙使,“此事是场误会,还请仙使如实禀告,再将错上仙班的妖灵剔出名列。”
仙使听闻是萧云芪“无心之失”,倒也不好说甚么,应了妖皇便回去复命了。
昙净不想此事被萧云芪一句话便摆平了,竟还包庇了她?她重新打量起那人来,却总觉哪里不对。
慕容炎最先打破沉默,笑道:“有一桩事真真好笑,本座被人当成倾国公主的男宠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妖皇妖后公主使唤皆是一愣,尔后大笑开来。
唯萧云芪与昙净不笑。前者是面瘫惯了;后者则隐隐不安,那啥,众人嘲笑的对象不会是自己吧?
“昙净,你过来。”慕容炎冲她招招手,勾起一丝邪笑,“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是谁给了你狗胆,一来敢冒充萧云芪的夫人,二来敢错认本座为男宠?”
倾城趁机落井下石道:“三来敢将‘神曲水’倒入‘洗妖池’。”
妈呀,“三宗罪”!昙净差点没虚弱倒地。她勉强扶住萧云芪的胳膊,方站稳。却见那萧尊者侧头看她,那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上居然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笑的内涵?自然是嘲讽,意思大概是:你不能说么,你不得瑟么,现如今你倒说说看啊。
昙净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诡辩:“一则,我冒充尊者夫人是经过他本人应允的。二则,我错认阁下为男宠,阁下也并未否认啊,我有眼不识泰山在先,可阁下却也故弄玄虚不是?三则,我并不知晓所扔之物就是‘神曲水’,否则私藏还来不及呢,怎舍得丢掉?”
诸人见她争得面红耳赤,愈觉好笑,将其当怪物似的观赏起来。倾国数月重疾缠身,心中自是郁结寡淡,经由这一闹,胸怀大开,浑身竟舒坦许多。她对慕容炎耳语几句,慕容炎笑得更是诡谲。
“萧尊者,你从哪里得了这么个好玩的丫头?”慕容炎转而问萧云芪。
萧云芪叹了口气。
昙净又道:“阁下既不是男宠,又是谁?”
慕容炎一步步走近她,笑道:“魔尊慕容炎,你没听过?”
魔尊慕容炎?魔尊?她脑中有如烟火炸裂,可不是,鼎鼎大名的魔族统帅不就叫慕容炎。怪道这名字听来耳熟,只是、只是魔尊怎会出现在妖界?且长得细皮嫩肉、人畜无害的模样?她窘然,心中大呼,死定死定!合该自己有眼无珠,竟将暴戾成性的魔尊错当成了男宠。
“这这这……”面对咄咄逼人的魔尊,她一时心生怯意,慌忙退至萧云芪身旁,正欲求助,却听
萧尊者发话了:“妖皇陛下,在下有些乏了,先行告退。公主凤体未愈,不可受扰,诸位聊聊便散了罢。”
妖皇妖后皆颔首应允。萧云芪遂拉起昙净的衣袖,连拖带曳,将其弄出了“倾国阁。”
“谢谢。”她慢吞吞的挪着步子,低声冲他道谢。
他视若罔闻,不紧不慢的走着。
“老实了?”他忽回身,挑眉道。
她默默点头,耷拉着头,尾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