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暖天人追夫记》玉青

48、第四十八章 梦

　　“梦可化真，虚可通实，叹几人能辨？”
　　——《六界闻录》

　　三更时分，街巷寂静。昙净独自行走，忽听巷尾有些动静，她驻足一看——却是一群修魔人抓了修仙者进行拷打。这种事在如今已数见不鲜了。

　　她凌空虚度，凑上前瞧个究竟。

　　但见十余名修魔人结了封印将一名修仙者困住，那修仙者头发散乱，脸上皆是污泥，却连长相也辨不分明。

　　“大哥，废去这小娘们的仙骨便是了，还同她纠缠作甚？”一名身穿褐色直裰的修魔人道。

　　“既然不肯归我魔道，给她个痛快便是。”一宽额方腮的修魔人附和道。

　　为首的修魔人沉吟片刻方点头，示意可以动手了。

　　当是时，昙净飞出弯月小镰，但见一道金色光弧划破夜色，劈裂修魔人所设结界。修仙者趁机飞身而起，昙净迅速结了个印，挡在那修仙者与一众修魔人之间。她拉住那修仙者，二人瞬间遁去身形。

　　待摆脱追兵后，昙净方得暇同那修仙者说话。一开口，便被对方紧紧握住手臂。她狐疑万分，却见那人拨开散乱头发，露出沾满泥污的脸。

　　是柳絮？

　　昙净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尔后抱住柳絮。一阵绵长沉默。

　　感怀过后，柳絮方将事情原委悉数告知。原是当初那夏樱使了苦肉计返回“精灵谷”，道是“沧海珠”被魔尊剖腹取出，引莫非青对其心生怜悯。莫非青请萧云芪治好了夏樱的伤，夏樱便被囚在谷中思过。不想，那夏樱复又勾结魔族，以摄魂之术勾去谷中同修的魂魄，令众人皆受魔族控制。而柳絮恰巧奉命出谷采办日常杂物，方得以避开此劫。她东躲西藏匿于市井，不想被一群修魔人盯梢，幸而碰上昙净。

　　“你的修为倒精进了许多？”柳絮奇道。

　　昙净道：“不知怎的，莫名就厉害了。难道……”难道是吸取了上仙的阳元，采阳补阴了？饶是她脸皮厚，这话也没好意思说出口。终是笑了一笑，止住了。

　　她又将魔尊婚礼上之见闻告诉柳絮。柳絮听罢，叹道：“人主为何要归顺魔族？他与魔尊有何牵连呢？莫非槿儿也为虎作伥？”

　　昙净沉吟道：“南宫旋勾结鲛灵族与魔族，篡夺皇位。此前，槿儿与我分头行动，我与萧尊者赶至谷中救人，她则打探南宫旋的虚实，却不知情况如何。那日，与她在魔尊婚礼上匆匆见了一面，却并未找到机会同她倾谈。依我看，若想救出师父他们，也得先找槿儿打听情况。”

　　柳絮颔首道：“正是。”

　　二人遂赶至皇宫。正欲施法术穿透宫墙而入，不想却被弹出。柳絮叹道：“皇宫已布下魔族结界，怕是不好硬闯。”

　　昙净想了想，道：“直接通传便是，槿儿定会见我们的。”

　　二人至宫门，将来意告之守门将士，将士却将二人拦下驱逐。

　　昙净骂了句“狗仗人势”，正要发难，却被柳絮拉住，凑到她耳边窃语一番。拐至角落，柳絮试图以千里传音术与联络木槿。不想等了半日，依然不见宫内有回音。

　　柳絮狐疑道：“这可怪了，槿儿不可能听不到啊，莫非她出事了？”

　　昙净道：“莫要猜测，咱们进去瞧瞧便是。”

　　见柳絮一脸忧郁，她又笑道：“区区魔族结界，怎难得到你我？”

　　言罢，抬手幻出弯月小镰，凝神催动咒诀，小镰发出幽幽黄光，宛如月魄倾洒，倏忽之间，飞向半空，劈向结界——

　　那结界瞬间被砸出个小洞，柳絮见状，飞快化作一缕青烟，钻进洞内。昙净随即跟上。

　　入了皇宫，隐去身形，飘行于殿宇间，忽听有孩童啼哭声。二人驻足察看，却见一群嬷嬷宫女跪了一地，几名御医正交头接耳。而殿中央正是木槿，她手中抱着一个婴儿，那婴儿啼哭不止，像是有疾缠身。

　　因众人看不见自己，昙净索性凑近瞧个仔细，见那婴儿长相甚是熟悉。她思忖良久，忽地恍然：那小婴儿正是先帝南宫忆与鲛灵公主所生的鲛人。

　　木槿此刻神情紧张，正询问御医那小世子的病症。御医道是，小世子先天不足，气血过虚，加上节令交替，惹了一身风热湿毒。

　　昙净心下沉思：南宫旋既谋朝篡位，怎会留下先帝之子？转念又想，对了，那孩子的生母是鲛灵公主，南宫旋既和鲛灵族有勾结，将那鲛人养在深宫却也在情理中。

　　柳絮以腹语传音道：“槿儿好好的在这儿，怎的她听不到我的传音？”

　　昙净摇摇头，只觉甚是蹊跷。

　　一时，御医退下配药去了，宫女嬷嬷也抱着小世子歇下不提。柳絮和昙净方现出身形，与木槿相见。

　　木槿见了二人，倒是一怔。

　　“槿儿，好久不见。”柳絮笑道。

　　木槿满腹心事，只略略颔首道：“是啊，俗事缠身，好久没同你们聚了。”

　　“小鲛人病了？”昙净道，“可打紧？”

　　木槿摇头叹道：“御医尚无良策。”

　　“不如让萧尊者来看看？”柳絮眼前一亮。

　　木槿闻言，立刻点头附和，“是了，若请得动萧尊者，小世子定能转危为安。”二人都看向昙净，似在等她开口。

　　昙净心里咯噔一下，我倒是想寻他，只不过如今的他怕是连我是谁都记不得了。然转念又想，他是医者，救人倒是丝毫不爽，哪怕陌生人求他出手，他也会答应罢。

　　“我且试试罢。”昙净含糊道，“也不知能否找到他。”

　　木槿点头道：“那有劳你了。对了，你们为何而来？”

　　“人主亲近魔族，大兴魔道，槿儿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柳絮问道。

　　木槿思忖良久，方道：“我不过是个女人，身处后宫，无权干政，皇上的决策我亦不知。”

　　“南宫旋与鲛灵族、魔族勾结，篡夺了先帝之位，又加害‘精灵谷’同门，残害人界修仙者，槿儿你丝毫不知么？”昙净不悦道。

　　木槿叹道：“我被困在深宫难出，即便知道又能如何？”

　　昙净与柳絮面面相觑，心中皆狐疑万分。

　　又听木槿道：“净儿你快些请那萧尊者出诊，絮儿你且陪我叙叙旧罢？”

　　这般迫切，倒像真心对那小鲛人。

　　人命关天，昙净亦不好推拒，就此告辞寻医去了。她出了皇宫，寻思着萧云芪曾在京城买了一栋宅邸，只能往那儿打探打探。

　　立于宅下，叩响门扉，半晌方有动静。一名老者开了门，询问她有何贵干。她道明来意。

　　那老者道：“小娘子请回罢，府中并无你所说的‘萧尊者’。”

　　“不可能啊，明明是他买下的……”她嘀咕道。本姑娘还同他在这儿拜了堂呢。

　　“这是空宅，老朽收了银子，替人看宅子而已。”老者补充道。

　　她只得悻悻而返，心内沮丧不已。只觉以后再无可能碰上萧云芪，别说唤醒他的记忆，就连人影都见不着。她重重叹了口气，又仰天质问：“老子是为造福苍生，舍弃了小我啊！这大爱无私，老天可有眼，可曾看到啊？”

　　复又折返皇宫，与那木槿会面。

　　再见时，木槿的脸色浮动着一丝诡异，也不见柳絮。昙净狐疑道：“絮儿呢？”

　　“她累了，宫女带她歇下了。”木槿道，“可有见到萧尊者？”

　　昙净摇摇头。

　　木槿面色一暗，道：“那你也早点歇息罢，有事明儿再商量。”

　　言罢，便唤来宫女，将昙净引入偏殿歇下。

　　昙净卧在床上，不多时便入眠。梦里却是木槿梨花带雨的哭诉，昙净听不真切，不知她所为何事。于梦境中又急又恨，却不得法。

　　木槿忽抬头看向她，冲她惨然一笑，身躯却如水泡般瞬间破碎。

　　“槿儿！”她高呼一声，试图抓住木槿，终是扑了个空。

　　“净儿，救我。”木槿的声音由尖利渐次式微，昙净惊得一身冷汗，翻身坐起。却见窗外有人影闪过，她忙披衣出去瞧个究竟。

　　门却“吱嘎”一声开了——

　　立在门口的竟是木槿。褪去华服，只着一身素净睡衣，衬得面色益发苍白。

　　“槿儿？”她奇道，“这么晚了，快进屋，莫要受凉。”

　　木槿依言进屋，也不走近昙净，只道：“你听我说，快些离开这皇宫，片刻也莫要耽误。”

　　昙净道：“我与絮儿来找你，是想商量对策，解救师父他们……”

　　话还未完，但听木槿厉声道：“莫要天真了，就凭你们？快些离开此地！快走！”

　　昙净见她情绪躁动，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欲劝她冷静下来。不想，手却落了空，木槿竟是无形无体的？

　　“你仍处梦境中，自是碰不到我。”木槿叹道，“快走吧，和絮儿一起，尽快离开。”

　　昙净还想询问，却见木槿化作一缕白烟，袅袅散去。

　　梦耶，真耶？她怔怔发呆，耳畔一直回荡着木槿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愿我深情不被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