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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剖腹取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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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失‘沧海珠’,如妖失内丹,轻则功尽散,重则命难保。”
——《六界闻录》
“飒雪川”。
魔尊于冰天雪地里小心翼翼的栽下一株昙花,因怕它难耐苦寒,施个法术,将其包裹在一团赤球中。
魔使黎风、楚萱站在一旁,面面相觑,不能参透魔尊大人的深意。
“好好照料它。”慕容炎吩咐道。
黎风、楚萱自是领命。
“魔尊的心思,属下明白。”夏樱忽从雪松后走出,似笑非笑,“属下愿替魔尊分忧。”
慕容炎淡淡扫了她一眼,遣退黎、楚。
得到慕容炎的默许,夏樱道:“儿女之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却也简单。拆散看不顺眼的,讨好顺眼的。不就成了?”
慕容炎沉默良久,挥手道:“你去办。”
“还得魔尊相助。”她在他耳旁窃语一番。
“飒雪川”上劲风割面,白雪翩飞。魔尊乌发飘荡,衣袂狂舞,一身妖冶,一身邪魅,似与那赤球中含苞的昙花竞相争艳。
……
话说医神与医魔的百年之争,已传遍六界。这一次,医魔卜生子势在必得,扬言萧云芪必败。这番狂妄之言,不久传到了神帝矣洛耳中。
矣洛素慕萧云芪之风,千年前曾亲自封其为“药师神”。可惜,萧云芪拒绝了。提及这桩往事,神帝至今咬牙切齿。
当年,“封神殿”上,诸神祗欣然祝贺,而那萧云芪只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尔后做了一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举动——他淡淡道:“谢神帝错爱,然余不入神道。”说着,将神帝赐予的“封神牌”原封不动的退还。
萧云芪虽为上仙,已是仙界翘楚,然天人终有“五衰”之时,哪里比得过不生不灭的神祗?矣洛对他的“不识抬举”只能深表遗憾,闲时听闻他的近况,也总扼腕叹息。
“医魔为何志在必得?”矣洛瞟了一眼身旁的“花神”浮水。
“花神”浮水妩媚一笑,百花应声绽放。她幽幽道:“卜生子的毒,乃是‘情毒’。服下则情深入骨,不可自拔。若硬要解毒,便会忘却前缘,良人转眼成陌路。”
矣洛摇头道:“‘情毒’之于萧云芪,岂会奏效?除非铁树开了花。”
浮水笑道:“铁树开花,又有何难?”说着,手一挥,庭院内的铁树俏生生开了花。
矣洛哭笑不得:“倒忘了你是‘花神’。”
浮水面带薄笑,于手中幻出一朵莲花,莲花款款飘至空中,她手指一点,莲蕊中浮现人界影像。萧云芪身处人界“精灵谷”,手里抱着一只雪白腓腓,身旁是一名修仙女子。那女子顾盼神飞,滔滔不绝,也不知说了些甚么,萧云芪侧头笑将起来。
浮水看见那笑容,脸色一僵,随即叹道:“萧尊者何曾这般笑过?”
矣洛也颔首赞同,奇道:“这女子是?”语毕,他将手一扬,莲蕊中的画面渐次清晰。
但听那女子问道:“医魔欠了你甚么人情?竟肯轻易赠你解药?”
萧云芪道:“这是他的私事,不提也罢。”
那女子不依不饶,眨眼道:“相公,你我之间还有秘密?”
萧云芪沉默良久,叹道:“他一次酒后失言,将心事和盘托出,不巧被我悉数听见,我答应替他保守秘密。”
“什么秘密?”那女子缠着他,不肯罢休。
他挑了挑眉,再不言语。
……
矣洛狐疑道:“她唤他‘相公’?昨儿‘姻缘神’与本座下棋来着,他倒未曾提起萧云芪婚娶之事。”
浮水笑道:“萧尊者当然不曾婚娶,神帝请仔细瞧瞧那姑娘。”
矣洛遂开了神眼,往那女子看去,片刻之后,他收回目光,道:“怎会如此?”
浮水道:“此女不是什么好东西。”
矣洛轻笑一声:“这话倒有些拈酸吃醋的意思,莫非你也属意萧云芪?”
浮水面色一沉:“神帝请自重。”
“呵,花神莫要当真。”矣洛道,“依你之见,萧云芪爱上了那女子,不愿解除体内‘情毒’?”
浮水颔首道:“萧氏云芪,只怕要自私一回了。”
“非也,萧云芪为了六界众生,定会寻出解药,以制止医魔害人。”矣洛笑道。
浮水一愣,轻声叹道:“若如此,他确可成神。”
矣洛勾起唇角:“拭目以待罢。”
……
“精灵谷”。
莫非青放下茶盏,心情复杂。今年谷中大事不断,女徒弟木槿嫁亲王,王妃忽变皇后;另一个女徒弟夏樱更是不让他失望,欺师灭祖不说,还摇身变成了鲛灵族的族长;还有一个女徒弟昙净也
不是省油的灯,似乎已将医神萧云芪迷得团团转。
因人鲛大战后,谷中伤患众多,萧云芪暂时留在谷内,昙净也跟随诸同修一道修行。于是,莫非青不止一次听到弟子们议论,萧尊者对昙师妹如何如何百依百顺,昙师妹如何如何调戏欺压尊者。他起初尚觉荒谬至极,后来方不得不信。某日早课,他发现萧云芪居然幻化成昙净的模样,替她出席。他深知昙净秉性,嗜睡偷懒,往先最爱装病,逃脱早课,不想如今变本加厉,居然搬了外援来。
为了顾全萧尊者的颜面,莫非青自是没有拆穿,只是在散课时,他笑吟吟的对那“昙净”道:“尊者,好雅兴。”
萧云芪现出原身,淡淡一笑。
“我那小徒弟绝不可骄纵,”莫非青笑道,“她啊,三天不打,上房拆瓦。”
“确也太顽劣了些,没几人降得住她。”他摇头叹道,“‘精灵谷’人杰地灵,出了这么一朵奇葩。”
莫非青哑然失笑,萧云芪这是在开玩笑么?
二人正说着,忽见天际飞来一人,定睛一看,竟是那鲛灵族长夏樱。
莫非青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不想那夏樱浑身鲜血,从天上踉跄而下,她躺在莫非青和萧云芪脚下,口中喃喃道:“师父,尊者,我错了,我错了……”
莫非青见她形容凄苦,也不知她遭受何罪,竟至如斯田地。他终是弯下身子,渡了些真气,替她续命。
萧云芪发现她体内的“沧海珠”已不在,暗暗一惊。鲛人生来孕育“沧海珠”,宛如他们的内丹,若是失去,轻则法力全失,重则命丧黄泉。他取出一粒丹药,命夏樱服下,暂时稳定她的伤情。
“师父,弟子自知罪孽深重,辜负了师父的栽培和厚爱”她道,“虽死不足惜,却仍抱着一线希望,惟愿师父将我葬在谷中,让弟子魂归师门……”
莫非青叹了口气,拂尘一扬,夏樱化作一道白光,收入其袖中。尔后,面露难色的看向萧云芪。
萧云芪只淡淡道:“我乃医者,不会见死不救。”
莫非青颔首,沉默片刻,又道:“只是……”犹豫难决,欲言又止。
萧云芪似乎读懂他的心思:“她入谷之事,且不必声张。”
莫非青面色歉然,冲那萧云芪讪讪一笑。
二人遂入了莫非青的修炼密室,替那夏樱疗伤。萧云芪诊视后,叹道:“竟是被人剖腹取珠。鲛人失‘沧海珠’,修行一散,顿成废人,她虽无性命之忧,却与凡夫无异了。”
莫非青叹道:“这也是她自食恶果,终究难逃天谴。”
“莫谷主还不打算告诉她?”萧云芪道。
那谷主眉头紧锁,轻轻摇头。
“因包庇她,害了云志,”莫非青叹道,“这笔帐终是要还的……一命抵一命,势必逆天,下场也能料到。又何必多此一举告诉她真相?”
萧云芪瞥了一眼仍在昏睡中的夏樱,沉吟道:“你的苦心,只怕她无缘知晓。”
“六界中人皆笑称我为‘迟仙’,迟迟不成仙,都云是我心怀苍生,入世渡人。其实,”莫非青苦笑一声,“罪孽深重,仙缘难至。”
萧云芪淡淡道:“随缘便是。”说罢,转身走出密室,看看天色,却是中饭时辰了。
他将腓腓从玉笛中放出,吩咐道:“你快去陪她用午饭罢。”
腓腓一听该吃饭了,甚是开心,“嗖”的一下,幻作一道白光遁走。萧云芪发现,昙净和腓腓万事皆不合,却有一个共同爱好,那便是爱吃。二者不但口味相近,而且胃口甚好,在饭桌上,俨然惺惺相惜的友人。他平素不食人间烟火,正好让腓腓陪她。
他回至住处,合目打座养神。约摸半个时辰,听得门外传来叽叽喳喳的拌嘴声,知是昙净和腓腓。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起身推开门,见那昙净拎着腓腓的尾巴,作势要将它甩出去。
“你再碰我,试试?”腓腓呲牙咧嘴,目露凶光,可惜头尾相调,更显憨态可掬。
昙净顺手将它丢给萧云芪,翻了个白眼:“谁稀罕碰你个小狐狸?”
萧云芪摸了摸腓腓项上皮毛,轻轻一笑,将其收入玉笛。又冲昙净道:“早课的事,你师父已经知晓了。”
昙净一惊,师父知道尊者替我去早课了?不不不,那岂非要挨罚了?
见她一脸惶恐,他又道:“你师父不会罚你。”顿了顿,“不过,明日起,你自己去。”
她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一时不再言语。
萧云芪忽觉她这蔫儿吧唧的模样甚是顺眼,拉了她的手,往院子里走了几步。她跟着他踱步,只觉手掌被他握得好紧,她抬头看他,却见他面无表情,仿佛只是牵了一只腓腓,一条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