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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念难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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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魔卜生子五百年调一毒,毒名:念难断。曰:弦易断,言易改,相思易书,唯念难断。中毒者,情根深种,欲念难收。毒解,则忘却前缘。”
——《六界闻录》
清晨的阳光柔柔倾洒,细细勾勒昙净脸部轮廓。她手中的耳玦于晨光中闪烁,幽幽泛着古朴色泽。
萧云芪走将进来,淡淡道:“你同门有救了。”
三千同门皆在“阴阳葫芦”中,若能解除“寄宿水”之毒,便是再好不过。只是一夜之间,他想到了甚么妙计?昙净狐疑道:“如何解毒?”
萧云芪轻笑一声:“可听过‘医魔’卜生子?”
她点点头,此前似乎听慕容炎提到过。又摇摇头,不知此人是何来头。
“医仙救人,皆是遵循天道,顺天而为。而医魔救人,却是不择手段,逆天而行。卜生子的救人方法,通常是损一人而补一人,更甚者,杀人无数,只为医活一个。”萧云芪道。
“怪道当初那卜生子要取鲛人‘沧海珠’来医治倾国公主。”昙净感叹道,“尊者提起他,莫非只有他能救我三千同门?”
萧云芪点头道:“他有解药。”
“如何请得动他?”她叹道。
“今日凌晨,卜生子遣青鸟传信,邀我三日后见面。”他道。
“你俩认识?”她奇道,“医神和医魔不会是至交好友吧?”
他道:“不算朋友。不过同为杏林中人,我与他有个约定,每一百年比试一场。屈指一算,三日后正是期约了。”
“哦,这般有趣,那么此前你赢了几次,输了几次?”她道。
他挑了挑眉,正要说话,却见袖中一动,腓腓化作一缕青烟,从玉笛中出来。
“哟,小狐狸不好好修炼,跑出来偷听!”昙净笑道。
腓腓剜了她一眼,傲慢道:“好一个孤陋寡闻的村妇,竟连医神、医魔的百年切磋都不曾听闻。”
昙净一愣,心念一动,脑子一乱,什么神与魔的百年切磋,似乎听过,似乎没听过。
“见多识广的贵妇,你既知道,说来听听。”她顺手将腓腓抱起,笑嘻嘻道。
腓腓哪里肯让她抱,嗖的一下蹿回萧云芪手中。
“据我所知,医神与医魔已比试了十次,每一次都是医神赢。”腓腓无不得意,蹭了蹭萧云芪的手臂。
昙净抚掌赞道:“尊者好厉害!”
这一夸赞,让萧云芪甚是受用。他唇角微微上扬,也不接话,只是淡淡看着她。
腓腓道:“主人快讲讲,你是如何赢得漂亮?”
昙净难得与腓腓想法一致,忙在一旁煽风点火。
萧云芪一愣,沉吟半晌才道:“无非是他调毒,我服下,若解了毒,便是我赢,他便再不用此毒害人。”
“啊?听起来怎觉很是危险?”昙净道,“若你解不了毒,怎么办?”
他挑眉道:“世间没有无解之毒,只是迟早的事。当初我为破解他的名毒‘阿难七梦’,可也花了五十年又七个月。”
“主人仁心救世,实是大德高人,六界之表率。”腓腓声音嗲嗲的,甚是乖巧的拍了一记马屁。
萧云芪摸了摸她的皮毛,笑道:“卜生子欠我一个人情,我向他讨几瓶‘寄宿水’的解药,倒也不难。”
昙净点点头,立马上前替他捶背,谄媚道:“有劳尊者,有劳尊者。”
腓腓嗤笑道:“好不要脸。”说着往萧尊者怀里钻。
昙净翻了个白眼,将它提起丢到一边:“彼此彼此。”
萧云芪叹了口气。
……
三日后,萧云芪带着昙净赴医魔之约。
“孤绝峰”。山顶。石亭。
卜生子独坐亭内,悠悠然饮了一杯又一杯。
萧、昙二人拾阶而上,但听那医魔道:“萧云芪,你带了个甚么腌臜货来。”
昙净闻言甚是不悦,你才腌臜货,你们全家都腌臜货。
“呵,女人。”卜生子抬眼瞟向昙净,发现是个女人,他略显兴奋的站起身来。
昙净翻了个白眼,正想出言讥讽,但想到此次有求于他,按捺住心火,算了,姑且忍忍。
“手下败将罢了,不必理他。”萧云芪微微一笑。
卜生子闻言,正欲发难,却被昙净抢了先机:“长得也丑。”
八字眉,豆豉眼,山羊须,瘦得好比竹竿,卜生子确实不算风度翩翩。
“姓萧的,你也别太得意,往年你寡欲清心,我的毒于你无甚功用。可如今的你,啧啧,不同了,”卜生子歪嘴一笑,“今次的比试定会有趣得紧。”
不同?昙净不明白他说些什么,看了看萧云芪,却是有何不同?
卜生子的小眼睛在她身上滴溜溜打转,看得她浑身发毛。
“看甚么看,不要觊觎姑娘的美色。”她翻了个白眼。
卜生子大笑出声:“野丫头好烈,萧云芪你好这口?”
萧云芪淡淡道:“比试之前,谈桩交易。”
“呵,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说,想要什么?”卜生子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萧云芪道:“‘寄宿水’的解药。”
卜生子捋须颔首,干脆利落道:“行。”
昙净闻言大悦,被卜生子尽收眼底。他勾唇一笑:“看来,破天荒找我帮忙,是为了她。欠了你一千多年的人情,总算还清了。”
说着,幻出一个黑金瓶子,摇了一摇,丢给萧云芪。
“谢了,请开始吧。”萧云芪接了药瓶,嗅了一嗅,尔后看向卜生子。
卜生子抚掌一笑:“你既着急,我更是迫不及待了。”
“这味新毒,我研制了五百多年,如今大功告成,好生喜人。”卜生子笑吟吟的从袖中一个细长白玉瓶,“还没取名字呢。”
萧云芪叹了口气,挑眉道:“五百年制一毒,你可真有闲情逸致。”
卜生子笑道:“萧云芪,你且说实话来,六界盛传的‘酆都城’下惊世骇俗,当真是你?”
昙净一听得“酆都城”,心中大喊冤枉,都是误会啊,谣传啊,那是中了幻术,中了幻术啊!
“是我。”萧云芪眼也不抬,淡淡道。
昙净忙补充:“他中了幻术。”
卜生子抚掌大笑,半晌才止住,冲昙净道:“他这么对你说的?”
“我们一进‘酆都城’,就中了冥王的幻术,这有什么稀奇,又有什么好笑?”她道,“虚幻而已,怎能当真?你若梦见吃沙子,还果真吃沙子不成?”
卜生子笑道:“傻丫头,萧云芪怎会中冥王幻术?他闭着眼睛都能出入酆都城,你被他骗了……”
“可以开始了?”萧云芪打断他的话。
昙净来不及细想卜生子的话,却被萧云芪拉着站到一旁。
“我先给这毒取个名儿,”卜生子摇了摇白玉瓶子,诡秘一笑,“嗯,不如就叫‘念难断’。弦易断,言易改,相思易书,唯念难断。”
萧云芪淡淡道:“这毒倒奇了。”
“还是老规矩,自你解毒那日起,我便不再使用此毒贻害六界。”卜生子森然一笑,将瓶子递给萧云芪。
萧云芪开启瓶盖,正要服用。昙净却轻轻扯着他衣袖,低声道:“这毒做什么的?你也不问清楚,就糊里糊涂的吃了?”
“不管做什么的,都不过是毒罢了。是毒,都有解药。”他淡淡道,仰头饮下。
昙净叹了口气,也不是头一天认识萧云芪,这家伙虽看来温敦谦和,实则清高自负得很。
过了片刻,但见萧云芪脸色变得绛红,眉心发出一点白光,像是毒性已发作。他运气压下毒,忽觉心口一颤,看了看昙净,又狐疑的看向卜生子。
那医魔邪笑一声,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尔后大笑三声,遁形而去。
“尊者,你没事吧?”昙净忙扶住萧云芪,双手碰到他身体之时,发觉他身子一僵。
他拨开她的手,淡淡道:“没事。”
她哪里肯听,生怕他有恙,又上前扶住。他叹了口气,忽地抓住她的手臂,往里一带,二人面对面贴了个严实。她尚未弄清状况,只觉额上一片温润。
不不不,他没有亲我的额头。
不不不,他没有抱我的腰。
不不不,他没有摸我的头发。
不不不,他没有把我的脑袋往他怀里塞。
……
“你又中幻术了?”她被困在他怀中,喘不过气来。
他抱着她,依然不肯松手。
“丫头。”他唤道,低沉音色恍如跨越千年,刺透了她的心。
她推开他,皱眉叹道:“尊者,你中幻术了。”
意乱情迷,如梦似幻。
他叹了口气,幽幽道:“区区幻术,于我根本不起作用。”
这算是承认“酆都城”下,他并未中术?那么,所谓“惊世骇俗”竟是他自愿而为?那么,眼下也是他自愿而为?这这这,这说不通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她脑子像炸开一般,嗡嗡直冒金星,张口就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你会娶我么?”
萧云芪不想她竟贸然问嫁,一时语结,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别误会,我是说……当然,不会这么快啦……我是说,有朝一日,你会娶我过门么?如果我待你好,你也待我好,又无后顾之忧……你既然亲我抱我了,还没有中幻术,你是不是喜欢我?”她磕磕巴巴,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奇的是,萧云芪竟听懂了。他也不紧不慢,好整以暇的看她满脸绯红。
“看什么?”她翻了个白眼,“不要觊觎我的美色。”
他挑眉一笑:“你是我的丫头,不需要觊觎。”
说着,牵起她的手,漫步在“孤绝峰”顶。
走着走着,昙净忽然捂嘴而笑,歪头问道:“卜生子给你吃的,该不会是那种毒罢?”
“哪种毒?”他反诘。
“就是那种毒啊,吃了会让人浑身燥热,欲念横生甚么的,就是那种下流无耻的毒啊。尊者没听说过?”她促狭一笑。
他叹了口气,良久才道:“不是。”
“那为何你服下毒药,就好似变了个人?”变得那般温柔,那般多情,那般死不要脸。
他道:“巧合。”
“那你甚么时候娶我?我等你。”她仰头一笑。
“女子应当知廉知耻,恪守妇道,自然能嫁个好人家。”他挑眉道。
她哼了一声,正要甩开他的手,却被握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