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无药自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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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有奇人，不治而愈；奇人名净，萧郎至爱。萧郎一身本领，净女不屑。净云：汝之医术，于我何用？萧郎叹云：悲夫，盖英雄无用武之处耳。”
——《六界闻录》
肃杀之气翻涌，青天倏然变作血红。竹林沙沙作响，腓腓吓得从林中蹿出，哧溜钻进萧云芪袖管内。
昙净站在萧云芪身旁，亦是瞠目结舌。按说宅院周遭应布下他的结界，怎会如此？正兀自狐疑，但闻一阵嚣张笑声，赤焰一晃而过，魔尊慕容炎施施然出现了。他唇角挂着一丝冷笑，缓缓提步，走向萧、昙二人。
慕容炎一把将昙净从萧云芪身旁拉过，沉声道：“本座听闻，你屡屡勾引上仙。可有此事？”
听闻？听谁胡说八道的？昙净腹诽道。
她翻了个白眼，拨开慕容炎搭在她臂上的手：“勾引上仙又如何？我可没勾引魔君魔使。”
你个魔头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她默默道。
慕容炎一愣，他身为魔尊，管辖魔界，确是不该插手人族和仙族的事。
“你倒爽快承认了，不如告诉本座，勾引的是谁？”慕容炎咄咄逼人，一副随时随地要毁天灭地的架势。
萧云芪叹了口气，正欲转身回屋。
不想，昙净却朗声道：“他！”手朝萧云芪一指——
于是，萧云芪迎上了慕容炎冰冷漆黑的眸子。
二人千年前相识，谈不上一见如故，只是对坐饮了一夜酒。当时慕容炎还不是魔尊，但距离他击败前任魔尊只有数十年的光阴。那时慕容炎的魔修进入瓶颈期，终日苦闷，惯以酒浇愁。一夜，于高台/独酌时，遇见驾鹤云游的萧云芪。二人对饮一宿无话。直到天明，萧云芪方开了金口：“你所修法术属火系，须觅得木系同修，或能有所突破。”一语惊醒梦中人，慕容炎顿悟。经年的独自潜修，吃遍千难万苦，却只需要一个同伴便可轻易达成，他仰天长啸，笑声由喜及悲。后来，他成了魔尊。再遇萧云芪，他依旧是当初那副模样，看似清高傲慢，却是个极好说话的人。慕容炎允他自由出入魔界，并告之六界：凡魔族，见萧尊者，需躬身见礼。
慕容炎与萧云芪目光胶着，对视许久，忽听魔尊笑道：“若是萧尊者，我便放心了。”
昙净奇道：“放心什么？”
萧云芪叹了口气，并不接话。
“本座见过太多神神叨叨的仙人，各个标榜寡欲清心、无欲无求，实则多是沽名钓誉之徒。”慕容炎道，“萧尊者才称得上名副其实。单说‘不近女色’这宗，他是六界出了名的坐怀不乱真君子。万千年来，多少仙子、妖姬、魔女都曾以身试法，极尽勾引之能事，或欲坏他修行，或真想同他白首偕老。他倒好，始终孑然一身，无牵无挂。”顿了一顿，又看了一眼昙净：“你姿色虽属上乘，较之瑶池上的仙子却仍有差距……”
萧云芪忽道：“魔尊大驾光临，究竟有何贵干？”
这话一出，慕容炎微微一怔。他听闻昙净勾引上仙，心中怒火炽烈，一气之下，追踪至此。如今细细一想，此举似乎有些不符合他的身份。
昙净竖起耳朵，等他回答。
慕容炎瞪了她一眼，沉声道：“休要缠着他，你既是药童，须得安分守己才是。”
“哦，你是为了教训我，才来的？”昙净懒洋洋的打个呵欠，一脸疑惑的盯着那魔尊。
慕容炎冷笑一声：“本座找萧云芪，你先回避罢。”
昙净撇撇嘴，径自离开了。
萧云芪淡淡看了一眼魔尊，道：“何事？”
慕容炎迟疑半晌，方道：“没事。”
萧云芪哑然失笑：“那请便罢。”说着，转身便要回屋。走了几步，却听慕容炎道：“她怎么勾引你？”
他回身，只淡淡看了一眼魔尊那张削尖的脸庞，并未回答。
“不请我喝几杯么？”慕容炎又道。
萧云芪轻笑一声：“讨酒喝倒是不难。”说着手一挥，屋内徐徐飞出一个托盘，盘中盛有酒壶酒盏。
二人于院中对坐小酌，一时静默无话。
“我以为你只对修行感兴趣。”萧云芪忽打破缄默。
慕容炎的手僵在半空，讪讪一笑：“‘神兽峰’一别，每夜皆有她入梦。任我魔功盖世，却难自抑。”
萧云芪平淡如旧，默默饮下一杯酒，叹了口气。
“想到她要同你游历一年，我竟还有些……”慕容炎摇头一笑，“我虽知你为人，但还是忍不住小人之心了。”
萧云芪抬眼看他，脸色微微一沉：“你有何打算？”
“你随便找个藉口将她赶走，到时我再带她四处游历，也是一样的。”慕容炎道。
萧云芪又抿了一口酒，薄唇沾染了酒水，泛着莹莹色泽。他笑了一笑，也不说话。
“这是答应了？”魔尊笑道。
他淡淡道：“我答应她师父，照管她一年。受人之托，岂有中途反悔之理？你若有心，也不急于一时。”
慕容炎闻言面色一沉，也不再多话，将酒杯放下，起身离去。
萧云芪对着空盏发了片刻呆，从腰间取出玉笛，幽幽奏了一曲。笛声呜呜咽咽，天色渐次黯淡，一阵冷风拂来，他轻轻叹了口气，挥手将酒具撤去。
是时，昙净回来了，但见她满脸悒色，行色匆匆。萧云芪见她袖子破了，脸上也沾染了泥污，不知发生了甚么。
“我才出门逛逛，却碰上了鲛灵，”她悻悻道，“幸亏老子跑得快……呃，太凶残了。”
“手里是什么？”萧云芪见她手里一片金色，似还带着血污。
她撇嘴，摊开手心，是一片带血的金鳞，鳞片连着肉屑以及破损衣料。
“缠斗时，从那鲛灵公主身上撕下来的。”她咬牙道。
方才那场恶斗，谁也没占到便宜。
萧云芪面色一沉，拉过她，上下仔细打量，见她后背有血，忙替她验伤。拨开她损坏的衣裳，见其后背血肉模糊，像是被利爪所伤。他正准备替她疗伤，却见其伤口渐次愈合，眨眼的功夫，一点疤痕也未留下。
他凝眉叹了口气，也不点破，只道：“没事便好。”
昙净遂自行回房梳洗换衣，一时无话。
……
待得旋王大婚当日，京城内外草木皆兵。昙净提前入了“青国公府”，但见府内张灯结彩，侍卫家仆忙得有条不紊。木槿一早梳洗，参拜父母双亲，奉茶尽孝，方回至闺房盛妆打扮。昙净眼见丫头子们为木槿梳头接鬟，却插不上手，只能托腮静看。木槿身子恢复得尚可，上了红妆，益发明艳照人，一时看得昙净好生艳羡。
“怎么啦？小丫头也想嫁人？”木槿笑道。
昙净一愣，目光忽变得幽深，讪讪道：“没有。”
木槿向小丫鬟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将我师妹也做个新娘子装扮。”
两个小丫鬟遂笑吟吟拉了昙净，一个描胭脂，一个梳头，昙净也不推不拒，任由她们玩去。一时，房内出现两名新娘子，皆唇红齿白，鲜妍动人。二人相对顽笑一番，却听门外有人来报，“精灵谷”宾客送来贺礼，特来见过小姐。
木槿让人快快请了进来，于是柳絮被丫鬟引入闺阁。柳絮奉了师命，先送贺礼入府，其师父、师叔等人迟些时辰直接往“旋王府”赴宴。木槿拉着柳絮入内，柳絮一眼瞧见那昙净也作新娘子打扮，一时气得直跺脚：“这大喜的日子，怎可胡闹？净儿你赶紧卸了妆去！”她小时曾听说，婚礼当日切忌两方新人相冲，若是碰上两家做喜事，都得互相避让，各自焚香鸣炮。如今她俩倒好，整出来两个新娘。
昙净吐舌一笑，便自行卸了凤冠。三人聊了片刻，又有嬷嬷来交代婚礼事项，送来各色傍身吉物，一一给木槿穿戴。
不知不觉，吉时已到。青国公、木夫人遂送木槿出阁。昙净、柳絮等人尾随其后。但见花轿停在府外，接亲人马已齐列恭候。新郎官翻身下马，从木夫人处扶了新娘，抱她上轿。
昙净见那南宫旋衣冠楚楚、气宇轩昂，好一派皇室贵胄的模样。一时思绪飘飞，忽地想起什么，却被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惊醒。她回头见那花轿已起，一队浩浩荡荡往“轩王府”去。她被送亲队伍挤到一边，回神之际却见萧云芪站在她身旁。
“咦，你不是直接往王府赴宴了么？”她奇道。
萧云芪叹道：“怕你有危险。”
话音才落，一股腥风扑面而来，数十黑影电光火石般朝昙净袭来。昙净使了个法术，化作青烟逃走。
霎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叫。
萧云芪叹了口气，紫光一耀，遁形而去。
昙净在一处河边现身，回头却见数十鲛灵张牙舞爪朝她招呼。她无法器，只得赤手空拳结印御敌，不消片刻功夫，便露了败相。鲛灵们在她身上留下道道血痕，鲜血将她衣裳染得艳绝。
萧云芪不知何时站在一旁观战，却不出手。直到昙净昏厥过去，他方飞出白扇，幻化成千片竹叶袭向鲛灵。那鲛灵但凡沾上竹叶，便如被火炙烤，发出凄惨厉叫，相继遁形而去。
萧云芪扶起昙净，将其抱入河水中清洗伤口，她痛得浑身发抖——然，不出所料，她的伤皆无药而愈。
“你究竟是谁，曾经遭遇过什么？”他轻声叹道，将她揉进怀中。她仍陷昏迷，安安静静的靠着他，睫毛上也不知沾了河水，还是泪水。
萧云芪怎会不知，她这身有伤自愈的本事代表了甚么。绝非多么高尚的神术，因她受伤了仍有痛觉，或许比常人更痛百倍。若没猜错，这是一具遭受诅咒的身躯，受伤后痛苦不减，肉身却永不受伤。他早就发现了她的异样，是以当初在“精灵谷”分辨真假昙净时，他选择以真气分别击打二人——她是不会受伤的。
不会受伤，这也意味着，医者于她而言，无甚用处。萧云芪叹了口气，复又将她抱起，一步步往河岸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无药自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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