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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虚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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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者逆行五蕴,幻化‘虚空’。以物藏匿其中,不可取碰。此举逆天毁道,六界不容。强施此术者,堕无间地狱,遭永世劫。”
——《六界闻录》
“萃仙殿”。众目睽睽之下,云志腾然起身,一双紫色的手飞快抬起。昙净尚未反应过来,便觉一股强劲真气冲击她的腹部。她瞬间被弹起,重重撞在殿中玉柱之上,“哇”的一声吐将出来。
吐的不是血,是早饭。诸位同修第一反应不是救人,也非拿下云志,却是拭去身上沾上的各色菜叶。
昙净摸着腹部,恨恨瞪着那云志,腹诽道:干嘛啊,我又没得罪你,只是站得离你近了点,这也怪我?
冷非空大喝一声:“孽徒,还敢伤人!”拂尘一挥,化作一道金光,直剌剌劈向那云志。
“且留他狗命,问个仔细。”许非言出手阻止,一剑拦下冷非空的攻势。
“《伶俐神谱》是你偷的?师兄的魂魄也是你勾走的?”冷非空斥问。
云志冷笑一声,看了一眼萧云芪:“栽在你手中,倒也无甚可说。你是如何看穿参汤内下了‘炀骨散’,并提前备下‘冼星散’防范?”
萧云芪叹道:“卜生子的‘炀骨散’是杀人越货的好药,六界生灵皆惧此奇毒,我自是常备解药以应对。闲话莫说,你将莫谷主的魂魄藏于何处,快些交出来罢。若耽误了时辰,你师父便再救不活了。”
一时,殿中上下皆高嚷,交出谷主魂魄。
云志仰天长笑,忽举掌拍往自己天灵盖。冷非空眼疾手快,拂尘化作千丝万缕,缠住他的手臂。眨眼间,那拂尘又幻成柔韧绳索将其束缚。冷非空手腕一翻、一托,但见那云志“嗖”的被一股巨力提起,捆在殿中玉柱之上。
“须得尽快找回莫谷主遗失的魂魄,再有六个时辰怕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萧云芪低声对冷、许二人道。
冷非空厉声喝道:“云志孽徒,快将你师父的魂魄交出,再从实招来为何要谋逆杀师,以及那《伶俐神谱》现在何处!”
云志始终缄口不语,只是看着殿中同修涩笑。
冷、许二人经商量,决定施以刑法逼供,遂命执戒弟子大刑伺候。但见执戒弟子呈上“锁骨钩”,钩头寒光闪闪,钩尾吊着长长铁索,此钩用以锁住受刑人之锁骨。
昙净立于柱下,还未来得及看清那钩如何嵌入云志的锁骨,只听得一声凄厉莫名的尖叫,尔后鲜血便沿柱子滴将下来。
腥气瞬间弥漫整个“萃仙殿”。
云志却是嘴硬得很,始终紧闭唇舌,不出一字。
萧云芪叹了口气,道:“若是他将莫谷主的魂魄藏于自己的‘虚空’之中,他这一死,‘虚空’亦随之消失,莫谷主的魂魄也将灰飞烟灭。”
冷非空闻言亦是双眉紧皱,修行者最极端的做法便是将需要守护的东西置于自己的“虚空”中,除非自愿取出,否则谁也无法触碰。当然,起用“虚空”之术,便是犯下毁天灭地的大罪,死后永生永世将被囚于无间地狱,不可翻身。几乎没有哪个修行者会采用这种极端的术法。
而云志是否用了“虚空”术,谁也不敢赌,是以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呵呵,你们有种便杀了我罢。”云志忽笑道,“师父的魂魄藏于我的‘虚空’之中,你们尽管来取。”
这个疯子!众人倒吸寒气!
“师兄与你究竟有何深仇,你竟为了害他,不惜付出此等代价?”许非言怒道。
云志冷笑一声:“萧尊者来谷中的那日,我便担心他以‘追魂雅笛’寻回魂魄,不得以方出此下策。要怪就怪他,我亦是被逼无奈。”
“你为何勾结鲛灵害死师父?”昙净忽想到那鲛灵同他是一伙的,便问道。
“甚么鲛灵,”他涩笑道,“我听不懂你说甚么。”
萧云芪叹了口气,缓缓从腰间取下玉笛。横至唇边,手指轻按,悠扬乐曲响彻“萃仙殿”。才奏了一段,萧云芪额上已是冷汗直冒,而那云志也是痛苦不堪,抱头惨叫,加之胸前渗血的伤口,仿若一只受伤咆哮的困兽。
“姓萧的,你强行从‘虚空’勾魂,你毁道逆天,终将不得好死!”云志高声痛骂,直至声嘶力竭。
萧云芪仍继续吹奏,鼻腔、耳洞、眼睛皆有血水缓缓淌下,殿上众人看得心惊肉跳,更兼热泪盈眶。昙净呆呆地望着那萧云芪,不知他何以如此拼命。
“别吹了!”人群中一个女声高喊。
——夏樱一喊出心中所想,眼泪便止不住流淌。她望着萧云芪,他的衣袍已染上点点血污,他的脸也因七孔流血而变得鬼魅般可怖,但她只觉此人依然美好得不可亵渎,恍如初见时的怦然心动。
萧云芪对她的喊叫视若罔闻,仍强行奏笛——云志已然口吐鲜血,显已承受不住。昙净默默走近萧云芪,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站在其身后,低声道:“你元气未恢复,不要太过勉强了。”
萧云芪哪肯理她,忽见那云志头顶升起一股白烟,云志大喝一声:“回去!”那白烟又缩进他头中。
萧云芪一手握笛,一手结印,笛声不断,真气亦破空而出,击中云志。
云志再难支撑,头顶白烟升腾,紧接着一黄一绿两道光束自那白烟中窜出。萧云芪右手一勾,黄绿光束“嗖”的飞入其手掌,与此同时,笛声戛然而止。
萧云芪冲冷、许二人道:“速上‘陈仙台’。”
说完,转身啐出一口鲜血。昙净正巧站在他身后,那口血便啐在了她裙上。她瞬间哑然。
诸人飞上“陈仙台”,却见护法弟子皆倒地身亡,水晶棺中莫非青的遗体不翼而飞。
冷、许二人大惊失色,忙命人找寻。
萧云芪叹了口气,取出一口瓷瓶,将莫非青的一魂一魄收入其中。
“只剩六个时辰,再找不到人,我亦无策了。”他淡淡道。
正说着,却见有人递上一方丝帕。他回目一看,却是昙净。
“尊者,你七孔流血了……”她低声道,“擦擦血吧。”
他挑了挑眉,却不说话。
“尊者耗费元神,理应调息,我先率谷中弟子找寻师兄仙体。”冷非空道,“净儿,你快扶了尊者回房静养。”
昙净遂依言扶了萧云芪回房休息。
萧云芪的伤势似乎很严重。他打坐时一连呕了几次血,每一次都将一块丝帕染透。昙净吓得一声不吭,只是不停的给他倒水、递帕子。
“还好罢?”她睁大眼睛,细细打量他。
他也静静看向她,摇摇头。
“过来,我瞧瞧你。”他忽冲她招手。
她移步上前,他以手搭其脉,半晌之后道:“倒很身强体壮。”
原是云志以真气撞击了昙净,萧云芪替她查看伤势,诊断一番,知是无虞。
“你如此高尚,我倒有些、有些自惭形秽了。”她的人生就是逃逃早课,吃吃美食,不想世间却有萧云芪这样的存在。就算是仁心仁术的医者,也不至于连命都不要的去帮助别人啊?
他勾起唇角,但笑不语。
“我以后不调戏你、不顶撞你了。”她道,“也不在暗地里骂你。”
他挑了挑眉,咳嗽几声,道:“不要勉强自己。”
她闻言一愣:“你倒希望我骂你?”
他叹了口气,别过脸去,不再接话。
“要不要找医仙?”她说完便后悔了,找甚么医仙啊,这人本来就是六界医术最高的。
他道:“医仙无用,可以找医魔。”
“医魔?那个‘不生子’?”她奇道,“上哪儿找他去?”
但听他低声一笑:“我怎知道。”沉默片刻,忽又将手一挥,空中浮现一个七层高的宝塔,塔中全是药瓶药罐。他在第二层塔内取出一个纤长玉瓶,倒出一丸药服下了。
昙净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七层宝塔,艳羡不已,忽见他收了法力,那宝塔渐次消失。原来这才是他的药箱!
“你流口水了。”萧云芪淡淡道。
昙净抹了抹唇角,道:“尊者,你那宝塔太也奇妙了,里头的药定是稀奇古怪,无所不括。”
他合目打坐,只应了声:“嗯。”
她又自言自语道:“哈,你这医神替人看病从不收诊金,定是个穷光蛋。在人族,穷光蛋是很难娶到妻室的。你呢,无金无银,只有七层药塔,若是拿这些奇药当聘礼,倒也新奇。”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萧云芪,见他已在调息,便轻轻阖上门出去了。
她在院中转了个圈,忽又想到,如今谷中弟子都去寻找师父尸首了,万一那鲛灵公主再来作恶,萧云芪又受了重伤……
她正想着,忽见一道黑气蹿进院落。还没来得及喊出声,那黑气倏然钻入她体内,她只觉浑身一僵,打了个激灵,便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