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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返真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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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名返真,可鉴过去。过往种种,海纳其中。镜取补天石,以冥王之血供养,百年一磨镜,冥界十殿藏之。”
——《六界闻录》
“死生殿”上,鬼差杠来“返真镜”,高约七尺,宽约四尺。镜以黑布掩盖,看不出其中端倪。待那浮生君一声令下,鬼差将黑布扯下,露出一面光滑锃亮的巨镜。
鬼差将那熊尔生推至镜前,浮生君问道:“浔州安镇熊尔生,你任期当真从未鱼肉百姓,从未敛财受贿?”
熊尔生看着镜中自己的影子,嘴硬道:“从未!”
浮生君手指一点,但见那“返真镜”骤然射出一道强光,渐次消弭,尔后浮现出画面。正是那熊尔生在人界为官时的经历,他联合乡绅欺压百姓,他欺上瞒下收取贿银,种种恶迹昭然若揭。
他脸色煞白,跌坐在地,只喊饶命:“我有银子,有的是银子!大人若肯放我还阳,全都孝敬大人!”
浮生君打了个呵欠,摆手道:“拉下去,往‘冥王殿’听候发落。”
又对等候多时的萧云芪笑道:“萧尊者见谅,俗物缠身。不知尊者以十六道真气叩探‘阴阳门’,又在‘酆都城’下惊世骇俗,究竟有何指教?”
昙净闻言,心内嘀咕:“‘酆都城’下惊世骇俗?这是何意?”
岂料那浮生君似乎读出她的心意,笑道:“昙净姑娘你竟不知?”
他怎的连我叫什么都知道?她暗想。
“凡入我冥界,所行所想皆无秘密。”浮生君道,“一切皆坦荡公开,不似其他五界,勾心斗角,虚情假意。”
萧云芪叹了口气,道:“冒昧打扰冥君,确有一事相求。人界‘精灵谷’谷主莫非青的命魂和英魄是否被冥使引至此处?”
浮生君道:“容我查看。”遂让手下查去了。
“萧尊者前儿才以‘回魂笛’带走倾国公主的魂魄,今日又要带走魂魄,怕要付出昂贵代价。”浮生君道。
“我在冥界欠下的债,也不缺这一桩。”萧云芪淡然道。
“且别怪我言语耿直,萧尊者拒绝封神,只以散仙之躯行走六界,既是仙人,却难保哪日堕入恶道。一旦被送入‘死生殿’,尊者昔日逆天勾魂欠下的累累负债可是要一一清算的。”浮生君幽幽道。
萧云芪道:“我自有分寸。”
昙净忙道:“这次就算在我头上,是我执意要救师父的。”
“你?”浮生君笑道,“你且站到‘返真镜’前,我也瞧瞧你是何来头。”
昙净并不挪步,讪讪笑道:“只是小凡夫,不必瞧了。”
“小凡夫也敢擅闯我冥界?若不是看在萧尊者的面上,早将你扔进‘三途河’,永生永世做个守河的水鬼。”浮生君俨然一副恐吓的嘴脸。
“不不不,”她忙低眉顺眼,谄媚道,“冥君宽宏大量,怎会与小的计较?再说冥界鬼丁兴旺,也不缺我这个小鬼啦。”
浮生君但笑不语,冲鬼差使了个眼色。鬼差会意,一边一个,将昙净带到“返真镜”前。一道强光过后,镜中渐渐出现“酆都城”画面。城下白骨皑皑,阴风阵阵,昙净双手抱头,惊恐不堪,显是还原了此前她中幻术时的场面。
昙净看到镜里的萧云芪一直默默陪在她身旁,但当时她并不知他在。镜中的她忽尖叫起来,没头苍蝇般横冲乱窜,眼看就要撞上城墙,却见萧云芪拦腰抱住她。然后,然后……
昙净不敢相信镜中景象是真实,扭头看向那萧云芪,但见他依然抿嘴不语,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镜中,萧云芪将昙净压在“酆都城”城墙上,痴狂啃噬,抵死亲吻。他的唇辗转流连她的唇,像是觅食的蜂寻到了花蜜。他的手紧紧桎梏着她的腰,像是囚禁一个无恶不作的贼。那吻长得有些过度,那姿势暧昧得有些过火……后来,吻雨点般落在她的耳根、颈项,她也开始回应,追逐着他的唇,耳鬓厮磨,如陷疯魔。
昙净看得面如烟霞,这这这……这货不是我,肯定不是我!
“在‘酆都城’下惊世骇俗。”浮生君的话忽然想起,反反复复敲打她的耳朵。惊世骇俗?惊世骇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昙净只觉烟花在胸腔内轰然炸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沽名钓誉的色中饿鬼,这不知廉耻的倒霉神仙!趁人之危,连老子的便宜都敢占!她双拳握紧,怒不可遏,冲那萧云芪吼道:“下流!”
萧云芪施施然道:“我也中了幻术,并不知情。”
她吃人的眼光死死瞪着他。他叹了口气,对那浮生君道:“看够了?”
浮生君方哈哈一笑,右手一挥,镜中画面一暗——过了良久也未出现其他。昙净捂着脸,又羞又恼,一时竟不知如何自处。
萧云芪看了她一眼,道:“幻术而已,不必挂怀。”
浮生君瞅着镜子,左看右看,忽而大惊,起身指着昙净:“你究系何人?‘返真镜’何以照不出你在冥界之外的景象?”
昙净翻了个白眼:“镜子怕是坏了,找人修修呗。”
是时,鬼差来报,道是经查验,莫非青的魂魄并未来过冥界。
萧云芪遂拱手作辞:“打扰冥君了。”
“哎,且别走啊,昙净,昙净!你说清楚,你到底是谁?”
那夜,冥界热闹非凡。先是萧云芪在“鬼门关”上演十六道真气叩门的好戏,再是“酆都城”下的惊世骇俗之举,最后“死生殿”上浮生君屁颠屁颠追着昙净问“你是谁”……十殿鬼差,万千鬼民皆抚掌引为笑谈。
话说昙净气鼓鼓的离开冥界,正眼也不瞧那萧云芪一眼。萧云芪也不理她,二人之地魂幽幽出了鬼门关,复又飘回“精灵谷”。正要往“折胶潭”附体,却听得潭边密林中有人声。
“师兄死后,你便可如愿继承谷主之位了。”昙净听那声音,知是师叔许非言。
“这话说的倒难听,”开腔的是冷非空师叔,“我又岂会在意那区区谷主之位?”
“那是,你可不止觊觎谷主之位,”许非言冷笑道,“这么晚请我出来,可不就为了向我打探《伶俐神谱》的下落么?师兄向来和我亲厚些,你一直担心他会将此秘笈传我……”
“一派胡言!”冷非空喝道,“我寻你来是为查清师兄之死,如今《伶俐神谱》不知所踪,我担心此事与师兄之死有关。你我需放下成见,联手找回秘笈,至于谁做谷主,以后再议。”
昙净闻言大惊,原以为这两位师叔素来和睦,不想私底下竟是如此。又想,《伶俐神谱》是“精灵谷”的至宝,怎会失窃了呢?
又听那许非言道:“你当真不是贼喊捉贼?我倒很是怀疑你盗了秘笈,杀害师兄,谋取谷主之位。”
冷非空冷笑一声:“我若得了秘笈,还用在此同你废话?”
二人又絮叨片刻,方散去了。
萧云芪、昙净遂将地魂归体,渐次苏醒过来。
“我怎觉得两个师叔甚是可疑?会不会是他们中的一个杀了师父?”昙净道,“哎,真想将他们抓到‘返真镜’前照上一照。”
萧云芪叹道:“你以为冥界可来去自如的?泄露天机、扰乱六界秩序,都是逆天而行,将来清算之时,都是要还的。”
她挑眉道:“那你占我便宜,也是要还的。公然调戏良家少女,合该打入无间地狱。”
他道:“自然是要还的。”
“怎么还?”她乐道。
他叹了口气:“你说。”
“教我医术。”她狡黠一笑。
“你有济世为人之心,倒是好事,”他点头赞许,“只是我不收徒弟。况且你既拜在‘精灵谷’门下,便秉承师训,潜心修行,早日达成正果罢。”
“切,我才不屑做甚么神仙,做人多好。”她摇头道。
他又道:“人族有人族的好,仙族有仙族的好。”
“你什么意思?想白占老子便宜?”她嗔道,“教点医术而已,又没让你娶我,也值得这般推三阻四?”
他挑眉道:“你欲以身相许,容我考虑一番。”
她闻言一愣,不知他是玩笑还是认真。正要问个清楚,却见他甩袖离去。她恨恨道:去你的,考虑你妹啊,嫁鬼也不嫁你。忽又想起“酆都城”下那个莫名其妙的吻,虽说二人都中了幻术,根本不知情,但在“返真镜”中见了,却如一根鱼刺般哽在胸前,久难释怀。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啊!她心中波涛翻滚,对冥界的印象差到无以复加,发誓再也不踏足那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