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暖天人追夫记》玉青

13、第十三章 三魂七魄

　　“得道者，魂魄皆全，缺一不可。”
　　——《六界闻录》

　　昙净独自逛了一圈，忽觉百无聊赖，心想，不知萧云芪要养几日方能恢复。

　　“昙净。”忽听有人唤她名字，回头一看，却是那魔尊慕容炎。

　　她又想起那“赤焱掌”，心生骇然，拔腿就跑。慕容炎哪肯放过她，移形换影，堵在她面前。

　　完了完了，萧云芪元气大伤，若是这慕容炎魔性大发，今日便要命丧此地了！她一步步往后退，他一步步往前追。

　　“怕我？”慕容炎笑道。

　　昙净嘴硬道：“老、老子天不怕地不怕，怕你作甚！”

　　“老子？”他勾唇邪笑，“你想当谁老子？口气真真不小。”

　　“不不不。”她忙摇头赔笑，“开个玩笑，莫要当真。”

　　他眯起双眸，一字一顿道：“我想问问，到底是谁给了你狗胆，敢在人前骂我‘男宠’，还敢出手接‘赤焱掌’。”

　　她暗地骂道，你才是狗，你才有狗胆，你全家都有狗胆！

　　“我不是气糊涂了吗，呵呵，魔尊大人莫要见怪。”她笑道。

　　“你不是问我为何要多管闲事么？”慕容炎又道，“我便告诉了你，我为何要管倾国的闲事。你想听么？”

　　她忙摇头：“不不不，不想听。”

　　“嗯？”他脸色一沉。

　　“好好好，听听听。”她吓得忙改口。

　　“我与她所修之法，乃相辅相成，”他道，“我需她助我一臂之力，将修为臻于化境，是以她不能死。至于甚么‘男宠’，你以后休得再提。”

　　她一面点头称是，一面在心底喊了百八十遍“慕容炎你个死男宠”。

　　“我可以走了吗？”她笑嘻嘻的询问。

　　那魔尊又道：“且慢。你同萧尊者什么关系？为何一直跟着他？”

　　她笑道：“哪里哪里，是他跟着我。”

　　“嗯？”那魔头的脸又拉下了。

　　“好了，我是他新收的药童。”她叹了口气，甚么魔尊啊，无耻加无聊。

　　“哦，只是药童，”他颔首笑道，“倒便宜他了。”顿了顿，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这种危险人物，不不不，魔物，果然只能顺着毛摸啊！她一路跑开，反复确认他没跟上来，方松了一口气。

　　绕了一圈，又回到萧云芪疗伤之处，却迟疑着要不要进去打扰。正举棋不定，却见门开了。萧云芪站在门口，淡淡道：“我有些饿了。”

　　是了，神仙若伤了元气，特别容易饿。平日里都牛气得很，不吃不喝，全是靠元气支撑，如今可就惨咯。她道：“我这就让人端些吃食来。”

　　她忙找来宫女，道是萧尊者饿了。不一会儿，便送来一整桌珍馐。她眼巴巴的盯着菜肴，却不好意思先下手。

　　萧云芪道：“一起吃罢。”

　　她忙点头：“人多吃饭才有食欲。”随即，便如往常一般，风卷残云。酒足饭饱后，余光瞥见那萧云芪，只夹了几道素菜，细细咀嚼，眉头不时蹙起，定是不习这口腹之欲。

　　“尊者，我发现……”她嬉笑着卖了个关子。

　　他抬眼看了看她，放下箸，听她言语。

　　“我发现你咀嚼东西的时候甚是英俊潇洒。”她不动声色拍了个马屁。

　　他挑了挑眉。

　　“挑眉的时候也很楚楚动人。”她继续谄媚。

　　他叹了口气。

　　“天哪，叹气的时候更是妩媚撩人。”她佯作惊叹折服。

　　他低头一笑：“丫头，我要疗伤了，你且玩去吧。”

　　这声“丫头”听来很是拗口，很是陌生，很是新奇，又很是浮想联翩。她不知他为何要这般叫她，不是真把她当成粗使丫鬟了罢！却也不再细想，只依他所言，起身欲走。

　　“或许要在此地逗留两日，待我伤势好些再做打算罢。”他又补充道。

　　“嗯。”她低声应道，尔后转身出门。

　　在院中发了半晌呆，忽觉胸前一阵温热。她忙取出贴身携带的项链，但是链坠幽幽发出红光。这链子每个“精灵谷”的弟子皆随身佩戴，平日与饰品无异，但谷中若有难，则链坠会以红光示警。

　　她大惊，忙回身敲门。萧云芪见她一脸仓皇，柔声道：“发生何事？”

　　她遂将链坠示警告之。萧云芪皱眉道：“事不宜迟，我随你回谷罢。”

　　“不不不，你元气未愈，不如在此修养，我自己回去看看，若无大事便折返与你会合。”她道，“你莫要趁我离开，就偷偷跑了。不可不带我游历，不可食言，不可食言啊……”

　　他叹了口气，挥手召出坐骑，一把拉了她跃上仙鹤。不多时，便至“精灵谷”。

　　二人入谷，却见谷内一片缟素，众弟子皆哀戚不已。

　　昙净忙拉了一位师兄询问，那师兄道：“师父他……他仙去了。”

　　昙净闻言一怔，仙去了？是成仙得道了？那又有甚么好哭的？修行不就是为了成仙么？

　　“师父既已得道，为何这般哀伤？”她不解道。

　　那师兄叹道：“唉，师父坐化时，三魂七魄并不齐全，师叔们皆无法助其归真。”
　　凡人成仙时，定要三魂七魄完整，少了一样皆无法得道。通常修行人最怕被邪祟勾去魂魄，哪怕少了一魄亦难如愿归真。但如莫非青这般修为，早可位列仙班，他只是为了人族修行者而强留人界，那么又有谁能夺去他的魂魄？

　　萧云芪凝眉道：“最近可有谁进谷？”

　　“自尊者和旋王一行离谷后，妖界的倾城公主率兵来过。说是要找寻鲛人，但师父命我等誓死抵御，便带领我等大战了一日一夜。妖族被击退后，师父当时还好好的，不想次日便……唉！”师兄抹泪道。

　　昙净恨恨道：“师父之死，定与倾城这妖女有关。”

　　萧云芪道：“且带我看看你师父去。”

　　那师兄便带了萧云芪二人往“陈仙台”去。“陈仙台”乃是谷中孤兀突起的一块巨大岩石，高十丈，立于其下，有如仰视擎天之柱。“精灵谷”中修行者若得正果，则将遗体置于“陈仙台”，时辰一到，自有仙家收走；若无仙缘，自然老死，则将遗体安葬在“陈仙台”之下的“轮回林”。而莫非青被勾去魂魄，并未成仙，原本不能置于“陈仙台”，然谷中弟子皆尊崇恩师，执意如此。

　　萧云芪、昙净跟着那师兄上了“陈仙台”，但见一口水晶棺向天而放，棺中莫非青双目紧闭，已是长眠不醒。

　　昙净一下子跪倒在地，扶着棺椁痛哭流涕。

　　是时，莫非青的师弟冷非空、许非言亦登上了“陈仙台”。非青、非空、非言三人同出一门，立志在人界传道，如今莫非青溘然离世，冷非空和许非言则暂代处理谷中大小事宜。二人见了萧云芪，自是礼敬寒暄一番。

　　但见萧云芪走近棺椁，右手结“大悟印”，眼前一抹，瞳中金光一闪，湛然若神。冷非空、许非言皆是苦修百年的老者，见此神通，仍是大惊。早有耳闻，萧氏云芪可结“大悟印”，开“大悟眼”，可看穿六界生灵之魂魄缺失，今目睹其神技，更是折服不已。

　　“‘三魂’中天魂、地魂犹在，独缺命魂。‘七魄’里天冲、灵慧、气魄、力魄、中枢、精魄皆在，唯少英魄。”萧云芪道，“须得找齐命魂、英魄方有还阳生机。”

　　“尊者快用‘回魂雅笛’召回师父缺失的魂魄？”昙净道。

　　萧云芪叹道：“我伤了元气，暂且无力吹奏回魂曲。”

　　“那当如何？”昙净急道，“你不是六界第一医神么？不是从未失手么？怎的救不活我师父？”

　　“自当尽力一搏。”他叹了口气。

　　冷非空、许非言闻言忙连声道谢。萧云芪又叮嘱二人，需召集修为高者，结“九九还阳阵”为莫非青护法。二人即刻着人去办了。

　　下了“陈仙台”，昙净不断催萧云芪快想办法救人。却见迎面走来了木槿和南宫旋。原是木槿也收到链坠示警，担心谷中安危，特意赶回。诸人见了，小叙片刻，便又各自忙去。

　　萧云芪于谷中踱步，沉默了一路，昙净也尾随其絮叨了一路。行至“南舍”时，昙净随口道：“我到了。”

　　萧云芪放慢步子道：“你住这？”

　　昙净翻了个白眼：“谷中女弟子都住这，上回你不是来过？”上回她装病，他来过此地诊脉。
　　提及装病之事，她忽又觉得哪里不妥，一时好生别扭。冲他挥了挥手，提步便要进“南舍”。

　　“我将往冥界一趟，寻寻你师父的魂魄。”他忽道。

　　她忙一转身，复又回至他身旁，抓住他手臂：“带上我。”

　　他正要开口，却见夏樱站在“南舍”拱门前，素衣乌发，眉目如画。

　　昙净见他二人四目相对，忽想到夏师姐是属意萧云芪的，而萧云芪拒绝了她的情意。如此说来，眼下他二人却是很尴尬了。

　　“尊者，小师妹，你们回来了。”夏樱淡淡道。

　　昙净忙道：“夏师姐。”

　　夏樱的眼神冰冷，扫了一眼二人紧挨的手臂，轻笑一声，默然离开。

　　昙净忽觉哪里不对，忙松开萧云芪的胳膊，甚至还远离了他几步。抬眼时却见那萧云芪正看向她，目光古怪，像在看妖物一般。

　　“走罢？去冥界？”她小心翼翼问道。不知为何，忽觉理亏。真真冤枉啊，为何要被夏师姐看见她和萧云芪拉拉扯扯啊！

　　萧云芪道：“前往冥界并非那般容易。等二更时分，找个幽静之所，我带你去便是。”

　　“要晚上，还要幽静之所？”她思忖道，“谷中哪里比较安静呢……”

　　他挑眉道：“那什么潭就不错。”

　　忽又提及“折胶潭”，昙净一愣，忽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她正当发飙，却见柳絮远远朝她招手。

　　“絮儿啊！”她激动地跑上前给了柳絮一个大熊抱。

　　柳絮被抱得很是狼狈，却还努力保持淑女风范，冲萧云芪道：“见过尊者。”

　　萧云芪微一点头，又冲昙净道：“二更时分，老地方见。”说完，便拂袖去了。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柳絮惊愕道，“萧尊者约你老地方见？这进展也太快了些罢？”

　　昙净又觉自己吃了哑巴亏，气鼓鼓的回了房。

　　是夜，昙净准时赶到“折胶潭”。远远见那潭边立了一人，月色下衣袍如洗，夜风中长发如飞，却是谪仙般的人物。呃，好吧，他本就是神仙。

　　她有些不解，原是为救师父的，怎的此时此刻却像极了人间小情侣幽会情奔？她磨磨蹭蹭，不情不愿的走近萧云芪。

　　萧云芪见她来了，只将手一挥，划了个结界，将二人笼罩其中。

　　“你怎么了？”他忽见她满脸绯红。

　　“天热。”话还未消，却在夜风里打了个喷嚏。

　　“怕是来不及等你下水凉快了。”他勾起唇角，说起了冷笑话。

　　她挑眉道：“可以去冥界了吗？”

　　他正色道：“你先调息，令‘地魂’离窍。”

　　她遂席地而坐，结了个手印，憋了良久，方道：“我不会。”

　　他叹了口气，右手往她天灵盖上轻轻一拍，再凌空一托，但见她三魂七魄悠悠飞起，他再一勾指，将其“地魂”带出，又将其余魂魄逼入她体内。他亦闭目，口占一诀，不多时，“地魂”离体，与昙净之魂齐往磅山之下——冥之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