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奇》细*

8、第 8 章

　　第八章
　　在客栈住了一夜，因为隔壁住了一对吵闹不休的夫妻。楚尽雪睡得并不安稳。直到快到天明才沉沉睡着。望晴起的却早，不忍吵醒他，悄悄下了床。这时雨已经停了，天还是灰蒙蒙的，很是阴沉。等楚尽雪醒来，望晴已经备好了早餐，等他吃完饭再次赶路。天色阴霾得不像是上午，倒像是快要天黑了一般。因为已经到了绛州边上，三人经过商量，决定趁下一场雨来到之前赶紧进绛州城，这样算来，到天黑的时候正好进城。
　　于是不再耽搁，就此赶路。
　　楚尽雪靠在马车车厢里，盖着毛毯，枕着软枕，车厢里的小桌上摆着蜜饯和水壶，倒是十分惬意。望晴和他对坐，看着车窗外风景都往后退，竟有些困意出来。她抖擞了一下精神，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道：“尽雪，我在镇上听到了关于施家的谣言了呢！”
　　“哦？什么谣言？”
　　“据说施家的大公子施泷被妖魔附身了，传的神神乎乎的。我看我们再不去给他治病，他就要被人们当成妖怪了！”
　　“哈。这个就要看君南的本事了。我对医药是一窍不通。”楚尽雪哈哈一笑，他真还没把什么所谓的“人面疮”放在眼里，只是望晴事先答应了董孤意，为了还个人情才跟着一同去。

　　施家不愧是豪门大户，单是大门就富丽堂皇，雕梁画栋、镇宅石狮，气派一点也不逊色于王公贵族。
　　待楚君南向看门人说明来意，立刻便受到了隆重的礼遇，由施家老夫人亲自带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迎出门，前呼后拥。不过楚尽雪就没这么受重视了，因事先说了他们夫妇仅是随行的病患及家属，所以只有两名仆人负责将他抬到了偏院里安置。望晴自是跟在他左右不离，两人在偏院小居安下身，便无人问津。楚君南却被人接去赴宴，礼遇冷热对比鲜明。
　　望晴心想终究是在人家家里做客，四处走动总是不好，就安心陪着楚尽雪等着楚君南回来。她推着楚尽雪在小院里四处看看，发现这里倒也清幽雅致，门前开辟一片花圃，植着几棵翠竹，各色月季都打出了花骨朵，亭亭玉立。
　　日光下，楚尽雪的肌肤在如同细雪，乌黑的长发反射着阳光，如同流水的华光一般。他闲雅地靠在椅背上，神态透着微微的慵懒和与生俱来的傲尊气质，所有的一切都如此完美隽永，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上天会造出如此没有瑕疵的绝美男子。也就是他的这份美貌，有时候反而令望晴觉得尴尬呢，望晴也是一位秀美婀娜的姑娘，但是和楚尽雪站在一起，人们惊艳的眼光总是会在楚尽雪脸上驻留，而她自己反而成了朴实无华的衬托。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道：“唉，尽雪，你怎么会这么好看呢？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家总是被自己丈夫的美貌比下去，会觉得很挫败啊！”
　　“那我毁容好了。”楚尽雪故意道。
　　“哎呀！我可不要！呸呸，不许你说这种话！ 我还要留着你这张早晚脸欣赏呢！”望晴从椅背后面伸出双手，将他揽抱住，用脸蹭蹭他，心满意足地笑眯眯道：“你是我的大雪，是我一个人的。想到这一点我就好开心。”
　　“那你也只是我一个人的小晴。”楚尽雪轻笑起来。
　　“当然，永远都是！我永远不要和你分开在！”望晴亲了他脸颊一下，两人亲昵的样子令来送饭的小丫鬟“啊”了一声，放下东西就脸红着跑开了。望晴没想到自己和尽雪亲热会被撞见，小脸也发热通红，觉得羞死了。她抱着一丝侥幸问：“那个小丫鬟应该不会看见什么吧？你想想我正好背对着她，而且还是被花丛挡着……”说完她就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并用余光计算刚才丫鬟所站位置的角度，为此还亲自跑到门边试验，看看从那里能不能看见。
　　“哈哈……”楚尽雪看到她紧张兮兮的样子，觉得有趣至极，掩嘴笑了起来。

　　楚尽雪笑完，才正色道：“望晴，你有没有发现这个院子有些奇怪。”
　　“奇怪？”望晴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摇摇头。
　　楚尽雪指着台阶道：“你看，这里的台阶都是有滑坡的，房间也没有门槛，你说说明什么？”
　　“说明……这里的主人是……行动不便？”望晴恍然道。
　　“是了，看来这里的主人和我一样，需要用轮椅代步。”楚尽雪闭目思索了一下，脸色有些凝重。
　　望晴以为他联想到自己的身体残缺不高兴起来，忙劝慰：“尽雪，你不要多想。”
　　“我无妨。我只是在想别的事情。”楚尽雪道。

　　最后一丝壮丽的夕阳余晖也隐没在夜晚的阴影中，夜幕上繁星闪烁，喧嚣的一日即将结束。望晴点上蜡烛，此时楚君南还没有回来见他。于是夫妇两人聊了一会儿天，渐觉困乏，就早早上床睡觉了。

　　这样被闲置到了第二天，楚君南才再次回转。只见他眼睛通红，是熬夜所致，神色也疲惫困乏。楚尽雪问道：“你昨日去给施家大公子施泷医治，进行得如何了？”
　　楚君南摇摇头，脸色十分难看，道：“请林小姐先行回避好么？”
　　望晴识趣地点头，她知道有些也许有什么事情不适合女孩子家听见，于是说道：“我出去逛逛。你们先聊。”说罢就把房门带上离开。
　　楚君南才朝楚尽雪行了大礼，道：“教主，此地真不是久留之地。”
　　“哦？”楚尽雪奇道，“你讲。”
　　楚君南答道：“昨日我赴了宴就被带去给施家大公子医治——路上就听说大公子施泷是江南有名的才子雅士，文采风流，人如美玉，人称‘天骄公子’。不料见面时大出意料，原来施泷公子已经病入膏肓，骨瘦如柴，不仅如此，最可怕的是他浑身长满状若狰狞人面的毒疮。这些毒疮本来生在手脚之端，因为病况太过严重，他的双脚早已被切除。而毒疮现下流窜全身，我看……命不长矣！”
　　“嗯，我想也是如此。在看到府内上下都设有方便轮椅出入的设施，我便认为此人病情十分严重了。他生这种怪病多久了？”楚尽雪再问。
　　楚君南擦擦汗道：“据说……有三年多了。但是病情加重也就是在最近半年之内。”
　　楚尽雪道：“人面疮毒据传来自月毒教故地西南山林，百年前有一名采药少年被怪异毒蛇咬伤后便生了人面毒疮，不久便身亡了。此后月毒教抓捕怪蛇，提炼奇毒，作为杀人之用。但是我从没亲眼见过江湖上有人用过这种奇毒。没想到大户人家的公子竟会受到感染，这其中有蹊跷啊。若要医治毒疮，看来和月毒教还有一番交道要打。”
　　楚君南正色道：“既然如此，属下便通知渺影山庄，不日派来援手。”
　　“好吧。另外我需要一份月毒教目前的行军路线以及尽量详尽的情报。”楚尽雪吩咐，“你着手去办，并查明三年前施泷究竟发生何事。我想也许对解开他身上奇毒有帮助。”
　　“是。”楚君南躬身退下。

　　***********************

　　自从双腿残疾之后，楚尽雪行动都是依靠轮椅。望晴在林家山庄里摆了十七张檀木轮椅，每到一处都可以随时更换，还有竹椅抬轿以供代步，走廊都镶上了扶手，门槛统统拿掉。可是说在林家的凌波山庄内，楚尽雪是毫无障碍的。但是出了山庄在外面游历便不同了，他毕竟是残疾之躯，受限制的地方良多，所乘坐的轮椅也以轻便为主，木材普通，上面充其量也就多置一张软垫。在经历东谷的诸多变故中，这张轮椅也有些结构松散起来，轮轴处咯吱作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散架了。
　　因此在楚君南的劝说下，楚尽雪才同意换张像样的轮椅，由楚君南联络工匠定做。这件事过了许多天，连他自己都有些淡忘了。

　　在施家的第七天，楚尽雪还在享受闭目养神晒太阳的时候，一直忙着为施家公子诊疗的楚君南竟真的把新做的轮椅抬来了，还没来得及解释一番就匆匆就又投入了原本的工作，临走时只顾得上叮嘱一句：“教主，这椅子专门托人加了机关的。”

　　恰巧望晴出门去买东西，只留他一个人在小居里。楚尽雪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加了什么机关。看这张新做的金星紫檀椅子雕琢纹饰极尽精致，精工细作，只是扶手前沿略微宽阔一些，凹凸不平似乎有可以活动的按扣。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撑着身体挪到新椅子上，将扶手上的按扣扭动，竟刹那射出一排银针，都深深钉在门框上。

　　“原来这就是机关。”楚尽雪叹了口气，长袖一卷，便将嵌在门框上的银针收回，放在指尖查看，只见针尾都是细密曲折的异色花纹，似乎出自名家之手。还没细观完，望晴就提着所买的物品回转，见他有了新椅子十分高兴，围着转看了半天。

　　而楚尽雪则不悦道：“望晴，你带回来的是什么东西？”原来门口蹲着一个瑟缩的瘦弱小小的身影，正眼巴巴地扭头偷看他们。
　　“是一个可怜的小男孩，他在街头要饭被人欺负，我就把他带过来了。”望晴善良地笑笑，她朝蹲在门口的男孩招招手，那小孩便战战兢兢地挨近大门，只见这小男孩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衣衫褴褛，浑身泥污，脸上青紫还有没擦净的鼻血。
　　“叫他去洗澡。”洁癖的楚尽雪蹙眉道。
　　“是啦是啦！我正要带他去呢。”望晴果真带着男孩出去洗澡了。

　　不多时，清洗干净换好了衣服的小男孩再次回来，才看出来他清秀的面貌，这男孩生得很是漂亮，垂着眼，一直不敢抬头看人。望晴解释道：“他说他叫小武，爹娘都死了，孤苦无依。尽雪，我看我们收留他吧？”
　　“若是每个要饭的你都往家领，那日子也不用过了，你直接组织丐帮好了。”楚尽雪毒舌发作。
　　望晴脸色一变：“你不用讽刺我。我偏喜欢做好事！你吃喝都要我侍候，自己又不能行动，你比乞丐差多了！”
　　“你！你竟然顶撞我！”他气得紧紧握住轮椅扶手。
　　“哼，有本事你自己走过来，晚饭不需要我端给你。”望晴不依不挠。
　　楚尽雪捂住心口，似乎气得心痛，脸色苍白。小男孩突然开口，拉住她的手道：“姐姐，你不要骂哥哥。哥哥很辛苦的样子。”
　　“不管他，反正他死不了。”望晴无情道，转而还是有些挂心，道：“楚尽雪，不要以为你了不起。现在的你什么也不是，你最好不要和我顶。”
　　“唔……”楚尽雪眉头紧蹙，捂住心口轻呻。望晴才吩咐道：“小武，你扶他上床，我去拿心疾药。”
　　“大哥哥有心疾？”小武好奇地问。
　　“老毛病，都说了死不了人。”望晴无情道。
　　小武只好按照她的吩咐，把痛得直不起腰、伏在扶手上的楚尽雪推倒床边，然后费力地开始拖抱。刚才凶巴巴的望晴见小武背对自己，双手合十，朝楚尽雪做了个赔礼的手势，见他朝自己眨了一下眼睛，她心神意会，转身走出门外之后就施展轻功，一路狂奔离开。

　　一路上她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跟了尽雪时间长了，也变得阴险起来了？她甩甩头，直到跑到远离别居的花园出才停下，楚君南从假山后朝她招招手。她才走过去。只见他交给她一包药，道：“这是治心疾的药，一会儿你拿过去，正常人吃了没事的。教主是不是稳住了那巫奇魔童？”
　　“嗯！君南大哥的情报果然准确。那魔童真的想骗我。”望晴点头。

　　楚君南道：“巫奇魔童擅长使用毒蛊，心狠手辣，是江湖上邪道中最难缠的人物之一。而且他因为修炼邪功停止生长，外貌只有十岁儿童一般，因此最擅长伪装。我们来到绛州就被他盯上，教主认为与其敌暗我明，不如引蛇出洞。这番骗他来，小姐你一定要当心。”
　　“放心，我绝不会让坏人有可乘之机。”望晴握紧拳头，她相信尽雪，亦有决心和他一起挑战难关！

　　******************************

　　厢房之内，小武把楚尽雪扶上床。他见楚尽雪呼吸紊乱，一副辛苦的样子，于是道：“大哥你没事吗？我帮你顺顺气好不好？”
　　还不等楚尽雪反应，他就突然伸手点了楚尽雪的昏睡穴，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平放在床上。这才放心抓起楚尽雪白玉一般的皓腕，把起脉来。
　　楚尽雪的脉象果然是乏弱，小武眯眯眼睛，看来江湖上传闻楚尽雪武功尽失身染重症的传闻不假，这人双腿也真的从大腿就齐齐断掉，这样一个肢体不全的废物，比自己还可怜那！小武嘿嘿笑起来，看到别人不如自己，他就觉得高兴。
　　于是他也不打算在楚尽雪身上施蛊，反正这人心脉已经弱到随时可能震断，若种了附心蛊，只怕蛊虫还没附上心室，他就翘辫子了。况且附心蛊极难培养，他可不想浪费在这种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身上。
　　打定这样的主意，小武将楚尽雪背到背上，自言道：“看你那小娘子凶神恶煞的，想必你过的也不舒心，不如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享受。”
　　说完就鬼鬼祟祟地摸出厢房。楚尽雪双腿缺失，但伏在个头矮小的小武身上也显得很是突兀。小武身手却灵活，足尖施力一点地，就窜升上了房顶，身形如鬼魅，很快就没了踪迹。

　　望晴一直躲在院门处，此刻见楚尽雪被劫走，心中揪紧，对身后的楚君南道：“君南大哥！尽雪被劫走了！”
　　“这人倒也心急！小姐放心，楚教主身上有特制的香包，只要放出红蝶，便能寻到教主踪迹。”楚君南劝慰，“我有专门驭蝶的朋友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