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渐催》苏瓦猫

5、第五章

　　有人在走近自己的帐篷……二十丈……十五丈……
　　还沉浸在梦境中的蒯猛下意识地竖耳听着外面的细微声响：风声，簌簌落雪声，远处战马的鸣声，还有向这边走来的脚步声。
　　在那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靠近自己帐篷门口时，蒯猛本能地一伸手便摸搁在床后的陌刀。握住刀柄的手背上绷起一阵轻微的疼痛，那是刚结好不久的痂被牵扯到了，这一阵疼痛让蒯猛完全清醒过来，当即松开握刀的手，转过头看向帐篷门边，恰巧这时候门帘被掀开，花糖糖轻快地迈了进来。
　　“蒯哥哥早！”
　　“小花郎中早。”
　　已经好多天了，蒯猛始终没改得过口叫她名字，花糖糖也就随他了。
　　（花糖糖：“小叔叔说，有些一根筋的人是变不了的，算啦。”
　　蒯一根筋：“……”）
　　花糖糖把药包摊开来，一面说：“昨天晚上东陉那边送来十几个伤员，有两个伤得特别重，小叔叔他们都在那边忙着，所以今天就只有我一个来给你换药啦。”
　　蒯猛点点头，皱眉想着东陉那边的战况怕是又吃紧了。眼看花糖糖拨旺了火盆，连忙自己解开上衣。
　　平时都是花离来换药，花糖糖虽然也都来，但只当助手递药理绷带，有花离在场，蒯猛倒也没觉得怎么样，今儿刚把衣甲卸掉，忽然意识到只有花糖糖在，无由的就尴尬了起来。
　　“小花郎中，你把药给我，我自己换吧。”
　　“要遵医嘱哦，别胡闹，”花糖糖郎中一脸严肃，“你自己怎么缠绷带？”
　　活了二十年却被一个七岁小娃儿批评“胡闹”的蒯猛败下阵来，只得将自己摆平任小郎中宰割。
　　花糖糖还安慰他：“放心吧，虽然我还没有小叔叔的医术高明，但是换个药还是没问题的，不会弄疼你。”
　　花糖糖这话并没夸大，她换药的手法很熟练俐落，一边忙活还一边咭咭咯咯地跟蒯猛说笑，说她刚开始跟药圣爷爷学医的时候，练习扎绷带时，她周围的师兄弟姐妹们都被她一个个缠成粽子，连她住的小房间桌子腿上都缠着绷带；说她有两位姓苏的师伯，都在天策府协助，被人称为“大小苏”，但那个“大苏”苏拾遗却是工圣门下，是个花间，因非常擅长制药而留在医营，“小苏”苏简言是杏林门下，可是传说中他疗伤治病下手如杀人，兼之刻薄毒舌，天策府阖府将兵见到他都要吓得狗毛倒竖，甚至诅咒人都是“回头你就落到小苏郎中手里”；还说自己本来的名字是药圣爷爷取的，叫“棠棠”，但后来因为她总是喜欢揣着几块糖，每次帮着师伯师叔们给病人看完病，就塞给人一块儿，所以后来同门前辈们都昵称她“糖糖”，渐渐叫习惯了……
　　虽然话题之间完全不搭界，花糖糖想到哪说到哪，但她说得高兴，终究把蒯猛的尴尬冲掉了，听她说到好笑的地方，也忍俊不禁。
　　脸上笑意还未收，只见花糖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眨也不眨。
　　蒯猛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忙抬手抹了一把，问道：“怎么？”
　　花糖糖侧头道：“蒯哥哥，你平时为什么老是板着脸？明明你笑起来很好看的，比我小叔叔还好看。”
　　蒯猛脸红了。
　　花糖糖：“而且你左颊还有个浅浅的酒窝诶，你不笑都看不出来。嗳蒯哥哥你知道吗，我好羡慕别人有酒窝，要是我也有的话，我一定天天见人就笑，不然浪费了。”
　　蒯猛耳朵根都红了。
　　特别是花糖糖为了证实自己说的是真话，还很认真地探过身来，伸出手在他脸颊上戳了戳，大眼睛里盛满了羡慕。
　　蒯猛整个红得跟只烤熟的螃蟹似的。
　　于是蒯螃蟹慌慌忙忙地把螃蟹壳子，不，衣甲穿好了，说了句“我好了，小花郎中你去忙别的吧”，然后躺在那装死。
　　虽然闭着眼睛，可还是竖着耳朵听动静，听到花糖糖收拾好药包，站起身来……蒯猛想客气一句“辛苦你了，慢走”，刚张嘴，一枚酸酸甜甜的梅脯塞到嘴里。
　　花糖糖清脆脆的声音在耳边笑着说：“病号听话，有糖吃。”
　　小花郎中活泼地离去，蒯猛躺在床上，叼着梅脯，十分违和地害羞并愉快着。

　　过得数日，蒯猛伤势已痊愈不少，终于得到花大郎中花离的恩准，可以下床并离开医营的伤兵专用帐篷回到自己住处去，只是叮嘱他隔两天便到医营换一次药。
　　蒯猛回到飞羽营弟兄们中间，突然发现大家都笑嘻嘻地用诡异目光在自己脸上瞄来瞄去，他的死党张二还怪声怪调地拉一句：“猛子，笑一个！”
　　蒯猛莫名其妙的回望。
　　然后那浑小子就嘿嘿嘿嘿：“笑嘛笑嘛，让咱们欣赏一下小花郎中说的蒯哥哥的酒窝儿——”
　　蒯猛：“……”

　　飞羽营的胡飞去医营拿冻疮药的时候，把这事儿当笑话讲给某个小罪魁祸首听。
　　花糖糖笑问：“后来呢，蒯哥哥有没有笑给他看？”
　　胡飞说：“哦，等会儿可能张二也会来拿消肿去瘀的药，他给蒯猛揍了个满头包。”
　　花糖糖大笑。
　　花离在一旁斜眼看向小侄女儿：“你说蒯猛比我还好看？”
　　花糖糖坚定地点头。
　　胡飞瞧了瞧温文尔雅的花郎中白皙俊秀的脸孔，再想想整天在营里与大伙儿一起摸爬滚打一身泥一身血的蒯猛那一副面瘫脸……深深地感觉小花郎中果然还是小屁孩，根本还没培养出正确的审美观嘛！
　　花离笑着拧了拧花糖糖的脸蛋，走开配药去了。他腿上箭伤还没好全，走起路来有些不方便，还拄着木杖，胡飞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恨不得上去扶一把，可不敢造次。
　　就听花糖糖念叨：“对了，蒯哥哥今天该换药的，怎么还没来？”
　　胡飞把目光从花离的背影上收回来，说道：“哦！我回去就催他过来。”

　　胡飞回到营里的时候没找着蒯猛，蒯猛被军师风夜北召去了。
　　严肃地正立在风军师面前，蒯猛努力地无视了风军师往自己左脸颊上瞥过来的好奇（八卦）眼光，等候吩咐。
　　“是这样，”风夜北说，“这段时日破阵营上了前线，飞羽营撤换回来休整，而且你现在带伤在身，也不宜出战，因此有另外的任务要交给你。”
　　蒯猛道：“是！”
　　风夜北对他的干脆利落表示满意：“医营新来的两位郎中，都是万花谷门人，初来乍到诸事不习惯，需要有人帮忙办事，我已经拨了两个人过去。考虑到小花郎中还是个孩子，你跟她倒是相熟一些，所以安排你这阵子当她的护卫，照应她别出了什么意外就行。”
　　蒯猛愣了一下，想说“难道不该从女卫营抽调人手照顾小花郎中吗”，但脑海中浮现出花糖糖明亮的大眼睛，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
　　风夜北问：“嗯？”
　　蒯猛一个激灵，立马站正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