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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云归何处25 ...

  •   走了一大半路,唐一笑才哼哼唧唧的睁开眼,故意演戏的哇一声抱着郭函有气无力的哭着喊:“郭九,你来了……刚才有人欺负我,他们打我,拿刀子劈我……我不过上屋檐看星星,不小心掉下去,他们什么也不问就打我……不知道哪家的狗这么凶悍,你又不在我身边,每次有危险你都不在!呜呜呜……”郭函抱着他哄道:“说你是猴子还真是猴子,走屋檐也不看看什么地方。被人抓了吧,活该。”
      “……那是什么地方?难道还是皇宫禁院不成……也不挂个大布写‘不许踩我家屋顶’……你不帮我还说我……呜呜……胳膊肘向外的家伙,我不嫁给你不嫁给你了……回了家就每天着道……肯定是天不许这回事……呜呜呜……”
      “不是我几位兄长帮你,小猴子现在都变死猴子了。你这样子婚礼怎么还能如期举行?先带你去看大夫,身子养好再说。”
      三人人架着他去了仁心馆的分号,仁三亲自替两人察看开药,还催起了小厮煎药,一定要看着他们吃下不可。唐一笑被包裹得厚了两三寸,药也苦得他乱叫。陆十出外找来两套衣衫替他们换上,血衣都扔火盆里烧了。
      仁三瞥一眼唐一笑对郭函说:“九弟,你年纪也不小了。虽说好南风不是什么大事。可你家里人不催着要孙子吗。我膝下两个孙儿一个孙女,虽见面时间少,一相聚也是天伦的乐。”郭函说:“三哥忘了,那时候我举家被歼,不是碰着四哥刚巧路过撒了个谎骗过官人,怎还有贱命留在世上。家母生前不许我沾染南风,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纵有儿孙满堂,也不及厮守终身。”
      仁三笑道:“厮守终身……的确好,果然是年轻人还有这样的心思。我老了,只求个平安。吃喜酒的时候别忘了叫上我们兄弟几个,老幺和你臭味相投,到时候你要多陪他喝几杯。”
      陆十听了尴尬笑了笑,默不作声。郭函苦笑道:“一笑现在浑身是伤,养得办好也要两个多月。婚礼的事怕要推迟了。”
      唐一笑挽着他胳膊说:“大不了如期进行,就当冲喜。到时候我要喝个痛快,你不要拦我!”
      郭函敲他头道:“想得真美,去屋里睡着,小心伤口裂开。不听话?再灌你几碗药!”
      唐一笑作个鬼脸,看着郭函眼光越变越严厉,三步一回头的进屋去。
      支开了他,郭函倾身道:“三哥,你劝劝几位兄长让他们收手吧。兄弟们面上风光,背地里做人命买卖都几十年了,死人的场面还没看够么?三哥你不让七哥、八哥、我和老幺沾手这些事,开了医馆,小弟知道是为了替众弟兄还人命债。河边走多了,哪有不湿脚。趁着没出事早些收手,隐姓埋名过清闲日子。各位兄弟除了我跟老幺都有家室,到时候一牵连就是一家子的命。”
      “呵,九弟,你和老幺坐下,我说你们几位哥哥的往事给你们听。”
      “江山易主时你们都还是奶娃子,怎知那时候的凄惨。”
      “崔大姓余名淼,是个官宦人家子弟。黑二姓颜名和,世代书香。我姓傅名生,祖上一直是大夫。苗四姓刘双名居安,家中一直从商。张五姓周名大,是个屠夫。杜六姓温双名讼春,将门之后,不好功名只捡了小官做。莫七姓莫双名剑离,是个少年侠客。桂八姓伍名贵,是个苦命的孩子。一家都是长工,累死累活做了多少年。”
      “颜和受经典教导,原本指望求取功名以报宏图。后来战乱与家人走散,到了我居住的村庄,教人读书写字。我敬他才学,他尊我医术,我们又同年,遂结为好友。余淼那年家中因被诬陷,受了株连,被官兵追杀,砍了二十多刀扔下了山崖。是他命不该绝落到水里,颜和恰巧在河边汲水,把他捡了回来,否则早没命了。后来三人意气相投结为兄弟,余淼教我们两个功夫,相互切磋各家所长,做些小买卖只图安生。那年余淼十七,颜和与我十五。”
      “两年后我们见时局稍安,便出了镇子,到大地方作买卖。走南闯北一去就是五六年。余淼心里放不下家仇。我和颜和劝他,死了的人该做神供着,活着的才重要。又在贵江县替他讨了个媳妇,住在那里少有走动。一年后他家里添丁,高兴得整宿整宿不睡觉,这才不提报仇的事。颜和就安心教书,我在医馆里替人看病,半年后,颜和因喜欢的女子是县官儿子看中的,被那畜牲带着走狗生生扣了双目,让他再也无法读书,更别提功名二字。”
      “余淼知道后自要去讨说法。那畜牲不仅蛮横霸道,还淫人妻女。去时正撞着周大因老婆被奸,提着杀猪刀在他门前扬言要砍要杀。那畜牲带人出来二话不说就命人开打。邻人只敢阖户观战,没人敢出头。余淼看不下去,出手相救,那畜牲只当来了帮手,又叫出许多人围着两人乱打。余淼发难,以一挡百,打得家丁不敢上前。两人揪着那畜牲一阵暴打,直打得他求爹爹告奶奶的才罢手。”
      “余淼和周大不打不相识,当夜就在酒馆里醉了一宿。第二日两人趁兴回家,只看到家中一片狼藉,无一活物。而我因在医馆照料颜和,躲过一劫。邻里胆大的告诉他们是那畜牲所为。余淼抱着未满周岁的儿子,周大拿着妻子的遗物,两人到县衙喊冤,让县官严办其子。县官哪里肯大义灭亲,当堂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各责五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以泄私恨。”
      “两人养伤三个多月才完全恢复过来。一想起无辜受牵连的家人,就并着颜和三人一块儿痛哭。”
      “我虽未被累及,但那畜牲三天两头在医馆里闹事,分明要讨他们两人。余淼和周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夜杀了那畜牲。”
      “我们连夜收拾东西,一把火杀了不知多少人家,去了陈州,改名换姓做着买卖。余淼索性做个催命人,改姓崔,颜和道世事颠倒黑白,就做了黑。我开医馆便改姓仁,周大说自己是个莽夫,就姓张。自此以兄弟相称。初到他乡,只开着医馆,他们为避风头不出院落。后来听说那县官被革职严办,那畜牲的案子也不了了之,才开始恢复做生意。颜和失明后发奋练武,说眼瞎了,心却更明了,装作乞丐四处探查消息。余淼周大二人时不时劫富济贫,或替人催命。”
      “三年后一次经商途中,见有家人要被投河。颜和打听到是此处刘家因聚财太多,遭人红眼,勾结知县下了冤狱。升堂时只管严刑逼供,不听一词。刘家人屈打成招,一家三十二口被杀得精光。剩下老爷夫人和单传的儿子投河示众。余淼心中翻起旧恨,租了小船躲在水草丛中,等人一投进河中就下去捞起。救了三条性命。可怜刘家两老见着满门遭祸,先惊后怕落出病根,回到陈州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余淼出钱厚葬了他们,我们与刘居安也认作了兄弟。因刘家与苗疆有生意往来,他便异姓做‘苗’。也谐了‘淼’的音,以此戴德。”
      “次年听闻温青将军被人诬陷里通外戚满门抄斩,其三子押解回朝,要从陈州不远处的勾风岭路过。刘居安早年随父行走时有缘见过温青一面,亦知温讼春其人可表。他们一家忠心不二,只因是前朝宰相的势力,新帝便借口将其铲除。株其三族,以示恩德。”
      “我们争议再三,决定救下温讼春。勾风岭山路崎岖,又是必经之地,便埋伏那里投石问路,救下了他。将他家中所遭一一述说,七尺的男儿泪雨滂沱,发誓必报家仇。其人喜爱杜鹃花,就姓了杜。”
      “此后余淼开赌坊,周大开酒馆,我行医,居安讼春做古玩字画生意,颜和打探为那些富不仁的人。”
      “生意做大了,开了不少分馆。我去兴州分馆巡查时,正撞上莫剑离带着伍贵前来求医。原来伍贵老主人家去世,儿子分做三家,将他们一家人分到了最恶的一房。伍贵做了书童,却被那小儿整日欺弄。一日那些同学在马尾上放鞭炮,惊了马,要推伍贵过去。熙攘之间他家少爷摔到马蹄下,踩成重伤。主人家哪肯放过,抓了他朝死里打。幸遇上剑离路过,将他救下送到这里。因为缺少银两,就苦求门前给个方便。”
      “我见他们实在可怜,就收留了下来。伍贵那时手脚都被打折了,哎。过了两日他家主人追过来,找我要那孩子,我哪肯交人。又过了几日,他父母过来。不知主人家怎生虐待他们,浑身都是伤。三人见面抱头就哭,我便赎了他们的身,留在身边。”
      “剑离家人都死于战乱,有一手好武功,常年奔走各处,做个侠客。便请他也留下,做个护卫。”
      “因为他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不愿看着他们趟浑水,就请其他兄弟不要给他们杀人的事。后来日子长了,伍贵的双亲相继过世,他们也知道我们做些什么事情,慢慢也结为了兄弟。”
      “那么你们两个呢?相互间都不知道对方的事吧,是自家兄弟了,自己说来听听。”
      郭函与陆十对视一眼,郭函先开口说:“我姓郭名函。家母本是孙家婢女,老爷临幸一夜便有了身孕。大娘因妒陷害,说是家母另外有人怀了野种。强行卖到尹家做小妾。尹家是大户,家规甚严,妻妾成群,却一直无嗣。因我是个男孩,尹夫人便将我收过房,不许我俩相见。八年前尹家因得罪朝中势力,朝中便派来许多高手夹杂官兵,要暗中灭门,家母拼死相护,我还是不免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时被四哥救出。过了几日四哥陪我偷回家母尸首,葬在言城外。以后我随了母姓,不再姓尹。跟四哥做了几年生意,蒙几位兄长赏识,让我开了布庄。”
      陆十颔首道:“我姓陆名霜,原是曲县丁家的娈童……”顿了顿他继续说,“我家贫苦又无势力,丁家便杀我家人抢我过去,只为丁少一时兴起。”说罢眼红,拭了泪道,“去了丁家百般折磨。因有家仇在身不敢轻生,只能暗中习武。后丁少失了兴趣,便被卖到相公馆,货腰为生。一日去扫墓,遇上几个恶霸欺凌,幸而被莫兄救下。他见我有些武艺,又听了我的过往,心生同情,劝我将家仇暂放,蓄养精力以后再报。后将我带回了这里。几位兄长不嫌弃,收做了最小的兄弟。”
      仁三说:“你们都有仇恨在身。在收留九弟之前,我们还曾收留过一个人,那人却是官府安插的耳目,差点害死大家。自此之后我们更加谨慎,特别是大哥和老五,常常疑心。自从他们都有家室,更是草木皆兵。才有了思林的事。”
      提到思林,郭函别过头,不愿多闻。
      仁三又说:“这一次其实不关你们几个后来的事。都是我们心头的恨难以消除,不得不走此一招。明日我就去让大哥把你们撤出去,你们的日子还长,不用冒险。”
      “三哥,你没有讲自己的事。”陆十小声说。
      仁三目眼神微伤,慢声道:“若不是当年我爹为那皇帝老儿续命,我也不会家破人亡。御医们研制出一种延长人生命的药,只是药力奇猛,不是将死之人,万不会尝试。皇帝老儿见自己命无多时,就让御医拿来了那种药续命。到最后他们也无力回天。朝中党羽之争正当厉害。皇帝怕有人以要挟御医来搏得皇位,就下令秘密杀了那批御医。后来有人说御医说不定将药物配方给了家人,斩草要除根,又派人追杀其家人。”
      “我家人知道在劫难逃,就去投靠一位挚友。谁想那人贪图荣华富贵,出卖了我们。那年我不过十岁,情急之下家人将我装进木桶,顺水而下,被村里人救得,从此在那里生活。我原想,仇恨何必带在身上,过去的都过去。可这么多年见了多少以强凌弱之事,怎叫我心安?悬壶济世,看到的却更多是官逼民反。”
      陆十在一旁抹泪,郭函许久叹出一口气:“只求家人平安。一代的仇恨一代了结,不要再让子孙背负着。”
      仁三太息一声,说:“你家那个不会被波及。就算你出了事,也有卫长普出来说话。我刚才替他下了安睡的药,现当睡得正酣。老五打的那拳也不轻,我们帮你扛着他,送你们回去吧。”
      三人到隔壁去,见到眼前景象陆十捂嘴憋笑,另外两个脸色也不见得多好。仁三的安睡药,果然效果出奇。唐一笑在隔壁果然已睡得打鼾,口水流了一枕。
      看他这样仁三忍不住多嘴:“九弟,你真的决定娶他?”
      郭函一愣,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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