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异编》歌平

48、昆仑龙脉（六）

　　安碧槐休息了一会儿，在青岚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赵青木跟他换了个位置，让安碧槐和杜尚戚一起走在中间。

　　这条狭窄的墓道不算很长，众人走了十来步，在下一道石门前看到了几具漆黑的皮囊，从皮囊外松垮的衣物来看，同样是那批西域人的，只不过光看服饰，也没人认得出到底是谁了，安碧槐看见那些皮囊，便露出恶心惊惧的神色来，脸色苍白地转过头去不看那些影魔消化完了的残骸。

　　倒是帝诩多看了两眼，“死了三个么……已经离开这里半个时辰左右了。”

　　赵青木皱了皱眉，“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鬼东西，我们人比他们少得多，可经不起像方才那样的攻击。”

　　唐煜闻言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始在衣袖里掏东西，过了一会儿一气掏出好几个果子来，青翠欲滴，即使在这昏暗的环境下，也能看见其表面微弱的反光。

　　他将云阳果一个个分给了众人，连青岚也有一个，“当你们受到攻击时，往里头注入灵力，云阳果会形成一个结界，不过我也不清楚是不是什么攻击都能挡，大家还是要小心一些。”

　　安碧槐捻着这小小的果子，啧啧道：“云阳树对你还真好，以往我们祁少监去求都求不来，现下竟然一下子给了你七八个。”

　　唐煜眨了眨圆润的凤眼，“是吗？他时不时便送我，说是结的太多了太麻烦，我那里攒了好多，这次也是收拾行李的时候顺手塞进来的，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处。”

　　安碧槐干笑了两声，他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帝诩，心道也不知是不是这位的意思，云阳果也不是想结就能结的，哪里来的结多了之事？回去得跟祁少监说说，以后通玄院出去办事若有了这果子可安全多了。

　　绕过那几具皮囊，后头的石门上却不同于之前，绘制着奇异的纹样，左边是太阳，太阳下伏趴着好几个人，尽管看不见他们的脸，却能感受到他们的痛苦和恐惧。石门右边则是一轮明月皎皎生辉，其下则是一群奇形恶鬼呈狂魔乱舞状，若是仔细看，可以发现他们脚边有一些零碎的肢体，看起来像是人的。

　　这门上的话看久了只是让人感到胆寒，帝诩只扫了一眼，便毫不在意地直接推门，门后照样是个墓室，墓室里灯火通明，在门口便能看清楚墓室中的所有布置，包括对面的两个出口。

　　“这……”杜尚戚第一个联想到石门上的图案，“难道映射了走入这两个出口分别会遇到的事？”

　　安碧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要乌鸦嘴，怎么会有这么直白的陷阱。”

　　杜尚戚悻悻地闭上了嘴，一旁赵青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先生在，你也莫要操心了。”

　　此时墓室里照明的便不是墙上的鹤形铜灯了，四个青铜灯树分立四角，上头十数盏灯火熠熠生辉，灯芯燃烧时毫无声响，显得墓室右侧那层层叠叠的青铜箱更为诡异。

　　“这些箱子是怎么回事？”唐煜站在铜箱面前，皱眉数了一数，“三十四个。”

　　“三十四……大凶之数啊。”赵青木也走了过来，他仔细查看一番，“那些西域人似乎没动过这些箱子，我看我们也……”

　　他话还未说完，帝诩手指一动，最边上的一个铜箱便“砰”地一声掀了开来，吓了几人一跳，站的最近的唐煜第一个看清了箱子里的物事，立即蹬蹬后退了几步，站到了帝诩身边，“这是死人？”

　　帝诩扬了扬眉，“自然是死人。”

　　铜箱中蜷缩着一具尸体，全身裸露，惨白的皮肤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符咒，一路从额头刻到脚底，由于在铜箱中放了千年，尸体干瘪脱水，倒是没什么恶心的气味。

　　有帝诩打头，安碧槐让青岚又开了几个箱子，都是这样的咒尸，几人面面相觑，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符咒，便齐齐将目光投向帝诩。

　　帝诩注视着这些尸体，沉吟片刻后道：“我们走右边。”

　　他牵着唐煜，不再管那些尸体，直接向右侧的石门处走去，安碧槐紧跟其后，问道：“先生是否看出什么因由来？”

　　帝诩淡淡道：“你们术士发明的咒法我也不太认识，不过那些人是自愿活着进入铜箱的，死前的痛苦想必十分可怕，这样形成的怨魂，可能与你们以往所见的不太一样，待会要小心了。”

　　杜尚戚打了个冷颤，那些尸体没有一个显现出挣扎的姿态，他原以为是死后放入铜箱，再借他们身上的符文将魂魄炼制成恶鬼之类，却没想到竟然是活生生放入的，光是想象一二，就令人不寒而栗。

　　“那我们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左边难不成更为可怕？”唐煜也听得浑身鸡皮疙瘩，忍不住问道。

　　帝诩黑色的幂篱晃了晃，“左边……若我没猜错，怕是被引来了地火，在龙脉的影响下，这地火除了我和你，他们都没有能力过去，想来那些西域人必定也是走了这里。”

　　这一点赵青木确是可以佐证，也没人质疑为何唐煜能过，在他们想来，即使唐煜没什么特殊之处，有帝诩庇护，这孩子上碧落下黄泉哪里去不得。

　　这条甬道比起前面的拐弯处多了许多，里头阴冷无比，两边虽有铜灯，但铜灯未照到的漆黑处却更叫人畏惧。几人再次转过一个拐角之后，为首的帝诩首先停了下来，“不对。”

　　杜尚戚微微打着哆嗦，“什么？哪里不对？话说这甬道怎么这么长还没走完。”

　　安碧槐却立即明白了帝诩的意思，他神情凝重，“就是太长了才不对，你们还记得我们大致的方向吗？”

　　唐煜只是跟着帝诩走，他看向赵青木，不算帝诩，他们这些人中赵青木应当最擅长辨认方向，谁料赵青木苦笑道：“这里是地下，又没有参照物，我也不清楚我们在向着哪个方向走了。”

　　帝诩眯起眼来，他倒是没想到，竟然会有阵法能迷惑他，想来与前头那间墓室里的咒尸也不无关联，他虽然认不出上头满满的咒文到底是什么来头，却能看出里头某些部分的用处，看来布置这里的人来头不小。

　　若是继续这么走下去，恐怕走到精疲力尽也不会看到尽头，帝诩沉吟片刻，微一抬手腕，广袖中便飞出一只黑色的小鸟来，停在了帝诩的手背上，姿态灵动地四处观瞧。

　　唐煜睁大了眼，新奇地盯着它，小鸟金色的眼瞳与他对上，小巧的脑袋歪了歪，在帝诩手背上跳了跳，凑近了唐煜，伸长了脖颈轻轻啄了他一口，唐煜被它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伸手去摸一摸，却被帝诩制止了，“莫要玩闹。”

　　唐煜撇了撇嘴，便看着帝诩役使那鸟儿往前方甬道深处飞去，他看着鸟儿离去的方向，好奇问道：“师傅，那鸟儿是什么？”

　　帝诩沉默许久，正当唐煜以为他不想回答时，帝诩才低声道：“那是我灵力所化，你可以看做是……我的一部分。”

　　唐煜怔了怔，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事，贼兮兮地低头笑了起来，后头看完了全程的安碧槐对杜尚戚道：“啧啧，我觉得我眼睛都要瞎了。”

　　杜尚戚明知故问道：“哦，不知为何啊？”

　　安碧槐正要嘴贱，却见帝诩侧了头，尽管看不见幂篱下的脸容，安碧槐还是打了个哆嗦，他把打趣的话咽了下去，清了清嗓子道：“唉，大约是前面被影魔袭击的伤势未愈吧。”

　　赵青木在最后，没有看到之前的那一幕，有些茫然地听到现在，连忙担心道：“真的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安碧槐瞪了赵青木一眼，没有说话，赵青木被瞪得莫名其妙，他正要追问，忽听前方传来一声爆鸣，震得他一阵头晕，扶着墙壁方才站稳。

　　等他恢复过来，便立即发觉这甬道里的阴冷气息褪去不少，安碧槐脸色更白，苦笑道：“有先生在，真是省心不少，遇到什么都可以以力破之，就是我等凡人不太吃得消啊。”

　　帝诩对安碧槐的抱怨毫无反应，只是低头问道：“无碍？”

　　爆鸣响起时，帝诩将唐煜护在怀中，倒是没什么大碍，唐煜摇了摇头，向前头看去，前方的甬道在那声爆鸣之后，便不再是之前他们看到的模样，甬道尽头出现了一扇漆黑的门，在此处看不清材质，却不是石门了。

　　众人行到门前，这门非金非石，唐煜试着伸手摸了摸，触手温润，他“咦”了一声，“这是……玉？”

　　杜尚戚也摸了摸，咋舌道：“有钱啊，这么一大块墨玉，连杂色都没有，竟然就用来做门？”

　　帝诩对此没什么反应，他直接推开玉门，玉门后的情形还未完全显现，一片灰白色的幕帘便扑面而来，帝诩反应及时，后退一步身前金光一闪，便听一阵嘶鸣惨叫之声，那“幕帘”分崩离析，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待众人看清了情形，都不由自主地露出恐惧神色，唐煜脸色发白，喃喃道：“这，这到底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