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异编》歌平

49、昆仑龙脉（七）

　　只见成百上千条墓龙在地上堆成厚厚一叠，有一部分还在同类的尸体下蠕动，看得众人恶心不已，帝诩也难得皱了眉，他指尖一朵纯金色的火焰悄然闪烁起来，靠的近的唐煜能感觉到那火焰上针砭入骨的气息，忍不住朝旁边让了一让。

　　帝诩将火焰朝前一送，火焰就如同落花一般轻柔飘渺地慢慢落了下去，当它碰到墓龙的一刹那，娇小的火焰轰然窜了起来，只一眨眼的功夫便蔓延开去，金黄色的火光明亮得令人难以直视，安碧槐等人都不禁转过头去，微微眯起了眼。只有唐煜，好奇地看着安静迅速烧起来的火苗，圆润的凤眼里倒映着璀璨的金色，隐约看去，似乎瞳孔深处也被染上了一丝金光。

　　帝诩幂篱下暗沉的眸子瞥了唐煜一眼，没有阻止他，这金色火焰能够直视的人寥寥无几，唐煜身份特殊，若是有机会，帝诩不介意多试探几次，若是能尽早确定唐煜的真身，对这孩子的修行也大有益处。

　　片刻之后，厚厚的墓龙便被烧成了灰烬，地面上只留下一层灰黑色的粉末，杜尚戚犹豫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来，收集了一点进去，待他站起来时，便见安碧槐并赵青木两个，袖着手站得离他远远的，脸上都是一副嫌弃的神色。

　　“你们这是作甚？”杜尚戚有些茫然，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没有沾上什么奇怪的东西。

　　“竟然准备把那么恶心的玩意儿带在身上，我们实在太小看你了。”安碧槐说道。

　　“我们都被你平凡的外表骗了啊。”赵青木也痛心疾首地跟着说。

　　杜尚戚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到底是解释自己为何要收集墓龙尸粉好呢，还是先反击赵青木那句平凡的外表呢……

　　不过他也没纠结多久，帝诩对他们之间放松气氛的说笑听而不闻，只是冷声道：“这间墓室没有下一道门。”

　　众人纷纷望去，果然，这间墓室竟然没有出口，而且也不是之前那样规矩地四方形，而是呈鹅卵形，他们进来的玉门正是鹅卵较尖的那头，墓室的面积非常大，穹顶也很高，最高处隐没在浓稠的黑暗中，最令人吃惊的是，弧形墙壁上用来照明的是无头人尸。

　　“这口味太重了。”安碧槐厌恶地道。的确如他所说，仔细看来，这些人尸每一个死状都不同，它们被钉死在墙面上，唯一相同的地方是，皮肤上都隆起无数条细细密密的青筋似的东西，里头有黑色的液体缓缓向肚脐的位置流去，而肚脐则是发出光亮的地方，一盏黑色的灯盏从肚腹里伸出，灯芯呈血色，灯盏里浸满了那些黑色的油脂，散发出一股若有似无的臭味。

　　光是看这些尸体，就给人不祥的预感，唐煜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我们是不是该快离开这里？”

　　赵青木无奈道：“我看过了，到处都有足迹，看来那些西域人也在这里花了不少功夫找门，可惜足迹太杂乱，我也辨明不了他们的去向。”

　　帝诩站在墓室中，并没有像安碧槐他们一样去寻找出口，唐煜不敢太靠近那些尸灯，绕了一圈毫无发现之后，走到帝诩身边，“师傅，这下该怎么办？”

　　帝诩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门口既然有那么多墓龙，那些西域人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折损？”

　　此话一出，搜寻的人都停了下来，安碧槐摸了摸下巴，喃喃道：“对啊，按那帮子人的本事，这种开门杀绝对不可能避过，即便那小妮子祭出她那破铃铛来，死几个是必然的。”

　　“那么多墓龙，会不会是被它们吃光了？”赵青木问道。

　　杜尚戚立即道：“不对，即使吃得干干净净，总有衣物会留下来，这些墓龙不至于连衣服都吃吧。”

　　“那他们去哪儿了？若是能搞清楚，说不定就能找到出口。”安碧槐振奋起精神来，“

　　他思索了一会儿，从包袱里取出一只五寸长的小木人来，木人脸上已经绘制好了五官，他在木人背后贴上一张细长的符纸，符纸上还钉着一缕褐色微卷的头发。

　　将木人放到地上，安碧槐解释道：“这是我偷偷弄来的，假如这个人没在前面的路途中死掉的话，这个木人可以指示他现下的方位。”

　　杜尚戚古怪地看着他，“偷偷弄来的……”

　　安碧槐斜睨他一眼，“我跟那家伙有点私仇，本来只是打算等他走了，钉钉小人什么的，怎么，杜太医也想试试？”

　　杜尚戚呵呵笑了两声，“安主簿还是快一些吧。”

　　安碧槐冷哼一声，嘴里默念了几句咒术，过了片刻，木人动了起来，它先是笨拙地走了两步，接着开始原地蹦跳，不管安碧槐如何操纵，它只是不断地蹦跶。

　　赵青木蹲下来，盯着这蚂蚱似的小木人，“碧槐，该不会法术失效了吧？”

　　安碧槐眯起眼，过了片刻，他与唐煜忽然同时出声：“在上面！”

　　话音刚落，漆黑的穹顶处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响，伴随着这动静，一些碎石落了下来，帝诩一把拉过唐煜，向后急退，一路退到玉门那里，其他人反应也极为迅速，身手差一些的杜尚戚被赵青木拉了一把，也险之又险地擦着那落下的庞然大物跌跌撞撞地躲到了门口。

　　唐煜下意识地揪着帝诩的衣袖，方才他是忽然感觉到了上方传来的阴冷和血腥味，这才出声的，正与安碧槐的结果不谋而合，现在众人看着面前这庞然大物，俱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想我知道那些西域人的尸体去了哪里了……”安碧槐喃喃道。

　　落下来的怪物从外貌上来看也是墓龙，它蛇状的身躯慢慢盘了起来，两端的人头向着玉门这里凑了过来，如今大家都看得清楚，两个人头皆为女性，发结朝天髻，圆脸丰腴，弯眉秀目，若不是它们后面的身体太过可怕，光看脸倒是极美的仕女，头下方不远处是一对足爪，有些像人，但五指看起来仿若无骨，随着这墓龙的动作，在地面上软绵绵得滑动着。

　　“师……师傅，”唐煜吓得都结巴了，他勉强咽了口口水，“能烧死它吗？”

　　大家都看向帝诩，却见帝诩摇了摇头，黑色幂篱随之微微晃动，“若要烧死它，所用的力量必定会激起龙脉的反应，不管对我还是对你们的朝廷，都有害无利。”

　　眼看两张诡异微笑的脸已经凑了过来，数人几乎都能闻到它们嘴里腥臭的气息，赵青木一咬牙，搭箭弯弓，在极近的距离下射了一箭，这一箭自然不会射失，直接没入了墓龙一张脸的眼睛中，雷火之光立即爆裂开来，炸得墓龙张嘴长嘶起来，那张半张的红唇立即咧到耳根处，露出里面尖锐的牙齿和三条分岔的舌头。

　　由于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墓龙暂时稍稍退却，那张受伤的脸藏入了盘起的身躯中，完好的那端则如同蛇头一般高高扬起，在上方紧紧地盯着他们。

　　众人稍稍松了口气，安碧槐低声快速地道：“那些西域人该不会全死在这大家伙嘴里了吧？”

　　“不管他们死没死，我们要是不想个办法，也要死在它嘴里了！”杜尚戚脸上俱是冷汗。

　　赵青木定了定心，道：“我再射瞎它的另外一张脸，我们说不定有机会。”

　　帝诩却道：“没用的，这地方恐怕是这条墓龙的栖身之所，不管是方便它行动的巨大空间，还是周围的尸灯，对它来说都十分有利，它的那两张脸虽然比起身体来说脆弱许多，恢复力却比身体部分要强，你所制造的伤口它很快就可以通过身体上分泌的液体疗伤完毕。”

　　唐煜听完了这番话，忽然灵机一动，“那我们捆住它不就成了？！”

　　安碧槐挑了挑眉，“阿煜，你说得轻松，这也……”他还没说完，便见唐煜从袖子里取出一捆金灿灿的绳子来，“我去！这不是捆仙绳吗？！”

　　唐煜第一次用捆仙索，又是面对这么巨大的怪物，手忍不住微微发抖，帝诩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腕，温热的肌肤让唐煜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将捆仙索抛了出去。

　　金色细长的绳索在半空中便延展变粗，绳索的一端一触到墓龙的身体，便如同活物一般，自动向上缠绕收缩，墓龙察觉到不对，庞大的身体开始扭动翻滚，但捆仙索是龙筋所制，也是至阳之物，又有仙家咒语在上，无论墓龙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只过了片刻，就被绑得跟粽子似的，动弹不得。

　　安碧槐看着眼前这一幕，喃喃道：“有此表弟，祁少监夫复何求啊……”

　　唐煜松了口气，差点软倒在地，还是帝诩扶了一把，批评道：“你历练还是不够，这么个粗浅东西就吓成这样。”

　　唐煜姑且不论，一旁的杜尚戚等人在心里默默道，这算是粗浅玩意儿？！

　　帝诩让唐煜站稳，自己上前，也不知是如何做的，捆仙索在他的指示下滑动变化，一圈圈围绕着墓龙的身体，直至勒入墓龙的嘴中，就如同骑马所用的鞍辔似的。

　　“走吧，我们到上面去看看。”帝诩收拾完了，回头对众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