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异编》歌平

46、昆仑龙脉（四）

　　休息了一晚，众人都精神许多，结合地图与帝诩的描述，大致确定了那帮西域人的目的地，有了帝诩，白泽也不敢偷懒，便自告奋勇带路，走了两天，就到了它曾说过的地底通道处。

　　“这里头我也没进去过，地道通向哪里我并不清楚，不过看这洞口的痕迹，想来你们要追的人已经进去了。”白泽在洞口仔仔细细地转了两圈，向唐煜他们说道。

　　就如同白泽所说，这处洞口被掩埋在白雪枯草之下，只是之前有人挖开洞口进去了，因此现下雪堆积得不多，痕迹很是明显，青岚受了安碧槐的命令去铲除积雪，片刻功夫后，这处洞穴便显现在众人面前。

　　“方才看不出来，这里还挺大的。”赵青木有些意外，洞口虽然隐蔽，却十分宽敞，成年人稍稍弯腰便可进入，他回头看向帝诩，“先生的意思是？”

　　如今这几人中帝诩身份最高，便顺理成章听从帝诩的指示，祁南迁已经知道了他们这里的情况，他正苦于腾不出人手来，这下可好，有了帝诩，他干脆将这摊子全部丢了出去，信里还十分厚颜无耻地表示通玄院上下感谢先生出手相助云云，帝诩一眼都没看就给烧了。

　　“似乎没什么危险。”安碧槐较为谨慎，青岚已经先进去探路了，他从傀儡那儿没有收到什么危险的信号，便直起身说道。

　　帝诩心里却有些疑虑，他在昆仑山上呆了一个月，隐约能感受到龙脉的躁动，他知道这是因为河图碎片落到了此处，恐怕影响到了龙脉，可到了这洞口附近，龙脉的躁动却平息不少，仿佛它被河图激发出的力量流到了别处似的。

　　但多想也是无益，他颔首道：“走吧。”

　　以帝诩和唐煜为首，安碧槐压阵，五人鱼贯而入，一头钻入这幽深的洞穴之中。

　　兴许是因着已经有人走过，洞穴中的空气并不算憋闷，这条通道不是天然形成，两边墙壁上可以看见明显的挖凿痕迹，有旧有新，看来一直以来都有人在拓宽这条通路。

　　“不知道这条地道通向哪里……”杜尚戚喃喃道。

　　“不管通向哪里，看来去过的人基本都没有回来。”安碧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从这里头的痕迹来看，进来的人不少，可这里的存在我们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连通玄院也毫无记载，这些人上哪儿去了？”

　　没有人回答他，漆黑的地道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他们在地道里半弯着腰行了将近两个时辰，走在最前头的唐煜忽然说道：“前面似乎有光。”

　　他身后是杜尚戚，太医早就被这压抑黑暗的环境憋坏了，闻言立即费力地探头探脑，“哪里？”

　　唐煜和帝诩都走快了几步，没过多久，众人便都看清了，通路末端是一扇石门，而石门两侧，分别矗立着两座雕像，雕像嘴里燃着青碧色的火，照亮了门前的寸许之地。

　　“恩？”赵青木有些意外，“这是冥火？”

　　安碧槐也看见了，肯定了赵青木的猜测：“没错，就是冥火。”

　　唐煜在书里看到过冥火，他扬了扬眉，“冥火不是用在跟阴间有关联的地方么？”

　　杜尚戚接口道：“所以这扇门背后恐怕就跟阴间有些关系了。”

　　帝诩注视着这扇门，却道：“未必。”他说是说了，却不解释，只是自顾自走过去，伸手将门推开。

　　青黑色石块造就的门扇发出一声沉闷声响，便被帝诩轻松地单手推开了，当里头的气息涌出时，门口的冥火骤然晃动起来，没过一会儿便熄灭了。

　　唐煜跟着帝诩，门打开时，他微微皱了皱眉，说：“这里面……是什么？”

　　帝诩侧头看了他一眼，心下微讶，却还是低声解释道：“恐怕河图便在这里头某处，龙脉十分活跃，你大约是受到了影响。”

　　唐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压下心头一点莫名地躁动感，几人一起走入门里。

　　待帝诩也进入门扉，厚重的石板门便无声无息地重新合上，安碧槐眼尖地发现，外头的雕像微微一动，嘴里的冥火便重新烧了起来，他啧啧称奇：“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头一回看见至阴至阳只隔了一扇门的。”

　　赵青木蹲了下来，指尖捻了一点地上的灰尘，皱眉道：“他们的确是进来了，可似乎没有那么多人。”

　　“昆仑山现下正是一年里最险恶的时候，那帮西域佬能有几个活着找到这里就不错了。”安碧槐倒是不以为意，他四处张望着，道：“这里……难不成是个墓室？”

　　他说这句话自然是有理由的，如今众人所处的地方是个宽广的石室，顶部微微拱起，与石门一色的青黑色巨石构成了这个房间的六壁，房间两侧每隔十步就有一盏鹤形铜灯，里头的灯芯不知道浸的是什么油，竟然还是湿润的，大约是那些西域人干的，有四盏铜灯燃起了烛火，照亮了这个房间。而除此之外，这房间便没有别的东西了，只在对面墙壁上另开了一扇石门。

　　像这种深埋于地下的石室，除了陵寝墓室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可能了。

　　赵青木十分擅长追踪，在外头由于大雪他找不到这些人的踪迹，进入这里之后总算发挥了点用处，他循着踪迹一路走到那石门前，转身道：“他们似乎没在这里停留，直接穿过进入门后了。”

　　的确，这里空空荡荡，几人稍微扫了一眼，便直接向着那门去了。

　　杜尚戚走在最后，他正等着帝诩开门，忽然颈后一凉，他打了个哆嗦，回头去看，后头空空如也，铜灯里的火焰稳稳地燃烧着，在墙壁上照出一片巨大的橘色光影。

　　“错觉么？”杜尚戚喃喃道，这片刻功夫，帝诩他们已经打开门走进去了，安碧槐见杜尚戚还站在那里发呆，便喊了他一声，杜尚戚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那里有什么不对么？”等石门关闭，安碧槐便问了一句。

　　此时他们身处一条青黑色的石道中，道路两边和那房间一样，已经被人点亮了铜灯，将通道照亮，杜尚戚皱了皱眉，他实在说不上来方才是怎么回事，便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走吧。”

　　石道颇为宽敞，又有灯火照明，看起来倒还不如前头那简陋的地洞来得可怕，赵青木在前头检查那些西域人留下的痕迹，剩下的人便颇为轻松地跟在后头。

　　杜尚戚走在安碧槐和唐煜之间，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了下来，安碧槐正在观察两边的铜灯，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撞到杜尚戚的脊背，“怎么了？”

　　杜尚戚脸色苍白，他没有回头，只是问安碧槐：“我脖子后面有没有什么东西？”

　　安碧槐闻言立即警惕起来，他示意青岚过来，傀儡冰凉的手接触到杜尚戚的皮肤，让他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前面唐煜等人也发觉了不妥，停下了脚步，在杜尚戚身前不远处看着青岚的动作。

　　青岚扒开杜尚戚厚厚的衣物，手指刚一伸进去，便闷哼了一声，安碧槐与青岚关联颇深，立即上前一把捏住了青岚的手腕，从杜尚戚的后脖颈处拉了出来。

　　只见青岚手指上缠着一条细细的物事，一动不动地绕着青岚的手指，通体呈灰白色，乍一看就像一条细绳。

　　安碧槐认不出此物的来历，正要伸到烛火下去看，却被帝诩制止了，“不要动。”

　　安碧槐当即僵住了，青岚也一动不动，帝诩眯起眼来，“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个，看来的确是墓穴了……”他走上前，指尖燃起一团金色火焰，火焰燃起的瞬间，那条灰白色细绳便骤然游动起来，仿佛是感觉到了极为危险的事物，向着青岚袖中爬去试图躲避。

　　可惜帝诩动作比它快得多，指尖一弹，那豆子似的火苗便正正打到了灰白之物身上，只听一声极其惨烈的嚎叫声在通道内响起，震得赵青木等人都咬牙捂住了耳朵，随着这声响，那条“细绳”也松脱下来，软绵绵地摔到了地上。

　　帝诩“咦”了一声，蹲下身将那物拈了起来，这时围过来的人才发现，这“细绳”却是一只两端皆为人首的怪物，中间那一段便是身体，其腹下还长着细小的足爪，端得是奇特无比。

　　安碧槐看了片刻，犹疑道：“这是……墓龙？”

　　帝诩没有答话，唐煜却问道：“墓龙是什么？”

　　这回是赵青木来解释，“是一种镇墓兽，一般人首蛇身，成双体相背状，只不过我第一次看见能动的……”看赵青木的神色，他也是十分吃惊。

　　帝诩拎着这条墓龙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不止一条。”

　　杜尚戚现下还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冷汗，闻言吓了一跳，“不止一条？！”

　　帝诩瞥了他一眼，“你被墓龙摄取了不少生气，体内的灵蛊怕是要造反了。”

　　他话音刚落，杜尚戚原本苍白的脸上便立时涌起一阵潮红，他捂着嘴闷声咳了两声，赶紧从怀里取出一瓶丹药来，一气灌了几粒下去，过了片刻，脸色这才逐渐恢复正常。

　　帝诩将那墓龙的尸体扔到地上，“快走吧，小的死了还有大的，若真来了我未必能解决。”

　　众人都明白帝诩的力量在龙脉附近无法发挥，便赶紧向通道深处走去。唐煜跟着帝诩，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个疙瘩，方才那墓龙接触到帝诩的火焰竟然没有被烧成灰烬，这让唐煜百思不得其解，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在微微跳动的烛火下，那条墓龙一半在光亮处，一半在阴影中，似乎没什么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