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异编》歌平

44、昆仑龙脉（二）

　　唐煜赶到约定的地方时，安碧槐和赵青木尚未到来，只有一个面貌普通的年轻人骑着马在那儿等候。

　　那人看见唐煜，先笑了起来，十分和气地打招呼道：“是唐家大郎吧？”

　　唐煜鲜少听见有人如此客气地称呼自己，便骑着白泽凑过去，回礼道：“正是，敢问阁下是？”

　　那人摆了摆手，道：“大郎不必如此客气，我叫杜尚戚，乃是太医署的人，这次祁少监向太医署借调，我与祁少监也算相熟，便过来了。”

　　一听是表哥的熟人，唐煜也放松下来，“杜太医喊我大名便可，此番辛苦杜太医了。”

　　“诶……这里哪里的话。”杜尚戚正要继续客气，安碧槐拐了个弯不紧不慢地过来了，一眼便看见了杜尚戚，“我道祁少监会去找谁，原来是你啊。”

　　他语气熟稔，看来也与杜尚戚认识很久了，杜尚戚与他打过招呼，腼腆笑道：“此去昆仑路途久远，祁少监也是担心路上有个头疼脑热的，有我在也方便一些。”

　　安碧槐打趣道：“头疼脑热找你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说起来，你那灵蛊倒是追踪的好法子，恐怕祁少监是看重了这一点。”

　　唐煜在旁边听着，好奇地问道：“灵蛊？”

　　杜尚戚还未来得及回答，身后另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尚戚的灵蛊可是十分厉害，不如先拿出来让阿煜长长见识？”

　　杜尚戚摇了摇头：“明明是你自己想看，还打别人的旗号，老实人可一点都不老实。”

　　赵青木拉停了马，笑吟吟地道：“我说的哪里有错，阿煜难道不想看吗？”

　　唐煜已经被勾得百爪挠心了，他眼巴巴地看看安碧槐，又看看赵青木，满脸写着想看。

　　杜尚戚却没有如他所愿，而是一振马缰，朗声笑道：“先追上那些蛮子，到时候自然能看见我的灵蛊。”说罢他便一骑当先，率先往长安城西门方向行去。

　　此时已是未时，根据秦王殿下的消息，那帮人已经离开长安半个时辰左右，此时开始追踪，便不容易引起对方的注意。算上青岚，五人快马加鞭，自城门出去后，沿着秦王属下做的标记一路西行，没过多久，便看见了最后一个特殊的记号。

　　赵青木仔细辨认了一会儿，道：“没错了，再往芦庄行十里路就要追上那批人了，我们要放慢速度，谨慎行事。”

　　安碧槐笑道：“现在总算可以用到灵蛊了？”

　　安碧槐的话还没说完，杜尚戚已经伸出手，他取下腰间挂着的短刀，在手腕上割了一刀，血很快涌了出来，却没有顺着手腕往下流，而是如同某种生物一般在伤口处扭动挣扎了一会儿，慢慢形成一只蝴蝶似的东西。

　　血做的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纤细的触须微微颤动，仿佛在探听周围的动静，杜尚戚吹了口气，血蝶便受惊似得飞了起来，在杜尚戚身前转了一会儿，便向着西面飞了过去。

　　此时杜尚戚的伤口已经合拢，只留一条血色的柔嫩疤痕，唐煜看得啧啧称奇，“杜大哥，这就是灵蛊？”

　　杜尚戚思索了一会儿，道：“只能算是灵蛊的一部分吧，接下来我们只要跟着它就可以了，有它在，哪怕二十里、三十里，也不会跟丢。”

　　未免对方发现，此后的路途他们都与对方维持着起码十里的距离，一路上小心翼翼，风餐露宿了一个多月，终于行至了昆仑山境内。

　　可就在山脚下，竟然跟丢了那帮人。

　　血蝶慢慢悠悠地飞回了杜尚戚身边，停在杜尚戚手心里便不再动弹，杜尚戚皱起眉，道：“那里有人发现了我的灵蛊，将所有气息都抹除掉了。”

　　安碧槐摸了摸下巴，眯着眼道：“你们说，他们是到了这里才发现我们跟着，还是一路上故意让我们跟着，直到这里才来这么一手？”

　　赵青木面无表情道：“我宁愿相信前者，如果是后者，岂不是证明我们被耍了？”

　　唐煜深深叹了口气，“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跟丢了，这可怎么办？”

　　安碧槐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来，“幸好走之前跟秦王拜访了一下方老，请他将笔记上涉及的昆仑山地形给画了出来，不过时间有限，方老没能画得太详细，咱们凑合着看吧。”

　　地图上简单地画着昆仑山的数段山脉形势，中间标着几个符号，是方老看中的风水宝地，唐煜指着其中一个有些不同的标记，问道：“这个地方是什么？”

　　安碧槐皱了皱眉，道：“当时我也问了方老，他只是摇头，说是到了那里就会明白，至于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却是没说。”

　　赵青木沉吟片刻，做出了最朴实的猜测：“难道他们要去的就是这里吗？”

　　“不无可能，但我们没有什么证据，难道就要贸贸然过去吗？若他们去的不是这里可怎么办？”杜尚戚忧心忡忡地道。

　　四人蹲着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安碧槐拍板下了决定，“看地图，这个方向还有不少方老的标记，先往这里走再说，青木你跟祁少监联系，将这情况说一下，看祁少监有什么办法。”

　　此地与长安相距甚远，水镜效力不够，只得飞鸽传书，只是这鸽子是安碧槐的手笔，比起一般信鸽来说，既不需要休息也无需进食，估摸着今晚便能得到祁南迁的回信。

　　在此之前，他们便打算按着地图上特殊标记的位置的方向，先进山再说。

　　寒冬季节，昆仑山连绵大雪，唐煜呼出一口白气，哭丧着脸抖抖索索地说：“我衣服带少了怎么办？”

　　安碧槐脖子上一圈绒绒的皮毛，将他白皙的脸颊挡住了大半，“你看你包袱里都装的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只是到长安城外踏个青吗？”

　　唐煜快冻哭了，“我从来没到过这么冷的地方，而且不是着急出来么……”

　　还是赵青木实诚，他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一件棉衣来，递给唐煜，“虽然大了点，你先凑合着穿吧，灵力运行快一些，也能暖和一点。”

　　唐煜吸了吸鼻子，感激涕零地接过衣服来，将自己裹好，他的灵力的确让他好受很多，只是昆仑山里比起外界来，还要更冷，光靠灵力运转完全撑不住。

　　杜尚戚似乎比所有人都怕冷，他脸色青白，声音虚弱地道：“这种天气我的灵蛊也起不了作用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走的这个方向，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安碧槐是清楚杜尚戚灵蛊的底细的，他看了看杜尚戚的神色，无奈地叹了口气，嘱咐了青岚几句，青岚身为傀儡，自然对寒冷毫无感觉，接到主人命令之后，便调转马头向远处跑去。

　　过了半个时辰，青岚回来了，她带着四人在雪地里行了一会儿，便到了一处矮小的土坡下，那里恰好形成了一个狭小的洞穴，安碧槐有些嫌弃地打量了一番，也没有别的选择，四个人挤挤挨挨地钻进了洞穴中，只留青岚在外头守着。

　　进了洞穴休息片刻，杜尚戚的脸色好了很多，他喝了口酒，张望了一下外面的天色，道：“天快黑了，想来对方也不会在晚上行动，我们不如就在这里等祁少监的回信吧。”

　　唐煜整张脸几乎都埋进了棉衣里，“就怕他们已经找到了目标，那可就糟了。”

　　安碧槐也取出酒来喝，他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这倒不太可能，我算过了，不管他们去昆仑山哪个标记，至少都有五天以上的路途，我们还有时间。”

　　大家都放下心来，一时间洞穴里也没有人说话，唐煜呆呆地望着外头白雪皑皑的山林，心里想道，不知道师傅去了哪里？他若是回去的时候发现我离开长安许久，不知道会不会担心我？想了一会儿他撇了撇嘴，露出一个苦笑，比试过后他又是恼怒又是伤心，躲回家里住了几天也不见师傅有什么表示，恐怕这次自己离开个一年半载他也不会放在心上，说不定还会觉得轻松无比，毕竟师傅总是嫌自己烦。

　　想着想着，唐煜眼圈就有些泛红，他年纪尚小，还是头一回爱上一个人，再加上性格的原因，自然是轰轰烈烈整个人都投进去了，此时胡思乱想，越想越是伤心，若不是旁边还有安碧槐他们，他怕是要哭出来了。

　　他正拼命忍着泪水，忽然一阵冰凉气息袭来，原来是青岚钻了进来，她平板的声音响起：“有人来了。”

　　众人都警惕起来，安碧槐扔掉围脖，冷声道：“我先出去看看，你们在这里呆着。”说罢也不等人回应，就和青岚一起钻了出去。

　　过了片刻，安碧槐神色古怪地回来了，他没有进洞，而是站在洞口说道：“都出来吧……是那位……”

　　唐煜怔了怔，接着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跌跌撞撞地从山洞里钻出来，一眼就看到不远处帝诩挺拔的身形，眼眶一热，带着哭腔就冲了过去，一把搂住了帝诩的腰，“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