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异编》歌平

43、昆仑龙脉（一）

　　“方才令众位大人受到惊吓，真是对不住，”丽绮丝行了礼，她的声音说不出来的轻柔，一双蓝眸勾人心魄，“众位连看四场比试，想来也累了，不如让丽绮丝舞一曲，给众位助个兴？”

　　西域的舞蹈是公认的有名，更何况对方是个美人，在场的一帮男人自然举双手赞成，一旁的侍女褪去丽绮丝的外衣，露出里头穿着的贴身舞衣，一帮男人瞬间屏住呼吸。

　　一般的胡姬跳舞时因为穿着过于暴露，会在舞衣外头罩一层薄纱，丽绮丝却没有，纤细的腰肢与白皙的手臂赤、裸、裸地露在外头，她的手腕和脚踝各带了一个精巧的铃铛。

　　正常女子都不会在衣服里面穿舞衣吧？唐煜磨了磨牙，看来丽绮丝是有备而来，难不成要当众勾引师傅么！

　　事实上丽绮丝确实向着帝诩抛出一个挑逗的眼神，她迈出左脚，系在脚踝上的铃铛发出‘叮铃’一声脆响。

　　唐煜心神一荡，原本故意别开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丽绮丝的身上，丽绮丝身形婀娜，柔若无骨，更别提眸光潋滟的双眸，她手脚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有频率地发出响动。

　　那声音由远及近，在唐煜的脑中阵阵回响，唐煜只觉得眼中只剩下丽绮丝在场中央翩翩起舞的身子，渐渐的连丽绮丝也看不见了，眼前的东西变得十分模糊，只能看到大概的影子，耳朵边只剩下铃铛清脆的响动。

　　丽绮丝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却依旧凝视着她的方向，只是他们的眼睛翻白，僵坐不动，除了胸口偶尔起伏，跟死人没有两样。

　　她嗤笑了一声，走到帝诩面前，伸手想要摘下帝诩的幂篱，却猛地被帝诩抓住手腕。

　　帝诩握住她的手腕，只是轻轻一甩，将她甩到几米开外，他曲起手指靠近嘴边，吹了一声口哨。

　　尖锐的声音刺进唐煜的耳朵，唐煜像被人从水里刚捞起来，贪婪地吸了两口空气，他的脑袋嗡嗡直响，就连牙齿都在打颤，双手颤抖地捧起茶水喝了一口。

　　在座的人也不比他好多少，一个个跟大梦初醒似的，混混沌沌找不着北。

　　“你们中原人真不懂怜香惜玉。”丽绮丝被侍女从地上扶起来，她的胳膊被粗糙的地面划破了皮。

　　祁南迁揉了揉额角，“公主无礼在先，先生不过是为了破你的幻术而已。”

　　丽绮丝披上衣服，视线一直停在帝诩身上，“从没人能破我的天魔舞，我可从没听说过通玄院有这般厉害的人物，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他只不过不在通玄院办公，今日也是赶巧来看个热闹，公主没听过也很正常。”祁南迁巧妙地避开她的问题，温和笑道：“倘若公主输的不服气，下次比试时，我再叫他来就是了。”

　　丽绮丝眼瞳一转，了然笑道：“祁少监不必费心，你明知道只要他在，我们就不可能取胜。”

　　祁南迁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他巴不得永远都不用看见这些西域人，尽管心里十分不耐，但老狐狸祁南迁脸上还是带着礼貌友好的笑容，免不了谦虚一番，“哪里哪里，他可没你们想象中的厉害。”

　　丽绮丝的幻术被识破之后，西域人那边便没人敢上来比试了，祁南迁乐呵呵地宣布通玄院获胜，比试到此结束，通玄院的人放假半日。

　　“师傅，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唐煜小跑着跟在帝诩身边，埋怨道，被幻术控制心神别提多难过了。

　　帝诩低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道：“若不是你光顾盯着她看，也不至于中她的幻术。”

　　唐煜刚散去一点的郁闷之情又被勾了起来，“明明师傅也一直盯着她看，我只不过想看看她有什么特别之处罢了。”

　　帝诩冷哼一声，脚步越发加快，不一会儿就不见人影，只留下唐煜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小巷里。

　　唐煜兀自站了半个时辰，揉了揉被风吹僵了的脸，眼眶一红，嘟喃道：“明明是师傅错了，却还要生我的气，不可理喻。”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小巷。

　　了却西域三十六盟的事之后，祁南迁难得闲了两日，一想到今后再也不用想法设法地准备什么名义上的比试，他就乐的哼起了小曲，见谁都亲切和蔼的模样，吓得几个刚回来的监侯转身又逃了出去。

　　“我就这么吓人？”祁南迁眼见一名属下抖抖索索地往外走，摸着下巴奇怪地道。

　　唐煜自从比试过后便常常神思恍惚，对祁南迁装模作样的困惑毫无反应，倒赵青木耿直地回答道：“少监你莫要笑了，笑得我腿肚子直打颤。”

　　祁南迁冷哼了一声，不过他的好心情没持续多久，就被到访的人打破了。

　　“碧槐……”秦王亲昵地唤了一声。

　　安碧槐正半躺着让青岚按肩膀，闻声皱着眉头一副嫌弃的模样，“你怎么来了。”

　　祁南迁踹了他一脚，“少摆脸色，又不是来找你的。”

　　安碧槐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你们就不能去书房讲吗，别打扰我休息。”

　　祁南迁才不管他怎样想，吩咐小厮端来一杯热茶，两个人在火炉边坐下，“照你的性子，没有大事不会亲自来一趟的。”

　　秦王将视线从安碧槐身上收回来，道：“恭喜你们又赢了三十六盟一次。”

　　祁南迁抬了抬下巴，得意道：“哪能输给蛮夷，你特意地来总不会就为了恭喜我吧？”

　　秦王啜了一口茶，“你应当不知道三十六盟的人还留在城中吧。”

　　祁南迁眼皮一跳，“如果我记得没错，他们五天前应该跟随来进贡的使臣回国了。”

　　“是的。”唐煜在旁边插了句嘴，他听说这个消息之后，还特意远远地盯着丽绮丝的车队离开，才彻底舒了口气。

　　“只是个假象罢了，”秦王道：“我的人发现他们在半道折返长安，还假扮成商贾，在酒楼，两市中频繁逗留。”

　　唐煜瞪大了眼睛，也就是说，丽绮丝现在还在城里！难怪他最近总觉得心内不安。

　　“这些都是人群聚集之地，也是小道消息传播较广的地方，”祁南迁蹙起眉头，“他们在打听什么事？”

　　秦王的神色异常严肃，“他们在探听方老前辈的事。”

　　这位方老前辈是唐煜父亲十分敬重的人，唐煜见过他，方老前辈在风水勘探方面的造诣很是高深，经常为一些名门望族寻找风水宝地做阴宅，只他对功名利禄没兴趣，喜好游山玩水，因此名声不显，倒是经常会给唐甫明带一些珍贵的东西回来。

　　唐煜挠了挠头，“难不成他们要去盗那些名门贵族的墓地以壮国库？”

　　“有这个可能。”安碧槐赞同地点点头。

　　秦王见安碧槐有回应，难掩笑容道：“如果只是这样，我顶多支会那些京兆尹一声，断不会来找祁少监的。知道他们在打听方老前辈之后，我就去了老前辈的家中，老前辈三言两语想要打发我走，但在我说了西域人的事之后忽然大骇，进了书房的密室查看，之后便告诉我他非常重要的一本记录丢了。”

　　“记录里记了什么？”唐煜好奇地问道，就连安碧槐都凑过来，和唐煜坐到一起。

　　秦王往安碧槐那边挪了一点，见他没有躲开，露出欢喜的神色，他轻咳一声，掩盖过于明显的喜悦之情，“方老前辈早年对昆仑那一块很感兴趣，去过多次，绘制出了昆仑山脉走向的地图，还挑选出几块福气旺泽的地方，包括在昆仑曾经遇到过的匪夷所思的事，他将这些全部记录了下来，你们应该知道，昆仑那处事关国体，所以老前辈从未与他人讲过自己去昆仑的事，也不知那群西域人是怎么探听出来的。”

　　祁南迁面色一沉，“没想到那帮西域人的心这么大，竟敢妄图撼动大唐气蕴……”

　　唐煜本来还云里雾里的，听到大唐气蕴这四个字顿时明白，昆仑那块恐怕藏着至关重要的事物。

　　“我的手下打听到那帮西域人会在下午离开，现下将近午时，你们要抓紧了。”秦王道。

　　祁南迁思索了一下道：“青木，碧槐，阿煜，你们回家收拾一下，去跟着那帮西域人，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表哥不去吗？”唐煜问。

　　祁南迁摇摇头，“通玄院大小事务都由我一人管理，我若走了，恐怕他们处理不来，你们先回去准备，我再派一人与你们同去。”

　　唐煜与安碧槐一道往外走，他忽然想起一事来，向安碧槐问道：“秦王殿下怎会注意这些事？难不成是安大哥的意思？”

　　安碧槐笑了起来，“我哪有那闲心，他也是为通玄院做事的，代号是张三。”

　　唐煜震惊了，“什么？！”

　　安碧槐揉了揉他的脑袋，“行了，快点回去吧！”

　　唐煜骑着白泽急匆匆回到宅子，一进门就被云阳揪住了耳朵，“哎哎，快放开，我有急事。”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快无聊死了。”云阳贴在他耳边喊道。

　　“我母亲想我了，便让我在家里住几天。”唐煜扯了个半真半假的谎。

　　云阳不疑有他，放开唐煜，“看你急的，有什么事儿？”

　　“要去一趟昆仑。”说罢便匆匆跑回房间。

　　“记得带上白泽，”云阳在他身后喊道：“那是它老家，它比较熟。”

　　唐煜从小被惯到大，从没自己收拾过东西，从柜子里翻出一块布之后，又胡乱往里扔了几件衣服，又带了几块糕点，将布对绑两下，就算成了，他背着包袱出了门，正好路过帝诩的书房，唐煜的心中颇为忐忑，顿了一下，双脚不由自主地往书房迈去。

　　他推开书房的门，帝诩却并没有在里面，“云阳！云阳！”唐煜对着走廊外的云阳树大喊了两声。

　　云阳从屋檐上挂了下来，掏了掏耳朵，“叫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是聋子。”

　　“我师傅呢？”唐煜指了指没人的书房。

　　“一大早就出去了。”云阳回答道。

　　唐煜满脸沮丧，“他若是回来，你就跟他说我出远门了。”

　　“知道了，”云阳敷衍地挥挥手，“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