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异编》歌平

42、比试开始

　　说动了帝诩之后，唐煜自然也获得了参加斗法大会的准许，大会的地点在通玄院后的一块空地之上，通玄院的杂役很早就将那儿布置了一番，圈出比赛的区域，放置坐具，待客人一到，便端上茶与吃食。

　　年后的气温还没有回暖的迹象，这块空地无依无栏，寒风跟刀子似的往脸上割，唐煜捧着手炉，被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把脸埋进衣服里去，他因为起来时在床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所以来的稍晚，客人们都已经来齐了，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讲着本国的语言。

　　这里头并不光只有西域三十六盟，也有来自暹罗与东瀛等国的方士，他们以观看人士居多，因而表情稍显轻松，但他们玩笑的随意姿态随着帝诩的出现瞬间僵住了。

　　能在这儿坐着的人应当都是各国的佼佼者，自然能察觉出他人灵力的高低，何况帝诩今日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身遭四溢的灵气令人压抑无比，坐在一起的西域代表们怔怔地望着这个头戴幂篱的神秘男子，惊讶的表情像被寒风凝固在了脸上。

　　他们知道通玄院中有几位厉害的人物，然而眼前的人似乎并不只是厉害这么简单，他们之中有人往年也来过，却从来没有看过这号人物，也不知祁南迁是从哪儿请来的。

　　通玄院来的几个人的心情倒是十分舒畅，难得有人跟他们一样遭罪。

　　祁南迁掩饰住得意的笑容，迎上来道：“怎么来这么晚，快坐下吧。”

　　说罢便引着二人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唐煜从踏进门的第一眼便看到了丽绮丝，并非他特意去注意她，实在是这名身着鲜衣的少女在一帮粗狂男人中太惹眼了。

　　丽绮丝带着一顶小巧的帷帽，粉丝的轻纱半遮着俏丽的容貌，只露出一双湛蓝的眼眸，含笑朝帝诩望过来，唐煜磨了磨后槽牙，怒瞪了她一眼，丽绮丝似乎有所察觉，又冲着唐煜微微点头示意，唐煜心中还想着帝诩记挂丽绮丝的事，完全不吃她这套，连礼貌性的回复都没有，揣着双手靠在帝诩身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正主到了之后，祁南迁便与西域代表上去讲了两句客套话，诸如输赢不重要，点到为止等等，双方讲完之后，便由各国派出代表，站到规定的区域开始切磋。

　　帝诩从祁南迁手中接过一杯热茶，侧身递给唐煜，可唐煜却没有立即接下，但凡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唐煜的注意力总是在他身上，要么傻兮兮地望着他笑，要么就是不断地跟他找话聊天，像现下这种对他的动作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事从没有发生过。

　　他顺着唐煜的目光看向对面，便看见丽绮丝含情脉脉的眸子，唐煜与她对视着，视线不曾移动过分毫，他心中有几分不悦。

　　“唐煜。”帝诩声音低沉地喊了一句。

　　唐煜适才回过神来，茫然道：“要我上去吗？”

　　帝诩将茶杯塞到他手里，沉声道：“才刚开始，到你还早。”

　　说罢便不再理他，唐煜与他靠的极近，甚至能看到几分帝诩隐在幂篱之后的脸，自然也看到帝诩的目光专注地望着丽绮丝，他们俩就隔着中间的切磋场景对望着，仿佛周围的人全是空气。

　　唐煜心里又酸又痛，帝诩从来没有这般看过他，他赌气地将茶水重重地放到几案上，帝诩却浑然不觉，还在和丽绮丝眉目传情，唐煜更郁闷了，他本来是来看个热闹的，现下却对场上的切磋完全没有兴趣，只在帝诩和丽绮丝之间来来回回地看，想看他俩胶着的视线什么时候能分开。

　　“阿煜，你一直盯着对面的女子做什么，难不成看上她了？”祁南迁打趣道：“原来你喜欢胡人女子啊，我看你俩年岁相当，要不等结束之后我给你去问问详细情况？”

　　唐煜倒想跟祁南迁发顿牢骚，但现下人多不适合讲悄悄话，因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必了，左右她瞧不上我。”

　　若说最了解唐煜的人，祁南迁自称第二，就没人敢自称第一，他哪能不知道唐煜心里在想什么，揪了揪唐煜的脸，特意放大声量道：“我这表弟一表人才，为人忠厚心地善良，怎会有女子看不上。”

　　“她一名女子能作为代表来此，身份肯定不低吧。”沉默已久的帝诩忽然开口道。

　　帝诩从来没有主动询问过谁的事，唐煜抿着唇，唇色都苍白了。

　　祁南迁也有些意外，却依旧如实回答道：“据说是龟兹国的公主，今年才十五岁，但天资聪颖，修为了得，这次跟着使臣来大唐长长见识，说实话，我确实看不出她的修为深浅。”

　　帝诩沉吟了一声，“我也看不出。”

　　“什么！？”祁南迁吃了一惊，但他很快恢复常态，凑近帝诩低声道：“怎会如此？”

　　帝诩便又瞧了丽绮丝一眼，丽绮丝已经取下面纱，朝他微微一笑，“她隐藏的很好，目前为止还未露出破绽，你最好多注意一点，尤其是……”

　　他转而面向唐煜，唐煜心不在焉地揉着袖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丽绮丝。

　　帝诩不知为何涌起一股闷气，他语气生硬道：“总之你看好他。”

　　唐煜很快发现盯着丽绮丝也不能盯出一朵花来，他郁闷地将视线移到场中央，这已经是第四场比试了，场上站着赵青木与来自西域的瘦小老头乌丸。

　　乌丸取出一个类似埙的乐器，放在嘴边吹着，这玩意儿的声音并不响亮，只有轻轻的嘶嘶声，与其同时，场上忽然刮起一阵腥风，天上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掉。

　　唐煜定睛一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数百条大小不一的蛇在地上密密麻麻地扭动，幸好切磋的场地四周以朱砂划线，不然蛇群冲出来可要恶心死人了。

　　几百条蛇只在地上纠缠了一会儿工夫，便直立起上半身，一并朝着赵青木冲去，没想到乌丸下手如此狠毒，这远不是切磋这般简单，不说被几百条蛇，就算被一条蛇咬中，赵青木都性命堪忧。

　　赵青木急忙扔出一道火符，在身前划出一道及膝的火墙，蛇群十分惧火，在火墙前停滞不前，乌丸吹着手中的乐器，乐声急促，蛇群高昂着脑袋，吐着猩红的信子，前排的蛇忽然不顾一切地冲入火墙，炙热的火焰不多时便将蛇身烤熟。

　　唐煜的鼻子动了动，烤蛇肉的气味竟然……有点香，不对，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现在不是想着吃的时候。

　　后排的蛇在乐声中不顾一切地往前冲，火焰也逐渐熄灭，赵青木又划了一道火墙，他的活动范围局限在场地的角落，若是这道火墙被冲破，他就只能出场认输了。

　　赵青木取出三支箭，搭弓射箭，一下射穿了七八只蛇的头，然而收效甚微，蛇的尸体很快被同伴淹没，眼见着蛇群就到他跟前了，赵青木皱了皱眉头，重新取出一只普通的箭，半拉开弓，却不是对着蛇群，而是对准乌丸手中的乐器射了过去。

　　他的箭法十分了得，箭镞正好刺入乐器之中，将其一分为二，却没有伤到乌丸半分，乌丸的乐器虽破，然而蛇群的攻击并没有停止，眼见着赵青木陷入被动的局面，乌丸干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唐煜原本以为乌丸是用乐器操控蛇的，如今失去乐器，似乎对乌丸没有造成多少影响，看来乌丸还藏了别的东西，他支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乌丸，只见乌丸的帽子歪了几分，这个瘦小的老头带着一顶与他脑袋不相称的大帽子，看帽子的形状，将乌丸整个脑袋罩进去都戳戳有余，然而帽子只是虚虚地顶在他的脑门上，那里头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赵青木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露出了然的神色，一箭冲着乌丸的头顶射去，乌丸大惊，想躲时已来不及，赵青木这只箭使出了全力，帽子被箭穿过，定在后方的墙上，从帽中垂下一个赤红的蛇头。

　　方才还向着赵青木攻击的蛇群齐齐掉头向乌丸冲去。

　　“蛊术反噬，”唐煜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蛊术反噬只能自救，其他人都救不了，乌丸面如土色，冲到场地外头，将帽中的蛇拽了下来，用手撕开蛇腹，取出血淋淋的绿色蛇胆吞下，在嘴里嚼了两下，接着喷出一口血雾，蛇群似乎受到惊吓，纷纷四散奔逃，乌丸则四肢发软，瘫在地上，被其他人扶到位置上坐着。

　　就连唐煜都闻到那股恶臭的气味，他捂着鼻子问道：“表哥，那些毒蛇就这么跑出去没问题么？”

　　祁南迁也捂着鼻子答道：“这些蛇都是用特殊食料喂养长大，若是没有食料，很快就会死去，问题不大。”

　　骚乱过后，丽绮丝起身走到场地中央，唐煜冷眼睨着她，倘若唐煜会咒术，说不定丽绮丝是他第一个下手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