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异编》歌平

41、波斯女子

　　生辰过后，唐煜试着在表哥和父亲那里打探自己身世的消息，然而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口风甚紧，不论唐煜有意无意问些什么，他们都不透露分毫，唐煜沮丧之下只得放弃了，他并不是非要父亲他们承认自己并不是唐家人，只是想弄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在身上的异变并不明显，只要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灵力变还是一如往常一般在灵流里稳定运行，至于那些模糊不清的额梦境也少了许多，唐煜只得先将此事按下，琢磨着之后有机会再说。

　　他却是从未想过去问帝诩，他现在对帝诩慎之又慎，唯恐出了什么岔子师傅便不要自己了，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一点也不想让师傅知道这件事。

　　好在唐煜天生心宽如海，平日里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活泼，就连帝诩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清闲日子一晃便到了元宵，唐煜撒娇耍赖总算骗得帝诩与他一道出来赏灯，元旦当夜长安城的宵禁会推迟许多，大街小巷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尤其是东西两市，热闹非凡，无数造型各异的花灯使得城中灯光点点，美不胜收。

　　唐煜这次理直气壮地牵着帝诩的手，在灯会中四处观瞧，偶尔停下来猜猜灯谜，虽然十个有九个不中，但他只要跟帝诩在一起便高兴得很，并不在意这些小事。

　　“门内狗叫传门外？”唐煜捻着纸条，念了一遍，皱着眉苦死了半晌，也没想出来这句谜语的谜底是哪个字，帝诩见他眉毛眼睛都快皱成一团了，便凑过去看了眼，“……润。”

　　“什么？”唐煜还未反应过来，摊主便吆喝着笑道：“诶，这位小哥猜对了！就是润字！来，这块帕子接好了！”

　　唐煜傻乎乎地接过那块锦帕，转过头看着带着幂篱的帝诩，“为什么是润？”

　　帝诩转身就走，似乎不打算回答他，但唐煜何许人也，对待师傅脸皮厚得堪比城墙，一面追上去一面缠着师傅回答他，帝诩实在烦不胜烦，便低声道：“狗是怎么叫的？”

　　唐煜睁着圆润的凤眼，非常顺口地回答：“汪！”

　　帝诩脚步顿了顿，实在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傻，他叹了口气，“懂了吗？”

　　唐煜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师傅你真厉害。”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学狗叫了一声很是丢脸，只是把锦帕揣进怀里，笑吟吟地道：“那这块帕子就是师傅赢了送我的啦？”

　　他话音刚落，身旁忽然一股大力袭来，将他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帝诩一个反手，将唐煜扶住，顺道拉近了些，幂篱后暗沉的眼睛望向唐煜身后。

　　只见那里站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金发碧眼，眉眼深邃，显然是外族人，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胡服，一头金发编成小辫儿散在身后，看起来娇俏可人，别有一番风情。

　　唐煜站稳之后回头，自然也看到了她，只见那少女先是定定地盯着帝诩看了一会，接着对唐煜笑得眉眼弯弯，“对不住，我也是不当心的。”

　　她的口音有些古怪，似乎官话并不怎么好，唐煜见到是个女孩儿，自然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笑道：“节日人多，姑娘要小心。”

　　少女笑嘻嘻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丽绮丝晓得了，谢谢两位。”说罢身形一转，如同游鱼一般钻进了人群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唐煜拍了拍衣摆，对帝诩道：“长安城里胡人虽多，这样的波斯女子却很是少见呢。”

　　帝诩没有回答，他注视着那少女离开的方向，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但他还未来得及深究，便被唐煜打断了，“师傅？师傅！你在发什么呆？！”

　　帝诩黑色的幂篱微微一晃，“走吧。”说罢便带着唐煜离开了那处。

　　年节已过，清闲许久的通玄院又忙碌了起来，唐煜便又开始了每天去通玄院报道的日子，不过这半个月都是些小打小闹，像之前姑获和混沌一样的事倒是再没发生过。

　　这日唐煜刚牵着白泽走进通玄院的大门，便看见祁南迁正满脸不愉之色往外头走，他看见唐煜时，眼睛忽然一亮，让唐煜蓦然产生一种不妙的预感来。

　　果然下一刻，祁南迁便握住了唐煜的手，笑吟吟地道：“阿煜啊，你师傅他老人家最近可还好？”

　　唐煜咽了口口水，喃喃道：“师傅还不能称为老人家吧？”

　　祁南迁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道：“假如他最近没什么事，不如多来通玄院走动走动？通玄院的诸位都十分仰慕先生，若是他能常来，大家交流交流感情多好啊。”

　　这回不用唐煜开口，凡是方才在院子里走过并听见了祁南迁这番话的人，都用震惊的目光看向祁少监，其中不少唐家人已经露出一种想要过来跟祁南迁好好聊聊的神态来。

　　唐煜苦笑道：“表哥，你到底想做什么？”

　　祁南迁深深叹了口气，他从怀中取出一封折子，递到唐煜面前，“每年一度的麻烦事，那帮黄毛怪怎得还不死心。”

　　唐煜打开来看了一遍，这才明白过来，“这……三十六国盟……是什么？西域这些属国上供不是分开的么？”

　　祁南迁搭着唐煜的肩膀，给他好好解释了一遍，唐煜这才搞明白，所谓的三十六国盟，是那些西域属国中的能人异士组成的团体，每年跟随自己国家的使节来到长安，除了为圣上献艺献宝，也会固定向通玄院以切磋的名义讨教，不过说是三十六国盟，每年来的却未必真的包含了西域三十六个国家，均分下来这个盟大约也就十来个人，通玄院应付他们也算是绰绰有余。

　　唐煜困惑地眨了眨眼，“既然没什么麻烦的，那便应付过去了事，为何表哥你……”

　　祁南迁又叹了口气，“我这次见过他们了，虽然大部分人的水平的确不怎么样，其中却有几个我看不出深浅，更何况因为混沌和姑获之事，整个长安城的封印都加强了，再加上五蕴山那里，恐怕通玄院能去应战的也没几个。”

　　唐煜眼睛一亮，跃跃欲试地正要开口，便被祁南迁打断了，“除非先生愿意来，否则你想也不要想，万一出什么岔子，我可没功夫救你。”

　　唐煜撇了撇嘴，“得了吧表哥，你不就是想让我把师傅骗来么，有师傅坐镇，那帮西域人定然翻不出多大的水花来。”

　　祁南迁没有丝毫被戳破的尴尬，他揉了揉唐煜的脑袋，“既然你明白，那就赶紧的，表哥可就指望你了！”

　　唐煜眼珠一转，忽然道：“我帮你可以，但表哥你要告诉我一件事。”

　　祁南迁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唐煜，说：“臭小子，竟然会趁火打劫了，我若是告诉你了，恐怕回去就要被舅舅大卸八块了，你还是省点心吧。”

　　唐煜见此事不成，也不纠缠，他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方才也不过是试一试罢了，“好吧，我回去与师傅说一声，不过师傅愿不愿意我可不清楚。”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唐煜一脸惫懒地躺在胡床上，仰着脸去看帝诩的神色，“师傅你去吗？”

　　帝诩盯着几案上的公文，睫毛都没颤动一下，“不去。”

　　唐煜也猜到了师傅的回答，他翻了个身，把下巴搁在帝诩膝盖上，试图帮祁南迁再争取争取，“真的不去吗？我看表哥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帝诩冷哼一声，“他这是贪心不足，凭他与重华的关系，让重华参与并不难，而有了重华，那劳什子三十六国根本不在话下，他只不过是嫌每年都要来这么一出麻烦，希望我能帮他把这事一次性解决罢了。”

　　唐煜睁大了眼睛，他却是没有想到祁南迁是这个意思，忍不住撇了撇嘴，“表哥真是狡诈，亏我还很当一回事呢。”

　　帝诩没再说话，过了片刻，他忽然抬头道：“你有名单吗？”

　　唐煜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天看了一眼，怎么了师傅？”

　　帝诩问：“可有那个叫做丽绮丝的女子？”

　　唐煜猛地坐了起来，元宵那晚的波斯女子很快便出现在他脑海里，他有些吃惊地结巴道：“师……师傅……”

　　帝诩皱了皱眉，又问了一次：“她在吗？”

　　唐煜此时心里翻天倒海，却还是勉强镇定下来，回忆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回答道：“好像……似乎……是在的……”

　　帝诩沉吟片刻，“那你去告诉祁南迁，我可以去。”

　　过了半晌他也没听见唐煜的回应，不禁奇怪地看去，只见唐煜傻乎乎地张嘴看着他，满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帝诩眉头皱得更深，“你又怎么了？”

　　唐煜咬了咬嘴唇，心里悲愤地想到，难不成师傅竟然对那波斯女子一见钟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