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异编》歌平

40、初次约会（大误）

　　唐煜赶在生辰这一日的上午回了趟家，唐夫人照常数落他经常不回家，好在还有祁南迁和唐甫明为他说话，再加上唐煜装乖卖好，唐夫人这才没好气地停了下来，一家人落座吃饭。

　　今日难得团聚，又是唐煜的生辰，所以饭菜格外丰盛，唐夫人给唐煜盛了碗汤，见唐煜嘴里的鸡腿半天没啃完，忧心道：“饭菜不合胃口？”

　　唐煜吐出骨头，亮晶晶的眼瞳盯着唐夫人的脸，问道：“母亲，我是从哪儿来的？”

　　父亲和表哥都太精明，如果他们愿意说，那么唐煜早知道了，他们若是不愿意说，唐煜自知无法从他们的嘴里听到真实的情况，所以才从唐夫人下手，而且是当着父亲和表哥的面，唐夫人一怔，手中的汤碗差点打翻了。

　　唐甫明扶住她的手，瞪了唐煜一眼，训道：“当然是你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难不成还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是么，”唐煜费解地摸了摸下巴，“我最近老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被困在一颗蛋里，周围雾气蒙蒙，我怎么也走不去，正急着呢，就听到两个人的对话，说着什么大功德之类的听不懂的词。”

　　他故意不把话说全，唐甫明与祁南迁的脸上果然闪过一丝紧张神色，祁南迁轻咳一声，笑道：“兴许是投胎前的场景也说不定，不少高人在母亲腹中时便开始有意识了，阿煜你天赋异禀，能梦到也不奇怪。”

　　“要不就是你不好好修行，成天胡思乱想，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唐夫人也镇定下来，嗔了他一句。

　　唐煜撇撇嘴，“可为什么我一出生就带着巨大的灵力？对于凡人来说也太不正常了。”

　　唐甫明戳了戳他的脑袋，“一天到晚瞎想什么，哪有什么不正常的，这是我唐家祖上几代积德才换来的，既然落在你肩上，你就好好利用，别荒废了，不然我可要家法伺候了。”

　　唐煜吐吐舌头，他活了十五年，也没见唐甫明真的请过家法，只会口头说说罢了，不过有一件事情他基本确定了，那就是家人确实有事情瞒着他。

　　这问题过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完饭，唐煜便提着一大堆东西回了宅子，帝诩照常在书房里待着，除了每天看的东西不同，他的生活几乎是一成不变的。

　　唐煜就坐在他对面，支着下巴望着他。

　　帝诩真的很想忽视他专注的目光，只是那目光实在太惹眼，令人无视不能，他抬起头，冷眼与唐煜对视。

　　“师傅，我十五了。”唐煜傻呵呵地乐着。

　　帝诩挑了挑眼角，“然后？”

　　唐煜笑嘻嘻道：“母亲说我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帝诩敛下眉眼，“是给你订了哪家的姑娘吗？”

　　“当然没有，父亲说让我自己做主，”唐煜的眼睛都快弯成月牙形了，“但是我有心上人了，师傅想知道吗？”

　　“不想。”帝诩果断地回绝了，他不是不知道答案，只是觉得现在点破太早了些，即便如鲲鹏所说，最后得不到回应的唐煜终有一天会伤心失落，况且对于他来说，跟唐煜保持亦师亦友的关系似乎也不错。

　　唐煜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捂着胸口慢慢地趴到桌子上，一副伤心模样，“师傅竟然一点也不关心我心中所想吗？”

　　帝诩翻过一页书，淡淡道：“你心中所想干我何事。”

　　唐煜郁闷地拿脸在桌上滚了两遭，伸手去揪帝诩的袖子，“师傅呢，有喜欢的人吗？”

　　帝诩无语地望着他，“你跟鲲鹏相处的时间也不长，怎么也喜欢打听这些不三不四的事情。”

　　唐煜半边脸枕着自己的手臂，笑道：“我就是想知道而已。”

　　他说完就后悔了，无论答案是肯定或否定，都会令他难过，因为他完全猜不透帝诩的心，即便帝诩有喜欢的人，他也没有勇气去追问是不是自己，所以这个问题完全是无意义的。

　　好在帝诩并没有回答他，之后重华便进来了，“阿煜，今晚有鬼市，你要不要去玩？”

　　唐煜在书中看到过关于鬼市的记录，每个地方基本都有，开市的时间也不相同，长安城的鬼市在郊外一处乱葬岗，刚开始只是孤魂野鬼交换物件的场所，后来有了人和妖的加入便慢慢兴盛起来，三界中的生灵便会在鬼市开市的这一日带上东西来卖或者进行交换，比白日的东西两市还要热闹。

　　唐煜也曾想过去看看，但唐甫明说那市中鱼目混杂，恐怕他有危险，唐煜便一直没去，当然主要的原因是凭他的修为估计连鬼市的门都敲不开。

　　“我要去，”唐煜兴致满满，“师傅也一起去。”

　　帝诩本来不喜欢热闹的地方，但他答应过唐煜要陪他一天，只得同意。

　　吃过晚饭之后，三人便出了城，今夜无星无月，重华与帝诩在黑暗中行走并没什么问题，只苦了唐煜，揪着帝诩的袖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乱葬岗，这里除了沉沉阴气，连个鬼影都没有，远处传来野兽阵阵呼嚎的声音，冷风一吹，唐煜打了个喷嚏，他吸吸鼻子，往帝诩身上靠了靠。

　　重华从袖中取出一叠纸钱，手一抖，纸钱便燃烧起来，随着灰烬随风飘散，唐煜仿佛听到厚重的大门打开的声响，他的脚边出现了一条狭长的石子路，路旁挂着一排绿莹莹的灯笼，叫人心中瘆的慌。

　　沿着石子路走过一段之后，前方豁然开朗起来，路旁开始出现一些摆摊的家伙，有的随意地拿了块布铺在地上，有的则细心地拿了张桌子，布置一番，便在摊位上出售商品，熙熙攘攘的鬼怪妖物和人类不时在各个摊位前驻足观看，这热闹的景象大概只有元宵灯会可以媲美了。

　　“怎么来这么晚？”祁南迁早就路旁等着了，见他们来，便笑着迎上来，塞给唐煜一串糖葫芦。

　　重华冷哼了一声，“你来做什么？”

　　祁南迁笑着牵过他的手，“我也是第一次来，不如你带我逛逛？”

　　重华面上一片冷然，却没有撇开祁南迁的手，由着他牵着自个儿走远了。

　　被撇下的唐煜注视着他们俩的背影，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牵住了帝诩的手，凤眼一弯道：“这里人太多，我怕跟师傅走散了。”

　　看着唐煜喜滋滋的模样，帝诩也不想拂了他的兴，便由着他去了，再者，其实被牵着手的感觉也不坏。

　　鬼市除了买卖之外，同时也是许多孤魂野鬼一年之中唯一一次玩乐的时间，街上有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有鬼魂表演杂耍挣钱，竟然还有鬼魂到处兜售人间的食物，唐煜拦下一个鬼魂，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带冥币，那鬼魂浑身僵直地瞥了帝诩一眼，慌慌张张地抓了一把桂花糕塞在唐煜手里，便飘的没影儿了。

　　事实上唐煜之前的借口十分多余，有帝诩在，他们方圆几里都没有任何生灵，所以不存在被挤散的可能性。

　　“味道还不错诶。”唐煜吃了两块糕点，忍不住夸奖道，又拿了一块递到帝诩嘴边，“师傅也尝尝看。”

　　帝诩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块，“还可以。”

　　唐煜舔了舔手指上的碎屑，“回头买一点带回去给云阳。”

　　唐煜的精力总是很旺盛的，几乎每一个热闹的地方都要钻进去看看，叽叽喳喳地跟帝诩说着自己的感受，每一个摊位前也要瞧瞧，问东问西，嘴皮就没停下来过。

　　帝诩之前也来过鬼市，只觉得嘈杂，所以就再也没来过，但现在唐煜在一旁唠叨，他却完全不觉得厌烦，反倒觉得挺有趣的，就连那些破绽百出的杂耍都能陪着唐煜从头看到尾，从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唐煜灿烂无比的笑容使他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想让这个孩子永远地陪在身边，这么久以来，帝诩第一次出现了这个念头。

　　“师傅，这是什么？”唐煜戳戳了摊位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纱袋，里头放着十来只青色的虫子，虫子的身体发着绿莹莹的光，煞是好看。

　　“蓬火，是一种蛊虫，能在黑暗的地方发光。”帝诩想了想，拿了两个纱袋，示意摊主装起来，“你夜晚出去不便提灯笼，可以用蓬火替代。”

　　唐煜十分珍惜地捧着两个竹筒，眸光在蓬火的光芒下熠熠生辉，“这就是定情信物啦。”

　　帝诩否定了唐煜的说法，“我不会拿几只虫子做定情信物的。”

　　唐煜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那师傅会买什么？”

　　帝诩怔了怔，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竟答不上来，不过他转念却是想到唐煜手上还没有什么称手的物件，临时碰到什么东西也不好处理，逛了一圈之后，他挑了一截其貌不扬的绳子。

　　这条绳子只有手臂长短，摸上去软滑细腻，唐煜试着拉了拉，没想到绳子的弹性非常好，他的手臂都扩展到极限了，绳子还有延伸的余地。

　　“你拉不断的，”帝诩望着他憋红了脸的模样轻笑出声，“这是龙筋，你手上的这根被制成了捆仙索，若是平时遇上打不过的，就将它捆了再跑。”

　　唐煜撇撇嘴，嘟囔道：“师傅太瞧不起我了，你怎知我打不过。”

　　说是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眉眼带笑，“多谢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