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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开始同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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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煜跟着高人往城北的方向走,相比起人口密集的城南来说,城北相对僻静,高人在坊间来来回回地绕,唐煜没有来过这一块,此时早忘了来时的路了。
“师傅,我们要去哪儿?”唐煜忍不住问道,他没吃早饭,肚子有些饿了。
高人没有理会他,唐煜只得忍着饿眼巴巴地继续跟着。
好在没过多久,高人就停了下来,他站在一处巷子中,前头是陈旧的白墙,唐煜探着脑袋,正想问,高人伸手在墙上虚虚按了一把,墙面如同被石子打破的水面般骤然晃起一阵涟漪,唐煜瞪大了眼,看见高人抬脚走进了这片动荡的波纹中。
直到高人的衣角也没入进去,唐煜才回过神来,着急忙慌地跟着冲了进去。
进去之后,眼前的场景让他吃了一惊,这是一个偌大的庭院,整体格局呈回字形,庭院的正中有一棵百丈高的大树,大树伸展开来的枝丫几乎将周围的走廊与屋舍的上空全遮盖了起来,彼时又有阳光从翠绿树叶的间隙层层穿过投在青色的瓦片上,恍惚间像到了某个仙境。
“帝诩殿下?您什么时候来长安的?”一个轻柔的女声问道。
唐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位是?”女子似乎也注意到了唐煜,侧头看了他一眼,她本来是十分清丽的长相,但转眸间似乎有种浑然天成的魅惑,叫人看了心神一荡。
唐煜脸颊一红,他年纪尚小,并没有多少应对女性的经验,此时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是……高人的徒弟。”
“徒弟?”女子有些诧异,一双好看的杏眼询问似的望向帝诩。
“我要在这小住一段时间,”帝诩道:“你带着他一起修行,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他转身没走了两步,袖子就被一只手扯住了,唐煜皱着一张脸,稍显圆润的凤眼带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师傅,我想和你一起。”唐煜紧了紧拽住的袖子。
帝诩头也没回,默不作声地将袖子抽了出来,他的步伐明明很缓慢,然而当唐煜想要追上去的时候,他已经不知所踪,唐煜站在空旷的庭院里,一时间有些愣神。
一旁的女子步履袅袅地走到唐煜跟前,“奴唤作重华,郎君如何称呼?”
“唐煜,你可以叫我阿煜。”唐煜的表现已经比方才好多了,虽然面上还有点紧绷,但好歹不结巴了。
重华一看他这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便掩嘴笑了笑,“别担心,殿下就在宅子里头,哪儿也不会去,你要是想见他,我可以带你去,不过眼下日近正午,阿煜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唐煜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跟着重华穿过庭院,说也奇怪,这处宅院的布局优美,但是前庭栽的花草东倒西歪,完全没有规律,破坏了美感。唐煜踏上回廊,回廊间落了一些翠绿的叶片,许是正中那棵巨树的原因,整个回廊弥漫着湿润的水汽,走的久了还真有点冷。离的近了,越发觉得这棵树巨大无比,枝干少说也要十几个人才能环抱,自下而上仰望,根本望不到顶。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他仰望树冠时,总觉得在层层树叶间似乎坐了个小孩,唐煜揉了揉眼,下一刻,就见一个影子从树上跳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在回廊顶上,又从回廊顶跳到地面,确实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头发刚刚过肩,脖子上挂了一个银质的长命锁。
小孩稍稍打量了一番唐煜,皱眉道:“殿下怎么会带人进来?”
“据说是殿下的徒弟。”重华如实说。
“徒弟?”小孩蓦地拔高了音量,“别开玩笑了。”
唐煜的眼神游离了一下,“是真的,今早刚拜的师。”
虽然没有喝拜师茶,也没有点头承认,不过高人也没有反驳他师傅的称呼,所以应该算徒弟吧?
小孩绕着唐煜走了一圈,又仔仔细细地看过唐煜的脸,一脸不可置信,道:“这家伙看起来傻乎乎的,你确定不是殿下随手捡来的?”
“云阳,不得无礼。”重华呵斥了一声,不过她的声音轻且柔,所以这声斥责并没有多大效果,于是她又补充道:“你认识殿下的时间比我要久,应当知道他没有随手捡东西,额,捡人的习惯。”
“但我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啊。”被唤作云阳的小孩盯着唐煜,绕着他转了几圈,忽然怔住了,“你……你是什么东西?”
唐煜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疑惑道:“我?”
云阳显然还想继续往下说,重华却一把按住他的脑袋轻轻拍了拍,“后院花坛里的土我忘了翻了,左右你也闲着,不如帮我干点活?”
云阳看似不怎么服气,但一看重华的神色,便撇了撇嘴,跳上了树,又隐在了树叶间。
重华无奈道:“云阳小孩心性,说话没遮没拦的,阿煜你莫要怪他。”
唐煜当然不会跟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计较,“这么大的院子,是重华一个人在打理吗?”他想起前庭乱七八糟的花草,如果只有一个人打理,确实太困难了。
“还有两个帮手,”重华伸手往回廊外一指,道:“在那。”
唐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出,只看见一块新翻的地,以及——地里的两株萝卜缨子,唐煜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哪里有人吗?”
重华便拍了两下手掌,“还不出来见见客人。”
地里的两株缨子忽然动了动,紧接着土壤开始松动,从土里探出一个萝卜尖儿,一双黄白相间的手从地底伸了出来,攀在青石地砖上,一点点地往上撑,一个巨大的身体缓缓从地里钻了出来,一堆细土稀稀落落地从它身上落到地上。
如果不是重华还镇定地站在这里,唐煜早就拔腿跑了,饶是如此,他的身体也是微微后倾,预备稍有不对,马上转身就跑。
那东西爬到地面上之后,另一根萝卜缨子也以这种方式爬了上来,等看清它们的模样之后,唐煜震惊了,看它们的原形,应当是白萝卜吧?只是头和身体的差距,也太大了点,肩膀竟然比头宽上四五圈,脑袋在宽阔的肩膀上晃晃悠悠的,脸上的五官好像哪个手艺极差的匠人雕刻出来的一样,眼歪嘴斜,一脸恍惚。
这两个东西实在长得太超出想象,唐煜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这真是块风水极好的地方,不单树长得高,就连萝卜都长的这么粗……粗壮。”
重华被他的反应逗的直笑,“黄白皮的是大萝,绿白皮的是小萝,他俩在此处借住修行,作为回报,会帮我分担一点活。”
说完,她又吩咐两颗萝卜道:“大萝,你去收拾一间客房,小萝去给阿煜做点吃的,不要忘了化形,免得吓坏客人。”
唐煜只在前厅等了一会儿,两颗萝卜就端来了做好的饭菜,全是瓜果时蔬,好在唐煜并不挑食,即便看起来清淡,照样吃的很香。
倒是重华觉得过意不去,“这处宅子平常不会有人来,所以没有准备食材,明天我再出去买一些回来。”
唐煜连连摆手,“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子出门呢,我自个儿去就成了,说来我也是暂住在此,肯定得给你添不少麻烦,如果重华不嫌弃的话,那些松土浇水的活,就由我来代劳吧。”
重华微微一笑,“那就麻烦阿煜了。”
午饭过后,唐煜便跟着重华里里外外地熟悉了一下环境,这处宅子里生长的植物唐煜大多都没见过,后院有一座牲口棚,里面养着十多只长相奇特的生物,唐煜根据重华的口述一一将它们的习性全都记了下来。
夜色降临之时,唐煜依旧没有见到帝诩,不过白天折腾了一天,他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吃过晚饭便回房间休息了,没想到大萝化形后长的一副粗糙大汉的模样,心思却十分细微,房间收拾的干净利落,连被褥都重新晒过,铺的整整齐齐。
唐煜洗漱完毕,倒下便睡了,他从来不认床,夜间也鲜少做梦,只是不知为何今夜睡的十分不踏实,过半个时辰就得惊醒一次,也不知是否是这一床被褥太薄了,唐煜冷得往床里面缩了缩,背后忽然抵上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那东西有点咯人,起初唐煜还以为是枕头,伸手过去一摸才发现这东西还有温度,唐煜打了个哆嗦,立刻清醒了许多,他摸索着下了床,刚迈开步子便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唐煜龇着牙揉着自己摔疼的胳膊,他记得房间的陈设十分简单,并没有太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好不容易摸索到桌边,点起油灯,他端着油灯往卧榻的方向一照,下一刻就扔掉油灯夺门而出,“妖怪啊!!”
然而屋外很是空旷,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唐煜只得沿着走廊卯足了劲儿跑,伸着脖子喊,“师傅!师傅!”
下一刻,帝诩就从转角拐出来,面色铁青,“嚷什么?”
唐煜闪到帝诩身后,揪着他后背的衣服,几乎把整个身体都缩到帝诩高大的身形后面,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我房里有妖怪。”
帝诩回头看了唐煜一眼,唐煜这才发现他没有带幂篱,跟唐煜早晨所预想的恰恰相反,帝诩长得非常俊美,他的五官线条流畅华美,且较一般人来得深刻一些,只是略显瘦削的下颚和紧抿的薄唇给人以一种不近人情之感。
唐煜全然忘了自己房间里的妖怪,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帝诩的脸,喃喃道:“师傅,你真好看啊。”
帝诩的长睫一颤,微微垂下视线,“没事?”
唐煜想起自己刚才失态的模样,他抓了抓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事,就是吓了一跳。”
他话刚一说完,就被帝诩捏着下巴,强迫他抬起脸,与他视线相对。
这么一看,唐煜才发现帝诩的眼瞳较常人要黯淡一些,黑得好似刚研开的浓墨,连柔和的月光都要融到里头去了,偏这一双眼眸又毫无情绪,多看两眼便觉得心里发毛。
虽说唐煜想跟帝诩培养一下师徒感情,也不觉得跟他亲近有什么不好,只是眼下这姿势怎么说都有点怪异。
“师傅?”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奇怪。”帝诩放开他,便往唐煜的房间走去。
“师傅,你要小心一些,我房间里可有不少妖怪。”唐煜在他背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还不忘给他提个醒。
房间的门大敞着,凭着月光,唐煜看清房中的妖怪还没有离去,某些跟吊死鬼似的挂在房梁上,有的跟牌位似的蹲在案上,还有在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的东西,此时正打着呼。
等等,唐煜揉了揉眼睛,他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这……这不是院子里栽的那些花草,榻上的是从牲口棚里跑出来的?”
这些东西有的维持着下午唐煜见过的原样,有的则像人似的长了手脚,但并不完全,因而看起来格外吓人,无论谁大半夜看见长着牛头的人或者伸着多条触手的植物出现在自己的床前,都会吓一跳的。
帝诩负手立在门口,朝门外一颔首,“回自己的地方去。”。
“可是殿下,”牛头人见装睡不成,便恋恋不舍地从榻上坐起来,“在他身边很舒服,还能加快我们的修行速度。”
“胡闹。”他音调只稍稍一沉,便叫房中的一众还心怀侥幸的妖精吓飞了魂,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逃出了房间。
唐煜总算舒了口气,眼见帝诩要走,急忙道:“师傅等等。”
他匆匆跑进房间,拿了件外衣出来想要披在帝诩身上,“夜间露重,师傅小心着凉了。”
等他出来时,帝诩已经一步走了开去,唐煜拎着衣服,看着帝诩离开的方向,忽然傻乎乎地笑了起来,虽然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但一喊师傅,他便立即出现了,哎,师傅真是口是心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