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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鬼影壁画(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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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琦的案件陷入了僵局,这日下午安碧槐放了唐煜的假,唐煜心里不知为何总是不太痛快,在宅院里招猫逗狗的,还是重华出面,拎着他丢进了帝诩的院落,这才安生下来。
临到睡时,唐煜原以为自己如此烦躁有可能会生平第一次失眠,谁料他躺上床一闭眼,下一刻就睡着了,只是睡梦中似乎不太舒服,眉头皱得紧紧的。
月光透过窗棱,从门口缓缓挪移到床边,映出一个长袍广袖的高大身影,帝诩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正低头看着唐煜皱成小笼包似的脸,过了片刻,他伸出手,袖长指尖遥遥点在了唐煜眉心处,只见原本光洁的肌肤下骤然现出一抹青黑色,在帝诩指尖下蛇一般挣扎扭动,似乎想要逃遁离开。
帝诩唇角露出一丝冷笑,“你既然进来了,难不成还想走?”
那缕青黑细蛇仿佛听见了帝诩的话,不再试图往唐煜身体外逃窜,反而露出模糊獠牙,一口扎进了唐煜身体深处,帝诩脸色微变,他五指并爪似乎想要追过去,但将将靠近唐煜额头时便停住了,这缕心魔进入了唐煜的梦境,假如他强行进去,过于强大的力量会使唐煜的梦境崩坏,更会让唐煜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
他收回手,沉默片刻,“这回就算饶你一命。”说罢他从衣袖中取出一支金色的线香,伸到月光下,只见线香“嗤”的一声开始飘出浅金色的轻烟,闻之无味,却有一种透彻人心的清冷感,帝诩松开手,线香便稳稳立于月光之下,他袍袖一动,门窗俱合,他向后退了两步,立在黑暗之中,静静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唐煜。
此时唐煜正陷于可怕梦境之中,四周漆黑一片,他既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只是直觉后头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自己,那令人厌恶的阴冷感,仿佛在哪里感觉过似的有几分熟悉,唐煜下意识便向调动灵力护住周身,结果原本很是熟稔的温暖灵力却消失不见,身体里空空荡荡的,他蓦然而生一种恐慌,慌不择路地挑了个方向跑了起来。
黑暗中除了他惶惶然的喘气声之外寂静无声,他似乎跑了很久,又似乎只是原地踏步,只有身后那阴冷感如同跗骨之蛆,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正当他急得满头大汗时,一只淡金色的蝴蝶从黑暗深处浮现出来,它的翅膀似烟似雾,前头的触须纤细而虚幻,随着翅膀的柔软扇动而微微颤动,当唐煜看到这只蝴蝶时,他惶急恐惧的心骤然缓了一缓,仿佛五感中只能感觉到这只蝴蝶,不管是它的颜色,它翅膀扇动的轻微声音,它落下的金色鳞粉,都占据了他全部心神,不知不觉中,四周的黑暗潮水般退去,一直紧随其身后的阴冷感也随之消退,蝴蝶轻轻落在唐煜的指尖上,休憩片刻后砰然碎裂成一小蓬浅金色的粉尘,唐煜猝不及防,吸了一口,顿时心头一轻,骤然从沉重的睡梦中跌了出来。
金色的线香已然燃到尽头,唐煜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脸上尽是冷汗,但脑海中还残留着蝴蝶淡淡的幻影,之前的恐惧反而印象极浅。
“这是怎么回事?”唐煜喃喃道。
“你被种入了心魔。”帝诩清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唐煜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要不是看到帝诩真的从暗处走了出来,恐怕这傻孩子就要下手掐自己了。
“还好这心魔只是一个分身,力量不强,否则这庄周香未必有效,你今天去哪里了?”帝诩对唐煜傻乎乎的表情视而不见,冷淡问道。
唐煜却欢喜地扑了过去,一下撞进帝诩怀里,帝诩没料到他刚从心魔桎梏中醒来竟然就这么有精神,不得不伸手接住了他,“师傅你刚刚就是在给我驱魔吗?”
帝诩微微皱眉,“好好站直了,莫要如此无形无状!”虽说训斥,但语气却并不严厉。
唐煜在他怀里蹭了蹭,这才回到床上坐正了,回忆了片刻道:“我估摸着就是那个韩琦搞的鬼,我今天只去过三个地方,通玄院,乘云楼,再就是韩琦府上,他给我的感觉阴冷无比,与他那些画如出一辙。”
帝诩袍袖微敛,低声道:“恐怕那人已生了心魔,且心魔占据了上风,既然你这么不小心,将这脏东西带了进来,之后你便自己解决,了断这段因果,我今晚虽然不能追根朔源将心魔本体毁掉,却也伤到它不少,你行事小心些,当没有大碍。”
说罢帝诩不再停留,转身便消失在月光之外的暗影中,唐煜先是撇了撇嘴,接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翘了起来,笑得甜蜜而欢喜。
第二日,唐煜早早便起了床,洗漱完毕后本想去找帝诩,却被重华告知帝诩已然出门了,他倒也不沮丧,眉眼带笑地去了通玄院。
安碧槐已经带着青岚在屋子里头埋头写公文,见唐煜心情颇好,便笑着问道:“发生了什么好事?”
唐煜将昨晚之事说了一遍,他对心魔如何危险没有自觉,只沾沾自喜于师傅关心他,安碧槐哭笑不得,问道:“你怎么就这么喜欢那位?还往他怀里扑,借我十八个胆子我也不敢靠近他身边一尺之距。”
唐煜眨了眨眼睛,“我也不知道,我头一次见到他,心里便觉得有些亲切,与师傅相处日久,便越是想要亲近他……”还从未试过情滋味的唐煜摸了摸下巴,喃喃道,“难不成这便是一见钟情?”
安碧槐闻言冷汗都要下来了,他可从未想象过能有人与那位相恋,连忙打断了这个话题,“既然如此,少不得我们还得上韩琦家走一趟,不过我得做些准备,心魔无形无质,我这傀儡可不一定能派的上用场。”
两人正商议间,祁南迁却急匆匆地撞了进来,他额角微微带汗,神情凝重,“昨夜里城内死了六个人!”
“什么?!”唐煜和安碧槐两人异口同声,震惊地站了起来。
祁南迁极快地将六人的情况都说了一遍,死状与之前主持等人类似,家中也一并有韩琦的画,由于都算是有些身份的人,此时通玄院压力骤增,祁南迁一得到消息便来知会负责这起事件的两人,之后他还要入宫面圣,亲自解释一二。
待祁南迁离开后,安碧槐紧缩眉头,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恐怕是昨夜那位伤到了心魔,令心魔慌张起来,它动不了你,又担心你后头那位会出手将其剿灭,便加快了吸收他人生气的步伐,倘若它能聚集到一定力量,便能彻底掌控韩琦的身体,隐匿身形,逃离此地。”
唐煜对心魔了解不多,他之前的欢喜也尽数褪去,有些忧心地道:“师傅让我自己处理,恐怕他不会出手。”
安碧槐撇撇嘴笑了一声,“若是区区心魔便要他出手,我们通玄院也不必干了,早日关张大吉吧。我虽然不擅对付这些无形无质的玩意儿,然现下它被逼得狗急跳墙,说不定有可趁之机。”
话音刚落,外头有人来报,说是一位名叫绿绮的姑娘有急事相寻,安碧槐和唐煜对视一眼,连忙叫人将她请了进来。
绿绮还是一袭绿裙,看起来清丽脱俗,但神情忧虑更甚,她手中拿着一副画,进来之后一言不发先深深拜倒,吓得唐煜立即站起来就要去扶她。
绿绮不肯站起,只是将画卷呈上,带着泣音诉道:“奴过去曾收到过韩公子的画卷,一直视若珍宝,然在昨夜之时,却见画中女子口鼻流血,神态扭曲,甚至上半身微微向外探出,似乎想要离开画卷,韩公子许久不见奴家,奴家心知他必然出了事,但此身无用,帮不了他,只得带来请二位大人一看,恳请二位救救韩公子。”说罢她便深深叩拜。
唐煜手足无措,转头看向安碧槐,安碧槐神情凝重,将绿绮姑娘扶了起来,“职责所在,岂能辜负,姑娘不必担心!”
接着他示意唐煜将画卷打开,只见画上是一名绿衣女子,看容貌身姿与绿绮有八九分相像,神态婉转动人,一看便知作画者笔下情意缱绻,不过与之前唐煜见过的画一般,这画上也有几分令人不虞的阴气,甚至细细瞧来,画中女子的五官似乎都有些扭曲,让人不寒而栗。
唐煜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上次我们所见的恐怕是心魔控制下的韩琦,然而现下心魔被逼急了,它要如何做才能逼得韩琦放弃这具身体?”
安碧槐眼眸微微一动,目光落到俏脸带泪的绿绮身上,“它想要杀掉绿绮……”
“恐怕之前韩琦都在拼命阻拦心魔,所以绿绮姑娘才会安然无恙,但心魔昨夜一连杀了六人,力量大涨之下险些对绿绮姑娘出手,所以这幅画才会出现异象。”唐煜补充道。
安碧槐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道:“我有个主意应当可堪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