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曲》琉璃秀

4、3 诡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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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林嘉明他们忙着和和尚对峙的时候，林嘉明家的司机正在接他老板的女儿林小姑娘从兴趣班回家。
　　林小姑娘比一般同龄人沉稳，确切地来说，是沉稳过头了。她坐得很端正，双手平整地放在膝盖，小书包端端正正地放在身侧。
　　完全没有那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好动。
　　略知道点内情的司机心内无声地暗叹一声。
　　这时候，前方红绿灯，司机便随车流缓缓停了下来。忽然之间，林蕴秀做了一个意外至极的动作：她打开了车门，飞快地跳了下车。司机察觉回头，一瞬间看见她脸上的神色是极仓惶极焦虑的......司机呆了一下，他反应也很快，在林蕴秀冲下车的同时也打开车门跳了下车，两人时间间距就差那么一秒半秒。
　　他们停车的位置是路边。也就这么一秒半秒，林蕴秀冲上了旁边的大马路。“姐姐......”她发出了一声几乎可以称为凄厉的喊声，然后像一枚小炮弹那样向一名黑衣女子冲去......
　　司机愕然极了，那女子穿着有点古怪，可是人长的极漂亮气派，长柳眉，水波眼，只是脸上的神色欺霜赛雪地冷，他可以肯定，这个人不是林家社交圈的任何熟人，林蕴秀兴趣班的同学、同学家长，老师他也见过，不说都认识，可也都见过，肯定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这是谁？他看着对方不善的脸色，怕伤害到林蕴秀，下意识的就想将她拉开对方身边，“小姐，这是......？”
　　可林蕴秀根本无视他。执拗地扯着对方的衣服，仰着头，小脸神色十分固执地追问，或者说，称得上质问了，“你为什么不救哥哥，我说了把钱全部给你！你为什么不救他！”
　　司机听呆了。
　　女子轻声嗤笑，“呵，人心善变，当初汝说的可是汝哥哥和其他哥哥，怎么，现在只关心汝哥哥的死活了？”
　　这句话，对一个不过七岁的孩子实在太刻薄了！
　　可女子无论神色还是语气，都很淡然，仿佛她将林蕴秀放到了同等地位对话，故而也无所谓严苛还是宽容，刻薄还是仁慈。
　　她轻轻一甩衣袖，震开了林蕴秀，像是这才正式回答她的质问，刚才的，不过是不相干的感慨：“吾，念汝家有善举，汝兄长和汝也颇心诚，保他全尸，俱送汝等魂魄出葬阴山，已是仁义至尽。吾，不当汝呵责。”
　　司机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林蕴秀。正想开口问他们在说什么，女子一挥衣袖，“快归家去。毋在此逗留。”
　　司机只觉得漫天卷地的黑色盖过来，耳边是尖锐的声音，他嘴角抽动地张开了眼，感觉脑门有些痛，视线也有些模糊，好些黑色线条在跳，好一会才清朗起来，他大吃一惊，就等红绿灯这么一点时间，他竟然打盹眯过去了？？
　　后面催促的鸣笛已经乱响成一片。他急忙往后看，原本端端正正坐着的小姑娘，还是端端正正坐在那儿，连动作都没变化过，司机想着那个诡异的梦......呃，刚才梦见了什么？竟然是想不起来了。他挠挠脸，心想这身体是不是出什么毛病了，最近好像容易犯困，得去医院检查一下了，不然先生太太知道他开车也打盹，非得炒了他不可。
　　他没注意到林蕴秀的眼睛是闭着的，赶紧在催促笛声中踩油门前开。
　　车顺利的开回了林家大宅。
　　林家住的是独门的白色别墅，装修雅致。
　　司机停了车，给林蕴秀开了车门，等了一会，也没见林蕴秀下车，不由得探头叫了声，“小姐？到家了。”
　　林蕴秀像惊醒般的身体抖了一下，看过来的眼睛充满了迷惘，然后，才长长的“哦”了一声，下车来。
　　大厅里，林蕴秀母亲林太太正在看一本关于编织工艺的书。她长得温柔漂亮，是一位十分有气质的中年美妇，因今天身体不适，这才没有去接林蕴秀放学，平时都是亲自接送的。
　　看见林蕴秀回来了，她笑着放下书，温柔的叫了林蕴秀过去，问了她几句她今天上课的情况，便让她回房休息了。
　　不一会，林嘉明也回来了。尽管林嘉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多年夫妻相处，林太太还是瞧出了他神色的异样。问他怎么了，林嘉明只说生意上的事，没事。林太太嗔怪他几句，便去厨房看准备的晚饭了。林嘉明则吁出一口气，问明了女儿在房间，就上楼去看她了。
　　林嘉明心内挺愁的，他们一伙人，动用了几乎能动用的手段、人脉，可还是查不到这和尚的来龙去脉。
　　唯一知道的是，在飞机失事附近，的确有座山，叫苍兰山，也的确有座寺庙，叫天佛寺，可那是在五百年前。
　　这就够恐怖的了！
　　如果是讹诈，也只能说明这讹诈之人，呃，很有文化水平。
　　这不是学历史文化的，渊博的，几乎不可能知道这么生僻的知识点。
　　这笔钱，林嘉明真不知道该不该给了。
　　给吧，怕被诈骗，钱倒不是多大的问题，是面子问题：被人骗，没面子，而且，涉及了他林家是不是“祖上积德”的问题......
　　不给吧？他又总觉得这事儿不假，大概是和尚那种很随意的“随便你给不给，无所谓”的态度影响了他，让他莫名有了这种笃定。他也说不上为什么。
　　若是和尚私下找上他，他给了就给了，可不巧，遇着一伙人，他给了，别人便是看他面子，也肯定都得跟着给，这反而让他有了顾虑。
　　他想。等明空和尚的消息吧。
　　明空和尚是本市最大最著名的寺庙五香山寺庙的外事和尚，林嘉明因为常年捐善款、物资与寺庙，后来还请了寺庙为过世的儿子祈福，与这个圆滑的和尚有过多次接触，颇有一些交情，因此，拜托了明空和尚就“苍兰山天佛寺了空和尚”请教禅空大师——也就是上回说“天家不可语”那位大师。
　　林蕴秀的房门半虚掩着。林嘉明想逗女儿一下，没敲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林蕴秀趴在桌上很认真地涂抹着什么，林嘉明走近一看，脑子轰隆的响了一下。
　　林蕴秀画了一个和尚。
　　那个妖艳的和尚。
　　虽然笔尖稚嫩，跟真人面容也颇有些差距，可还是能一眼看出就是那妖艳邪气的和尚。林嘉明压下心口那股惊恐，故意发出了一点声音让林蕴秀发现自己在她身后，待林蕴秀回过头来，才若无其事笑眯眯地问：“阿秀在画什么啊？”
　　林蕴秀一开口就让林嘉明五雷轰顶了：“爸爸，今天是不是有和尚来跟你要哥哥许捐的钱了？”
　　林嘉明强忍住震惊，“阿秀怎么这么问啊？”
　　林蕴秀一脸严肃，“因为今天我看到姐姐了。”
　　林嘉明心里一动，她想起医院里，林蕴秀半昏迷中又说过给姐姐钱的说话，问：“姐姐是谁？”
　　林蕴秀还是一脸严肃的表情，如果不是知道事情的诡异，林嘉明几乎要笑出来。可他现在一点笑的心思也没有——
　　“姐姐就是和尚的朋友。和尚管着很多人，如果不是他放哥哥出来，哥哥他们就出不来了。把阿秀的钱，也给他。”
　　林嘉明真是整个人都慌了。“怎么回事？阿秀，你记起飞机失事后的事了？”
　　林蕴秀抿着嘴好一会没说话，最后严肃地强调，“哥哥答应了把全部私房钱给姐姐的，阿秀也是。爸爸你要做到遵守承诺，把哥哥和阿秀的钱，全部给和尚吧。”
　　林嘉明表示不只是慌，还乱。
　　“秀秀，到底怎么回事，你能详细点告诉爸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