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将尽》白雪泥

7、第七章 变数

　　三年有多长？
　　三年有多短？
　　白树之花一年一度，已经开谢了三次，此时是第四纪4年，秋。

　　白树之花的花期很长，特别是自国王归来后，自初春含苞，能纷纷扰扰开到秋末冬初。刚铎的人民只要远远的看到这纷繁的花朵就会打心底里开心骄傲，因为这正是他们的国土繁荣昌和的象征。索荣的阴影真的越来越远了，被黑暗笼罩的岁月里人们所遭受的伤害在加速度的复原，北方阿诺王国与南方的刚铎已恢复贸易通道，良田被开垦，城镇被重建，邪恶被驱赶，颂歌被传唱，精灵、矮人以及其他种族均与人类和平相处，中州的“希望”有条不紊的拟订安派各项举措，他果然没有辜负这片中州大地，伊力萨王越来越受到百姓的爱戴敬仰。
　　当这一天下午国王自文书堆砌的桌案前抬起头，目光落在了扑楞楞飞来驻足于窗棱之上的一只信鸽身上。
　　信鸽足下一只细小竹筒里的纸条被取出来，展平。

　　阿拉贡吾友：
　　时间过的可不慢，以你们人类的时间算来，你登上王位有三年了吧？分别之后我走过了很多地方，这一路来，虽然陪伴我的只有吉穆利，奇怪的是，我怎么总感觉你也一直都在呢！证据就是，我们每到一处，那里的景况就会发生变化，国王的指令纷沓而至，衰败颓废的景象会被一片欣欣向荣取代。土地被唤醒，百姓受激励，连最不起眼的小草小花都卖力的展示它们最蓬勃可爱的生命力，以报答伊力萨王的功德无量。
　　你知道我们幸运得很，经常能碰到国王陛下的信使，不断的听着他们说着关于他们国王的能耐和功绩，所以你知道了，上面那些赞扬称颂的言辞其实都是我听他们无数遍重复后没办法不记住的，我甚至能够倒背如流！并且还有很多华丽的辞章，不过我无意在纸上一一列举。
　　也不知道忙碌的国王有没有时间接见老朋友？事实上这个老朋友已经向刚铎赶来了，因为并没有什么紧迫任务在身，幽暗密林的王子也没必要催马加鞭，同时也给国王陛下时间来收拾准备，那么我想，三日够不够？
　　那就这样，那些民间传播的颂词将于三日后面呈国王陛下。
　　莱戈拉斯•绿叶

　　国王将信笺浏览完毕后，轻轻呼了一口气，扯过来一边的文件，认真阅读过后作了一番详细的批示。之后才又再拿起那页信笺，再次看了一遍，发觉纸上内容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这才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他以拳狠狠敲击了一下桌面，脸上的笑意带了一抹淡淡的自嘲。
　　推开桌上所有的文件文书，只将信笺纸小心的折好，揣进衣服口袋。
　　他冲出了御书房。

　　站在白城的至高处，看向遥远的平原尽头的地平线，伊力萨王不得不承认，他是在想象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如何自远处迤俪行来，一步一步，行近。
　　如同三年前怎样放他一步一步走远。
　　他遣向各地的信使们总有能与精灵王子及矮人朋友相遇的，回城时他们当然记得在汇报各地民情之时一并汇报国王故友的行踪，因此虽然没有一起游历，他也能确认他们平安顺利。
　　如果一直就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吧？平静忙碌，岁月安好。
　　一度以为自己强大的无所不能。
　　但是一纸信笺就出卖了他心底深里的东西。

　　他叹息着收回目光，卫兵跟在身后神色不安小心翼翼的想问什么又不敢开口。他笑了笑：“并没有什么值得惊慌的动静，我只是批阅奏章累了，上来透透气而已。”高处空气好嘛！
　　说完他转身大踏步下了塔楼，卫兵忙不迭紧随其后。

　　经过圣白树的时候，国王停下了脚步，伸出手轻轻摩挲着虬劲的树干。这是一株被赋予神奇生命力的树木，令看到它的人都会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不只是高大，不只是古老，不只是美丽，它躯干里的汁液似乎与王族的血脉紧紧相连，伫立在那里让人不能逼视又想要依赖。卫兵敬畏的站在三步开外。
　　轻微有风拂过，吹落了瓣瓣白花，悠悠荡荡着，却并不急于落下地面，调皮有如一个个小精灵。
　　伊力萨王心情好的想要哼出歌来，低吟两声却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或者想唱些什么，唱歌可不是他的擅长。他又开始想念起精灵王子的美妙歌喉。
　　王后阿尔温的歌声也很动听，实际上她与莱戈拉斯之间很难比出个高低上下，但阿尔温并不像莱戈拉斯那样喜欢唱歌，她多半只是低声吟哦几句，连国王也只听过她为数不多的几次放声歌唱。况且此时王后不在刚铎，她半月前去了林谷娘家，本来国王想要陪她一起的，但结果被冗繁的政务拖住了。

　　“艾莫尼，你会唱歌吗？”
　　三步之外年轻的卫兵闻言张大了嘴，他实在没想到国王提出来的会是这个，他宁愿他的国王问他，你会用剑吗？那样他就可以拔出腰间的长剑，耍一套漂亮的剑招给国王看看，要知道为了有在国王面前展示的机会，他每日都练足至少一个时辰，虽然他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国王的亲卫兵，但其实他与其他一些亲卫兵并非由伊力萨王亲自挑选，他们甚至没有机会在他面前崭露头角。
　　可是他的王问他会不会唱歌，这实在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料，早知道他就该每日再多花一个时辰来吊嗓子！
　　伊力萨王看了看张口结舌的卫兵，挥了挥手，安慰的笑道：“没什么，你先退下吧。”
　　艾莫尼懊恼的几乎哭出来：“陛下，我不是不愿意为您效劳，可是我的嗓子并不适合……”
　　“我知道了。”国王淡淡说道，再次安抚的看了他一眼。
　　艾莫尼于是低首退开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恭敬的说道：“陛下，天色晚了。”国王点点头，他这才退到几十米开外的城垛守侯。

　　天色正一点点暗淡下来，夕阳落在天边，给那一角云空镀上橘红鲜艳的色泽，美如锦缎。头顶白树的花瓣还在徐徐飘落，无休无止，轻如梦幻。
　　三日，莱戈拉斯，那么你还来得及看白树花谢，这白花的开与谢都是如此之美，如此洁白，纤尘不染，就连落地的时候也维持最美的身姿，绝不委顿枯败，如此深爱花木的你，必定是喜欢。你还说过圣白城宏伟壮观，可是独缺少林木花卉，缺少绿色植物的气息。这项工作我一直滞留着，只想等你来完成，你想偷懒，那可不成。
　　伊力萨王想着，心底被喜悦得意和期盼涨鼓的满满的，直到他的眼角扫见低处一根枝桠上，赫然有一朵小花发出怪异的色泽。

　　那花的形状与其它的完全一样，突兀的是它的颜色，在一片纯白之中，那是一点枯黄，再深一点几乎就要变成褚褐色。国王惊异的看着它，那绝对不是夕阳的染色，因为其余的花朵都极其正常，他在心底掠过一阵不祥之感，踏步走上前向那朵花伸指摘去。
　　手指尚未探及花枝，那朵枯黄的花忽然掉下枝头，和其余纷落的花朵几乎同样的凋落方式，只是它倏地飘落在伊力萨王的手心里。
　　那一瞬间，阿拉贡的手心像是被灼烧了一般，随即似乎被灼烧起来的是他的心脏。他模糊的神志听到不远处卫兵艾莫尼的惊叫，然后他掉进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