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将尽》白雪泥

6、第六章 星芒

　　夜幕渐渐深沉
　　梵拉降下光芒远在穹苍
　　如此圣洁完美的色泽
　　衬托大地的苍茫
　　无垠的森林绿荫
　　伫立于夜的深处
　　枝条扶疏掩映
　　寂静无声的风穿梭而过
　　行走出浅浅淡淡的迷惘

　　光影次第排列
　　云朵在星星裙畔袅绕飞扬
　　光芒如水之柔
　　俯瞰人间无数沧桑
　　你看见所有梦幻
　　你看见海洋无边
　　吟唱声飘飘荡去
　　天边有如天堂一样的焰火
　　你看见黎明之光又再临降
　　……

　　两位好友并肩坐在殿前的台阶上。莱戈拉斯以柔和的嗓音轻唱一首歌，那歌声里充满一种宁和安谧的感觉，在暗夜无人的圣盔谷不惊不扰，仿佛那些音节一经吐出就潜入了无边苍茫中，但听见的人却绝不会以为那是虚空，他会觉得全身的每条神经都随同那优美的音符延伸散去，舒坦至极的放松与，漂浮。
　　精灵的歌声无疑是中州大地最为优美动听的歌声，传说听见精灵歌唱的人类会有福分降临，阿拉贡深深相信这一点。林谷精灵的歌声给自幼丧父的他带来安慰与快乐，美丽的阿尔温的歌声给他带来幸福的憧憬与爱意，而再没有人比他清楚魔戒重现后，这艰辛一路上莱戈拉斯的歌声曾给过他多少抚慰与希望。

　　当精灵口中的最后一个音符微微轻颤着飞入远处穹苍，消失不见，阿拉贡自远处收回了漂浮的目光。精灵周身散发的光芒在暗夜中柔和而突出，他的双眼在黑暗中熠熠闪亮，有如星辉，而他自己也正自仰首遥遥的看向夜幕上的几枚寒星。一时间，阿拉贡有些错觉，以为眼前的是天空中的星星落下人间的光影，如此飘渺而不真实，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碰触了一下精灵的衣袖。
　　随即他便收回手来，因为莱戈拉斯已偏过头来，定定的看着他。那眼光分明的说，他是真实的。
　　“莱戈拉斯，”阿拉贡声音比以往更为低沉，停顿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精灵微微眯了眼，嘴角调皮的一勾：“你不是也在这里？”
　　人类在心底暗自叹口气，这个精灵若是不想说什么，就会有这么个表情，你不能逼他，不忍逼他，况且，你凭什么逼他？

　　又沉默了一会子，阿拉贡再度开口：“莱戈拉斯，跟我回刚铎。”
　　“为什么？”精灵眨一眨眼。
　　“你知道，米那斯提力斯如今百废待兴，我需要有人帮我。”
　　精灵微笑：“我只是个战士，可并不擅长政务，否则的话，我Ada也不会轻易放任我走出幽暗密林的宫殿的，不是吗？”
　　“你不必要擅长政务！如果你愿意，你就是白城卫兵面前最威猛的将领，或者，也可以是宫廷里清闲快乐最受欢迎的乐师。”

　　“阿拉贡！”莱戈拉斯打断他，“你知道我已经答应了吉姆利去看他的地下王国，我也要带他去拜访凡贡森林，我们说好一起游历整个中州。”
　　“你们这样就准备抛下我？”阿拉贡语声冷冷，有一丝恼怒。
　　“谁叫你是国王？”精灵冷静的与他对视，“我并不是想要拒绝你，但我答应过吉姆利了就不能失言。关于诺言与责任，你应该比我更加明白它们的重要性吧？”

　　阿拉贡一度几乎要发火，但还是忍住了，他心知精灵不该是他生气的对象，他垂下眼睫。
　　“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再度抬起眼的时候，他的目光温暖而诚挚，这使得它们隐隐蕴涵着说服的力量。
　　“Mellon，”莱戈拉斯忍不住震颤了一下，人类之王的眼睛穿透力那么强，又那么温暖致命的吸引着他。挣扎一番，他还是别过脸去，“我乐意成为你最信任的朋友，并且，我会永远是你的朋友，无论我在或不在，也无论你在或不在。”

　　阿拉贡紧紧的看着他，精灵的侧面轮廓完美流畅的如同雕塑，他长长的半掩双眸的睫毛纹风不动，没有震颤，也不肯显露一丝情绪。他那么骄傲。
　　他为什么来这里，他为什么在这里拒绝自己？因为他有恃无恐，因为他相信人类绝不会在此地再次冲他发火。
　　妥协不是一个国王的风格，但是，他能拿他怎么办？

　　“如你所愿，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阿拉贡站起身，向夜空缓缓吐出一口气，竟微微笑了，向远处暗影憧憧的山脉与平原伸张双臂。那是一个王者的笑与气势，他身上的血脉总会在一些时候让他表露出这样的气魄与魅力。精灵并不是第一次见识人类这样的魅力，却还是浑身震动了一下，他看着他，眼中是满满的叹服与钦慕。人类之王的潜台词是：只要是我愿意，什么都可以满足你。
　　阿拉贡回过身来，双手搭上精灵的肩膀，他的眼中跳动着热情闪烁的光芒：“莱戈拉斯，愿不愿意再次和一个游侠到荒野间驰骋游荡？”

　　两匹罗翰宝马又开始在一起并驾齐驱，它们兴奋的在荒原上撒蹄奔驰，带着荒凉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猎猎的风擦过它们长长飘逸的鬃毛，带动成一波一波流动的姿势。同样呈流动姿势的还有马上人类与精灵的衣袍发丝，一深一浅，两道急光。
　　好象从前一样，从前许多次一样，不在乎黑暗的阻隔，不在乎如刀锋般刮面相迎的冰冷夜风，也不在乎是不是有足够支撑自己的休息，两位强韧勇猛的战士在荒野上疯狂没命的赶路。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这次他们并没有确切的方向路线与目标。
　　没有要追逐的敌人，没有要赶去通报的消息，没有等待搭救的同胞人民。

　　那么，我们在追赶什么？精灵凝视着前方一点，无比困惑又无比清醒的想。我的轻捷灵巧，疾步如风，耐力非凡，却又怎么可能追赶得上过去的时光？即便再加上你，恐怕也是不能。
　　是的，以后都不能了。人类之王感慨又遗憾的想，中州今后不再需要他玩命奔波的寻求希望之途，不再需要他扮做游侠四方拼杀征战，不再需要他带着为数寥寥的族人与朋友涉险犯难，只要他恢复血液里命定的身份，自此，一呼百应。

　　银衣金发的精灵平静的面孔如雕玉一般的俊美、典雅与高贵，不可侵犯也永不可能无视。人类震惊的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起，只要自己眼中出现这张面孔，就没有办法自动调转开目光。那样的贪恋，是在面对阿尔温的时候也不曾更强烈的，光是那样的看着看着，就如光阴荏苒、天荒地老的欢喜痴嗔，静默悲伤。
　　这个精灵，无比轻易的搅动他强韧神经里最细弱的那根。

　　精灵勾起嘴角，他必须这样，要不然人类的目光就要杀死自己了，以甜蜜又疯狂的心碎。自己已经做到这一步，凭着不依不饶的倔强，历经挣扎，甚至在白城王宫的婚礼上都平静无波的微笑着过来，还有什么是不能坚持的呢？
　　——可是你不敢继续面对下去，你害怕的要逃跑了！
　　精灵王子被这个遏制不住忽然冒出来的不怕死的诚实击中了，他勾着嘴角，却忽然猛勒缰绳，无鞍的烈马又奋力弹出去一段距离，这样，人类才没有办法看到他无力克制滴落下来的，眼泪。
　　而在他赶上来之前，他有了足够的时间摧毁那些悲哀。

　　一整夜，他们纵马驰骋，无际无疆，却再没有交换一句话，只有天空中晶亮的星星闪烁细碎的密语。
　　星芒隐去的时候，天亮了，他们回到罗翰王宫。稍作整顿后分道扬镳。
　　伊力萨王没有回头，他只是在心中一遍遍的念及精灵在昨夜对他说的话：我会永远是你的朋友，无论我在或不在，也无论你在或不在。

作者有话说

　　本文未注明出处的诗歌内容，均系本人胡编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