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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灰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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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贡在黑暗之中睁开了眼睛,在这之前他已经凝神倾听了一会,四下一片沉寂,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还算稳定的呼吸心跳。
他还是无法看清目前状况,因为睁开眼睛所看见的仍然是一片阈阈漆黑,身下似乎是冰凉的石板地,空气中散发着阴晦潮湿的气息,游侠根据这个敏锐的判断出这应该是一处隐蔽的地下洞穴。
白城……黄昏……白树……枯花……烧灼感……
在清醒过来的一刹那他已经在脑海里飞快闪过昏迷前记忆能及的那些片段,知道自己遭遇了一个国王不应该有的遭遇。他,伊力萨王被袭击被绑架了。
不过他丝毫也没有忧惧与焦虑,相反竟然隐隐兴奋起来,这种不好的感觉很好——这话很奇怪,但的确是这样,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游侠的年代,在游历中冒险,接受挑战。当然不是热血冲动的那种,热血冲动在他二十岁之前就结束了,在经历过那么多之后,他的冷静让人觉得可怕。
结束战争才三年,而他在战斗中生存的时间是它的几十倍,他微笑,感觉自己像一头休憩够了开始准备猎食的狮子。
但是下一刻,他收敛了微笑。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历险的岁月里他常常浑身是伤,疼痛的感觉总是缠绕着自己,似乎已经成为习惯。就像吃饭需要用牙齿嚼碎食物才方便下咽一样,疼痛能很好的警醒自己的感官,激发潜能,能帮助他战胜险境,在战斗中根本算不得是什么坏事。
如果没有疼痛呢?如果在险境之中,如果明明知道自己身上有伤,却感觉不到疼痛呢?
感觉不到疼痛,却感觉到四肢酸软无力。
阿拉贡用力捏起了拳头,而这个动作也已经颇为费事。
他开始回顾更多的细节——收到莱戈拉斯的来信,然后心神不定散步到圣白树下,忽然想听到歌声,卫兵艾莫尼不会唱歌因而被自己摒退,然后他独自欣赏夕阳,欣赏夕阳下的白城、白树和白花,以他游侠的敏觉,即使沉湎于美景与记忆,也绝对不会对身边的危险毫无知觉,他可以肯定除了艾莫尼,当时并没有其他任何人能接近他。而对于年轻的艾莫尼,即便不相信他的忠诚,也绝对相信他还不够能耐。
唯一的疑点,就是那朵诡异的,忽然枯萎凋落的白花。
白树之花即便凋谢也不会枯萎,他所见到的绝不是自然现象,那么,它必定是被制造出来的。
这种现象没有人可以制造,他伊力萨王也不能。精灵之力也不喜用于破坏美丽的物事,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术”,巫师之术。
当年光临中土的几位巫师,如今只剩下甘道夫一个,而他目前远在夏尔。还会有谁的“术”,此时能出现在刚铎?
“刚铎之王,我猜你醒了?”
黑暗之中忽然响起阴喋喋的声音,陌生并带有些微嘶哑,声音的来源却不是一个固定的方向,似乎发散自前后左右,又似乎是来自头顶上空,跟随而来的,竟还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阿拉贡目光锐利,却没有在这个有限的黑暗空间里搜索到任何人影。而对方,必定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关注着自己,虽然他醒来并没有明显动作,但呼吸声却没有多加掩饰,他的动静无疑在对方掌控之中。他慢慢支起上身,倚坐于一侧石柱。
“你有什么打算?”他对着空气淡淡的发问。
“我的打算?”黑暗中回荡起一阵短促刺耳的笑声:“伊力萨王果然不同凡响,我找寻你的弱点找了足足三年,才终于得到今次的机会。现在你孤身一人手无寸铁,已无力反抗,你就一点不为这样的处境担忧吗?”
“不,我没有担忧,我只是在等。”阿拉贡回答黑暗中的声音。
“你等什么?”声音带出疑惑不解。
“等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阿拉贡叹口气耐心解释。
“哼!强自镇定,你的把戏还不少!”阴哑的声音明显有了恼怒,空气中的压抑感也更强了,“或者,你除了等,还想知道在此之前还发生了什么?”
“我或许能够猜测到一部分。”阿拉贡懒懒的语调,暗中提醒自己不要将情绪陷于被动。
“伊力萨王难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
阿拉贡笑了笑:“这具躯体还是我自己的,我能感觉到自己负了伤,正躺在这黑暗地底流血,这说明我遭到了偷袭并被绑架。但是我负伤却不感到疼痛,联系到我遇袭前的景况,不难猜测我的敌人采用了一种巫术,致使我丧失了一部分知觉,甚至丧失了我的力量。如你所说,我现在已无力反抗。”
黑暗中的笑声又喋喋响起:“自命不凡的伊力萨王也会承认自己无力反抗,这真不可思议,或者我们大家以前都误会了,你的所谓信念、坚持,都只是装模作样,真正遇到问题,也就束手无策了!”他继续阴腔怪调的笑。
阿拉贡静候那怪笑声消散,才冷冷的开口:“在我历险的年月里,凶险不堪的遭遇不胜列举,那时侯的黑暗远比此刻更浓烈更可怕,所有人类还有其他良善生灵都被笼罩在阴影下喘息求存,而如今中土已获安宁,不过是我一人有些小麻烦,难道你会以为我从前无所畏惧,此时倒丧失了希望?”
“那么,告诉我你此时的希望来自哪里?!”
气流忽然急促涌动,阿拉贡觉得一阵窒息,不由得偏了偏身体,他强忍胸腹间涌来的一阵恶心难受,语声冷如刀刃:“我的希望,来自你的失望!”
气流一窒,随即黑暗中掀起一股大力,猛地将他掀起,摔出数米远,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岩壁上,又摔落在地。
阿拉贡还是没有感觉疼痛,但是整个人如堕虚空的眩晕,身体四肢甚至五内脏器都在抽搐纠结,那种未曾体会的苦楚比单纯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他咬了咬牙,慢慢攀起身体。
没有等他完全站立,又一波攻击掀来,他被摔向另一面墙壁,等他落下才喘了口气,又再次被飞向另一个方向。如此反复撞击,阿拉贡几乎丧失了所有的自我卫护能力,只勉力保持着心底的一线澄明,竟没有晕过去。
终于静止下来,耳朵里轰然作鸣,他摇了摇头,挣扎着睁开因苦忍而紧闭的双眼。这时一道灰色的影子出现在黑暗中,距离并不远,阿拉贡的视线也已适应了黑暗,但他还是无法看清那灰影的面孔。
“果然一身硬骨头!”那把声音不再四面迫来,而发自固定的前方。那个灰影微微飘动,“我对这个躯体很满意。”
见阿拉贡略显惊疑的抬头,灰影再度发出怪笑:“你还记得曾经那个塞奥顿国王吧?”
阿拉贡缓缓支起上身,目光紧盯着灰影,低缓吐出一句:“萨茹曼的余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