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流光》桃夭奚若

9、安心家里炸锅了

　　安定医院的抢救室外。
　　“她都这样了，你们还这么打她，然后再让我们抢救；我们抢救好了，你们好再打？”中年女医生冲张建国急吼吼地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嚷嚷着。张建国的手里还牵着刚刚那个被护士领走的嘤嘤哭泣的小女孩。“我看你才应该看看急诊，你的心理问题很严重。”
　　张建国窘迫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一语不发，眼睛一直盯着抢救室的门。
　　女医生还要发飙，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声音急促地低声叫到：“姜主任，您赶紧来一下。”女医生瞪了一眼张建国，转身进了抢救室。
　　“张爸爸，”小女孩用嫩嫩的小脸蹭着张建国的大手，抬头冲着他笑了笑。张建国抱起孩子跟她顶了顶头，坐在门边的椅子上。
　　大约过了几分钟，再次从抢救室转身出来的女医生，慢慢踱到椅子前，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抱着孩子的张建国，脸色极其难看，她严肃地说“你过来一下。”顿了顿又说：“放下孩子。”
　　“乖，坐好啦，别动，等着张爸爸。”
　　“噢。”女孩极乖地点点头。
　　“你真是她家属？说实话。”女医生一脸疑惑的问道，她刚才已经听了女护士的汇报。
　　张建国迟疑了一下，左右张望了一下，才轻轻地微微点点头。被称作姜主任的中年女医生，上上下下打量了张建国好几眼，吐出的话彻底冰冻了张建国的心“她怀孕几个月了？你们还打算要这个孩子么？”
　　“什么？”张建国失声喊道。
　　“嚷嚷什么？我问你呢，你问谁？”女医生侧目而视，这俩人的关系她心里基本有数了，面上是一点好颜色也不肯给了。
　　张建国的头都要炸开来了。当他接到漫漫住院消息的时候，还犹豫要不要去；等到去了医院，医生告诉他漫漫怀孕2个月时，他登时惊喜交加；等医生问切除小肠时要不要拿掉孩子时，他懵了——他喜欢孩子，安心和他是任懿孩子邵觉的干妈干爸。任懿出差时若赶上邵觉开家长会，安心都派他去替开；邵觉没完成作业找家长，安心也是派他去受训。他喜欢邵觉，还跟安心说“把邵觉接过来，咱俩养吧，任懿老出差忙不过来。”是因为安心一直不主张要小孩，张建国拗不过她，俩人一直丁克着。但骨子里那传宗接代的观念却随着人到中年事业有成慢慢强烈起来。现在温柔的漫漫怀孕了，张建国的重心顷刻间就倒向了自己的红颜知己。当时为了怕出人命，他只好在手术单上签了字，以为孩子已经拿掉了，他的心里确实难过了许久，他似乎都能看到那个象邵觉小时候的孩子在自己眼前晃……漫漫切除小肠后，他已经打定主意离开她了，男人还是最在意仕途的。医院的电话直接打到自己手机上，这事要让安心知道了，他就得滚蛋了；要是让安心的父母知道了，他直接滚回农村老家算了，前途一定是毁了。可接到120急救中心电话，漫漫的女儿哭着喊“张爸爸张爸爸”的时候，他又义无反顾地跟到了安定医院。怕出现死亡的情况自己无法撇清，情急之下他只好叫来了安心，想着在这样一个人命关天的情况下，安心对自己的责备定然会减少。可没想到，发生了之后的事，而且据任懿告诉他，康瑞安也在安定，而且看到了安心；到底康瑞安有没有看到自己？安心应付的如何？张建国一直在心里嘀咕。一切的不可预知的种种如这场不期而至的大雨一样绵绵不绝，现在的消息更是炸雷，恰好切合了一句诗——于无声处听惊雷！

　　在汉江潮的穆少卿还在等着咨询师任懿老师电话的同时，任懿的母亲也在找她，原因是邵觉的爸爸邵建往自己家里打了个电话，老太太觉得得赶紧告知自己的女儿，她知道女儿女婿在闹，可不知道到了哪一步，要是到了非离婚不可，得劝女儿赶紧办了手续。好男儿有的是，当初还真是把这个邵建给看走了眼。——用骆家明的话说：“任老师很忙。”
　　三个女人聚在安心的大房子里，任懿急忙申请去冲澡，怕感冒了；安心躲进了书房在讲电话；果然如这两人所愿买好了食物的冷眉，一直在厨房里忙着翻热打包的饭菜，又顺手煮了一锅放了姜的热汤。
　　快速冲了热水澡出来的任懿，看着在热气腾腾厨房里忙乎的冷眉那寂寥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冲进厨房拥住冷眉瘦弱的肩，低声把她所知道的所有耳语给了冷眉。
　　冷眉好看的眉眼似笑非笑地，安静的倾听着，任懿顺手捏了一块鱼片放进嘴里“唉，好吃。快上桌，饿了。”一边帮着拿菜，一边瞄了瞄书房的门，冷眉冲她摇摇头，意思是一直没出来。
　　“阿任，你先喝口热汤，压压凉气。”
　　这时响起了门铃，俩人一惊，难道张建国回来了？任懿先一步冲到门边，从猫眼窥视外面———不认识，像是穿着工作服的人。
　　安心一边举着电话，一边从任懿身边挤过去，开了防盗门，好像知道有人会来似的。她捂着听筒，对来人说“开始吧。”然后重新进屋接着讲电话。
　　来人是物业的，也不多话，麻利的干起拆锁的活儿，10分钟不到，就换了锁芯，“您这换下来的也没坏呀？您留着吧。”安心签了单，物业的人就走了。于是坐在饭桌边，安心开始有滋有味地吃起了任懿剩下的饭菜；而任懿已经一边在鼓捣电脑，一边接电话。
　　冷眉安静地看着安心吃饭，要说她们三个中最有主意的就是安心，看这意思张建国是进不了安心的家门了，其他的安排估计也做的差不多了。她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安心，这种事别人说的再多，还得是事主自己清醒，不过有个过程罢了。希望一直是粗线条的安心能快点度过去。
　　“离婚。我找好了律师。”安心将抹嘴的餐巾纸甩到纸篓里，冷眉和任懿感觉甩出去的像是张建国。
　　“你这不是便宜别人了么？”任懿耸了耸肩，她拖着邵建不离，就是不想看到邵建随心所欲。
　　“像你那样拖着？拖什么？”安心的话也横着就飞出来了。
　　“就是不能让他随心所欲。”任懿倔强地扬起头。
　　“那你呢？你怎么算？阿任，你这做法简直就是殉葬。——凭什么用别人的错误来耽误自己，就算有邵觉维系着，可你觉得这样对孩子好么？有一次张建国开家长会回来说邵觉对邵建根本没什么感觉，在家庭亲子关系调查表中，邵觉根本就没填邵建的名字；老师问张建国怎么回事——老师一直以为他就是邵建。”
　　任懿无言以对，她本来想孩子小，给孩子一个形式上完整的家，对孩子的心理发育是必须的。但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这种形式上的家庭关系，和真正的双亲抚养的孩子是十分不同的。可这一切必须是父母双方共同负担的职责，一个人，母兼父职的努力是无法达到那种效果的，而且会给孩子一种模糊的错误认知，一种误导。
　　“你以为父母双全的家庭就能保证孩子身心健康？”任懿不服气地说“有多少是这种貌合神离的凑合着？又有多少人根本是不管孩子，还不是和单亲的一样？要是双方再吵吵闹闹，动粗在孩子面前，那还不如……”
　　“阿任，我不是说双亲家庭的孩子就比咱邵觉好。我就是看不得你这么委屈自己——他邵建凭什么耗着你的大好年华，自己却花天酒地的？凭什么不顾自己亲生血脉？你又为什么这么傻，就看不透这点？你看看冷眉，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凭什么我们女的就得这么过活。不！我安心才不要呢！我明天就离！我让律师今天就找他。”安心越说越激动，抄起了手边的电话。
　　冷眉站起来，走到大落地窗前，她曾经说过她最喜欢的就是这大落地窗，有时觉得底下停放的车像是囡囡小时候的那些个车模型，有时也会想：要是人飘下去会不会像蝴蝶——任懿说话了 “你别站在哪里，我腿肚子都串着抽筋。”
　　冷眉一笑，知道任懿这恐高的毛病，故意逗她：“张建国的车。”“啊，真的假的？那女的还不得躺个一天半天的，他舍得不做孝子贤孙了？”一边骂着张建国的任懿，一边往窗边凑过来，离着玻璃窗老远，停住了脚步，探头向楼下张望。高楼下是被大雨冲刷得锃亮的街灯和柏油路，她瞬间想起了小时候学的一句诗：“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是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是点着无数的街灯。我想那缥缈的空中，定然有美丽的街市。”
　　“地上的街灯明了，天上的街市亮了，安心的家里炸锅了”，这后一句是她加的。
　　“哎呀，我忘了个电话……”任懿急忙拨通了穆少卿的电话。“您好，穆先生，我是任懿，您刚才找我？不好意思，我刚刚有点急事，您现在方便讲电话么？阿，阿嚏！”

---

作者有话要说：　　无论如何，幸福是不拘于形式的；选择符合你心思的，就是让心舒畅的，就是幸福的。顺祝看文的朋友们，中秋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