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流光》桃夭奚若

10、打包张建国

　　还好，这次穆少卿的耳膜受到的荼毒减轻了不少，原因是任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啊，您好，任老师，我是穆少卿。您这次来汉江潮的时候，我不巧外出了，没招待好您，怠慢了啊。”穆少卿打着客套话。
　　“穆总，不客气。”任懿也回复着客套话。心里却说有屁快放。
　　“那希望您下周来的时候，我们能见面好好聊聊。这次您和邹老师都有任务，没来得及在汉江游玩一下，下次我好好招待您二位老师。”穆少卿继续着开场白。
　　任懿知道穆少卿有事相求，于是忍足耐心等着，绝不先开口“您太客气了，穆总。”
　　穆少卿只好自己给自己续下文。“哪里呀，任老师，我们下周的管理评审还少不了麻烦您。”
　　终于转到正文了。
　　“哪里，这是我的工作，哪里谈的上麻烦，应该的。”任意一边回答一边对冷眉挤了挤眼。
　　冷眉一笑，拿起红酒杯，又走到窗前，看着没有丝毫减弱的雨，看着锃亮的镜面一样的柏油路面，眼前闪动的女儿囡囡那张好看的脸。为了囡囡，冷眉下决心无论如何也得出国。四十多的人了，要考雅思真不是一般的困难。如果雅思这条路考不通，就只好嫁人了。冷眉的心就如同这绵绵的雨，一往直前的下，不问将来，不带期许，因为恰逢雨季无法走出也无法转晴别无他法，只有不停地下。别无他法就是冷眉现在的处境，抑或叫绝境。不破不立，如同坠入猎人陷阱的困兽，赶紧另寻一条洞遁逃，也许还能博出一条生路，那么这无奈的出国之举也许就是她冷眉遁逃的那个洞？只是这遁逃之后是生还是死，冷眉的心就如同这夜幕下的雨雾，看不清摸不透无法预测，黯黯无际。
　　这边，任懿已经问答完了穆少卿的疑惑，同时暗暗为即将到来的下周发愁，如果公司答应了穆少卿的管理评审阶段派咨询顾问的要求，自己不免就会被派出差，为邵觉联系学校的事又泡汤了。该死的小升初呀，一个九年义务制教育阶段分什么三六九等，难道现在的老师都娇贵的只能教学得多学得超前的孩子，孩子为了进重点学校就必须将那些个知识点学了一遍再学一遍的，好像个复读机器。想那些所谓的好师资好硬件的学校，任懿觉得他们就像蛋糕上的奶油花一般，贵气，漂亮，可真不耐吃呀。
　　她看窗边伫立着的冷眉，起身从身后抱住她的双肩，“阿眉，你考雅思，我能帮上啥忙？”
　　“背单词。”冷眉幽默地说。“你背功超强。”
　　“呵呵，要不我陪你一起考雅思。”任懿捶了捶冷眉的背，瘦瘦弱弱的背，没有赘肉，“我也想出国了”。
　　“呵呵，你以为我们这个年纪好出去呀？”冷眉苦笑。
　　“那你嫁老外么？”任懿幽幽地问道。
　　“老外喜欢我这种么？离婚还带个孩子？”
　　“那怎么啦？默克尔还结了两回婚呢。杰奎琳．肯尼迪二嫁的还是船王呢？”任懿搜肠刮肚地为冷眉打气“你长得这么漂亮，脾气又好，又会照顾人，只要你自己肯耐心接纳别人，一定会遇到适合你的那个人，管他中国人外国人，作伴人生呗。”
　　“净瞎说，我能跟德国总理比还是能跟总统遗孀比？”冷眉好看的眉眼微微蹙着，面上就象笼上了薄雾的西子，媚而不哀。
　　“不过，老外好像比较跟我们这边不同。对离婚和孩子的问题不像我们中国人这样敏感。唉，你还记得我大学那个同学，男生都说——看背后想死你，看脸吓死人的那个林荭么？她嫁了个老外，老外一般喜欢她那长相的。你这样的比较吃亏啦。”任懿信口开河地胡诌，被冷眉假装恼怒地推了一把。俩人回到狼藉一片的餐桌旁，任懿认真地说：“阿眉，张建国为毛要那个漫漫？她不离婚还带个孩子么？张建国这么个封建脑袋的土包子上位的，怎么会喜欢这个。”
　　冷眉认真想了想，迟疑了下说“我想跟孩子有关。他还是想有个传宗接代的么？”
　　“别说生男生女还不一定呢，但就那女的就剩一截肠子了，活的质量还有保障么？不用挂个粪袋兜啥的？”任懿翻了翻白眼。
　　“去，你也算学过生理卫生的大学生。”冷眉揶揄道。“倒是有一点你说对了。”
　　“什么？”任懿丝毫不在乎冷眉的揶揄，谁让自己是理工女呢。
　　“那个漫漫肚子里孩子的质量难说。”
　　“难说是什么意思？”任懿孜孜好学地求问。
　　“婴儿可能会有病。”
　　“活该！报应”任懿解气地说，一边指着自己的右脸眉骨对冷眉说“你看，这就是张建国为了扶她撞的我，平时真没看出这孙子这么笑面虎的后面这么狠。一点不念旧友。”
　　“嗯，是有点红肿了。估计明天得疼阵子。晚上睡觉尽量别让这边挨枕头。我去冰箱里找点冰块给你敷敷。”
　　“啊，我现在就挺疼的。”任懿无限委屈地叫到。“你甭弄冰块了，我怕疼。”
　　安心接着任懿的尾音推门出来了。“二位，帮忙辛苦辛苦，帮我把张建国的东西打个包。”
　　“你这是干嘛？”冷眉和任懿异口同声地问。
　　“快递给他。”安心淡然答道。
　　冷眉和任懿面面相觑，坏心眼的任懿似乎都看到了张建国站在门卫室外，看到安心快递的包裹时的瞠目结舌。
　　忙完了又送冷眉回家，任懿回到家时，已近子夜，一头栽在床上，早忘记了冷眉的嘱咐。第二天一早，洗脸的任懿发现自己的脸果真如阿眉所言，红肿了一大块。顾不上掩饰，她拉上儿子先奔学校后到信达房地产投资。这才有时间跑到厕所里，照着镜子，想如何补救一下，不巧碰上了来补妆的涂俐俐。
　　“呀，任老师，您的脸？”涂俐俐大呼小叫的。
　　“撞肿了呗。”任懿索性豁出去，翻了翻白眼。反正自己不会化妆，正好请教这位姑奶奶。
　　“您这是挨打了？”涂俐俐神秘地小声问。
　　“啊？！”任懿心想我打别人还差不多。“确实是——被一个不长眼的给撞了。”
　　“您还不让他陪您去医院看看？”
　　“唉，当时急着赶路，没太在意。你看能怎么办？这形象也太差了。”任懿拿眼睛瞅着涂俐俐。
　　“交给我呀任老师，涂点遮瑕粉呗。”
　　等任懿出了洗手间，迎面碰上经理办的王主任，精明的王主任点头不语，擦身而过后，又返身回来：“任老师，您今天化妆了。”
　　“挺怪的么王主任？”任懿有点底气不足的问。
　　“不，不怪。挺好看的。”
　　“当然好看了，我化的。王主任”蹬着5厘米鎏金细跟的涂俐俐婀娜地站在任懿身后笑答道。
　　任懿看了看浓妆的涂俐俐，知道“怪”在哪里了。——太浓了。等涂俐俐进了经理办，任懿返回洗手间把妆给洗了。然后走进会议室，开始准备ISO9000族标准知识的培训。她的小助手——信达地产经理办的小姑娘胡敏进来帮她准备投影仪，看了任老师的脸，说“您磕了吧？我办公室有盆库拉索芦荟，我给您弄一块，您涂在伤口上，能消肿还能凉爽些。”
　　“真的，还有这东西？”任懿一直东奔西跑的，对这些女孩子用的东西知识比较少，看胡敏拿来了一小块留着粘液的根茎块，从中撕开，轻轻地在红肿的地方敷上，果然冰凉凉的，特别舒服。过了一会儿，胡敏把手上黏哒哒的根茎块扔到了废纸篓里，“还有吗？”任懿小心翼翼地问。
　　胡敏笑了“有是有，不过这会儿不能再给您涂了——中医说外用一天只能用这么大一块。”她伸出了大拇指比划着。“毕竟是药物，任老师。您待会儿还得给我们讲课吧。”
　　“是呀。”我不就是为了这形象发愁吗？任懿心道。
　　“那您坐这边来。这样您的右脸就只对着投影幕了。”
　　“哎呀，小胡，还是你聪明。”任懿急忙挪动屁股，坐到了椭圆形会议桌的另一侧，一边用长发遮了遮脸，可惜用处不大，张建国撞在了她的颧骨，正面的遮掩不了，索性算了，就这么挺着吧。凡是碰上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任懿的原则就是维持现状——也就是安心和冷眉她们口里的鸵鸟。

　　中午的时候，安心给冷眉打来电话，说快递公司因为东西太多不肯，让她找搬家公司。冷眉想了想，说还是让张建国回来自己搬比较好。
　　冷眉在医院的工作比较瞬时压力大，多数时候还比较闲，在打定考雅思的主意后，她开始利用一切时间进行大量的密级的训练，拿出了大学时期考四、六级的劲头，背诵、重复、试卷真题。因为要瞒着单位里的同事，她特意与中医科的马立新通了气，躲在她的办公室里利用午休时间进行试卷训练。果然，年纪大了，忘性比记性速度大的多了。张建国的事，安心也不好老打搅她，只好又麻烦任懿。
　　任懿的工作就是救火，但要先救自己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