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流光》桃夭奚若

49、女儿失声

　　京城的清晨从很早都开始了全城大拥堵，冷眉找了个地铁站口下了任懿的车，毕竟地铁还是比较准时的。任懿开着车无奈地在路上堵着，一直停停走走地“拱”到了西三环边上的信达房地产投资，时间已逼近9点钟。下车后，她先拨了下冷眉的手机，通了，但无人接听，被冷眉慌张的情绪感染，她有些担心囡囡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唉青春期的孩子呀，可怜两头见不着父母！
　　冷眉见到正在校门口等候的老师，随她来到了学生宿舍楼，一眼看到囡囡蜷缩在床上。老师说昨晚返校后，囡囡的情绪就不高，一直说肚子疼，也没有上晚自习。今天一大早同宿舍的舍友慌张地跑来值班老师室报告，“囡囡吐了，问她什么也不回答”。囡囡留下的联系电话，老师挨个拨，却只有冷眉接听了。
　　望着面朝墙壁躺在硬板床上的女儿，冷眉的眼泪差点没忍住。送走了值班老师，冷眉坐在囡囡身边，用手轻轻抚了抚囡囡的胳膊“囡囡，是妈妈。妈妈带你去医院，好吗？”囡囡没有回答，身体随着冷眉的抚摸，瑟缩着。
　　“起来，我们去医院看病，我已经跟老师请好假了，不会耽误功课的。”冷眉努力克制焦虑不安的情绪，探索着去摸女儿的手——囡囡小时候最喜欢自己为她拿捏后背、胳膊、手掌……她是想唤起女儿对儿时母爱的记忆，冲淡青春期的逆反心理……
　　囡囡翻转过身体，满脸是泪痕，身体抽搐着扑在冷眉的怀里，却一声没有哭出来。冷眉搂着女儿的背，一边慢慢捋着脊椎和双臂，安抚着，一边轻声哄着“囡囡，告诉妈妈，你哪里不舒服呀？穿好衣服，跟妈妈去医院。”
　　怀里的囡囡把头扬起，冲着冷眉指了指自己的嘴吧，又摇摇头，哭得更凶了。“囡囡，乖，不急，慢慢跟妈妈说。”
　　囡囡边哭边摇头，却发不出声音，俯身向地上吐出了些绿绿的酸水。
　　冷眉大惊，她再也无法按捺自己的焦虑，摇晃着囡囡：“囡囡，囡囡，你是不能说话了吗？说话呀。”
　　囡囡哭着，用力点了点头。
　　“别怕，有妈妈在呢，我们去找马阿姨。”冷眉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一边帮女儿穿好衣服，牵着女儿的手走出校门，一边拿出手机拨通马立新的电话，在出租车里简单地说了下囡囡现在的情况。
　　还不到上班时间，马立新为囡囡做了一番检查，没有器质上的损伤！于是询问囡囡昨天晚饭吃的什么？囡囡一听，满脸害怕的表情，居然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冷眉和马立新合力将囡囡抬到了检查床上，马立新俯身在冷眉耳边说“孩子受了强烈的刺激。你得找她爸爸来问问。他们是不是和囡囡一起吃的晚饭？估计不是吃坏了肚子。”然后翻了翻囡囡的眼皮，想了想，“冷眉，你等等，我去找一下简大夫，他临床经验丰富。”
　　冷眉也觉得必须要找囡囡的爸爸了解情况，关紧病房的门，拨通了电话却没有人接，迫不得已，她只好拨了囡囡奶奶家的电话，一次没人接，再打……半晌终于响起了一个响亮的声音：“谁呀？”
　　冷眉深吸了口气，但语调里还是透着满满的忍耐：“我是囡囡的妈，她生病了，医生让问问，昨天晚饭她吃了什么？”
　　“吃了什么？我们吃的好着呢！他爸爸请姆们（北京话‘我们’的意思）在饭店吃的，吃的可好了。”老太太的声音里透着自豪透着炫耀也直白地气气冷眉。
　　“您能说说具体吃了什么吗？”冷眉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气。
　　“那谁记得清啊。我孙女吃的好好的，他爸爸开车送她回的学校。”
　　“那他爸爸现在在哪里？能来下医院吗？”冷眉的声调高了起来。
　　“我儿子得照顾我小孙子！囡囡那么大了，还说不清自己吃了什么？”老太太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烦。
　　“您能联系上囡囡的爸爸吧？医生需要跟他通话。”冷眉真的急了。病房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拉门一看，是马立新和简明。
　　简明迅速看了一眼冷眉，快步走到病床前俯身对着囡囡观察，马立新站在他身边复述着自己刚才做过的检查，简明马上皱起了眉头。他取出听诊器，认真地听了囡囡的心肺，又按压了孩子的腹腔，低声询问马立新孩子月经情况，马立新摇了摇头：“滴液吧，上点葡萄糖生理盐水，有点脱水了。”马立新转身出门，去叫相熟的护士来注射。
　　冷眉看着简明，后者的目光深邃坚定，似乎给了冷眉无言的肯定和支持。
　　冷眉缓了缓口气，坚持着“您给她爸爸打个电话吧，我的电话他不接。”
　　“他干嘛不接你电话呀？哼，想想你都干了些什么吧？凭什么你想起找我儿子了，我儿子就得立刻接你电话！”老太太不愧是站惯了三尺讲台的，铿锵有力，诲人不倦，损人都不带脏字，而且声如洪钟，连站在冷眉对面的简明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向冷眉伸出手，示意要接电话，冷眉迟疑地摇了摇头，简明不再坚持。
　　“算我求您了，现在囡囡在医院里，医生要了解情况，才能开药。”冷眉放低身段，压低声音祈求着。
　　马立新推门进来，老太太气势如虹的一句：“你们自己的事，我一老太太管得了嘛！”直接嗡嗡了她的耳膜。马立新劈手夺过冷眉的电话：“我告诉你，现在孩子昏厥了，生命体征不稳，联系不到你儿子，你就等着跟警察去讲课吧！”随手按断了通话，冲着冷眉嚷了一句“你就不能跟这个老妖婆横一点囡囡都这样了，她还要作妖！——欠收拾！”转身冲着简明，调整下情绪：“简大夫，您看这孩子器质上没有损伤吧？”
　　简明冲冷眉点了点头，“没有。等孩子醒了，我还要跟孩子问问。”
　　冷眉难过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一直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从今早见到她起。她好像失声了，不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