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流光》桃夭奚若

48、早起的鸟儿们

　　“我不是自残，我就是不想像以前那样活着。”任懿固执地说“我想让所有的事情，都他妈颠倒过来。”
　　冷眉听出了任懿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儿和不解气的恨意——她只是还不能走出自己的困境。一个不愿意走出的人，谁人可以叫醒她，也只有等着她自己顿悟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连桌子上一个仿古的闹钟都似乎没有了嘀嗒声。
　　“安心请的律师叫柳静云？”任懿突然间就转移了话题。
　　“是啊，安心还想请柳律师帮助你……”冷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任懿打断了：“那人是我的大学校友。”
　　“啊？！”这世界真小，冷眉不禁喟叹，“不对啊，你怎么知道的啊？安心怕你生气还没敢跟你说呢？”
　　“难怪我昨天打她电话，她都没理我呢。”任懿明白了“我昨天见到章华了，他带着柳静云一起来的，他还给小觉联系了一所中学。”
　　“那你得抓紧联系，看看人家学校有没有坑班排名招生拔苗的，能不能走共建招生的，还有你得准备小觉的简历了。”冷眉絮叨着。
　　“小破孩儿上个初中还要简历？”
　　“你外星人啊！去，去，上网看看，人家海淀区家长做的孩子简历，一定甩出你几个直辖市去。”
　　任懿觉得胸口又堵上了一堆棉花。
　　冷眉看着任懿皱起的眉头，还是追了一句：“赶紧把手续办了，落个干净，少给自己添堵，你得专心办儿子的事。现在北京城教育资源这么紧张，我们平头百姓的，还不得多为孩子谋划些，你就别指望学校能为小升初做什么了。”
　　任懿叹了口气，越发的觉得这京城对她而言变得太过陌生了，是自己真的赶不上时代的变迁，还是这京城被新的移民改变的太多了呢？
　　“柳律师跟你谈了吗？”冷眉关切地问。
　　“我拒绝了。”
　　“什么？放着这么好的法律通，你居然还拒绝人家？你，你就算再清高，再怎么样的也得为小觉争取利益吧，孩子还那么小呢，你得多打算一下，这个只有律师最清楚法律内容，你得接受人家的帮助，不然将来你的离婚协议书就全按着邵建的意思写，那邵建多自私啊，你能为邵觉争取到什么啊。”冷眉着急的连声调也高了，北京土话也出来了。
　　任懿的脑袋被冷眉的几句话搅和成了一锅糨子，她感觉事情都缠绕在一起了，绕来绕去的，都离不开“离婚”二字：不离婚就不能安心办理小觉小升初的事情；拒绝了柳静云的帮助，自己就搞不懂婚姻法甚而无法得到应有的法律保护；邵建狗屁不通的离婚协议，像一张集中营的代码，屈辱地昭示着不公正不平等；小觉的利益，自己失去的尊严、感情和美好的年华，谁人能够补偿？哪个又能真正做到从这斤斤计较的利益争夺中，获得胜利？从这破碎的婚姻残喘中，有尊严地走出，重塑一个新的自我？……任懿的手按住自己脖颈间的锁骨，似乎正努力地吐气呼吸，心脏憋屈的都要掏出了！她一言不发，再次陷入了那种四壁环绕的窒息中。对面冷眉的脸有些模糊，房间里寂静的过于可怕。
　　冷眉怔住了，她发现任懿有些不对劲，她的脸出现不正常的潮红，眼神迷离，一只手一直在自己的脖颈间揪扯着什么？
　　“阿任？”冷眉放缓了声调，温柔地轻声叫着对面的任懿，而对方却毫无反应。冷眉起身，快步走到任懿身旁，情急之下，双手推了推她，“阿任！”声音里透出不安、急迫的情绪。
　　“什么？”任懿像是忽然从一个梦里醒来，睁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冷眉“干嘛推我。”不客气地打掉了冷眉落在自己肩上的手。
　　冷眉盯着任懿不高兴的脸，沉声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看什么？……”
　　“没有想什么呀？”任懿死不承认地嘴硬着，一边转移了话题“我饿了，你有什么早点？”
　　等冷眉煮了馄饨，端到餐桌上的时候，她发现任懿的眼神已经缓和了很多，没有了刚才的失神迷茫，任懿的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心里似乎在盘算着什么。趁着任懿吃馄饨的当口，冷眉嘱咐了她一句：“先别跟安心说今儿早上的事。”
　　“什么事？”嘴里含着馄饨，任懿口齿不清的含糊道。
　　“就是你看到的。”冷眉的声音急切了些。
　　任懿嘴里含着一粒馄饨，不解地抬起头望着冷眉：有了男朋友，我和安心都会为你高兴的呀，为毛不能说呀？——这跟邵觉学习的口头禅得改，不然哪天咨询时脱口而出，就闹笑话了。想到今天还有项目要上，任懿推开了碗筷，“走吧，我捎你一段，一会儿该堵车了。”
　　出门的时候，冷眉的电话响了，是囡囡学校的电话，老师要冷眉马上到学校来，冷眉心里着急，下台阶的时候一脚蹬空，摔在了走在自己前面的任懿的后背上，两个人差点一起跌倒。
　　“怎么了你？”还好任懿反手拉着了冷眉。
　　“一定是囡囡出事了！”冷眉的声调都变了，“不然老师不会打我的电话的。”
　　“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