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女图》韫瑜

9、突病

　　送走了宣旨的太监，莫伯礼大步走至桌前，将桌上的茶水大口猛灌下去，仍平复不了阵阵心悸。
　　文颂寅父子前脚刚走，圣旨后脚就到了，这分明是警告。
　　文丞相权倾朝野，莫府手握重兵数十万，强强联合，功高震主。
　　古往今来，哪朝哪代册封皇后的圣旨不是独立一卷？此番宣流年、无霜一并入宫，一是断了文莫两家此次结亲的念头，二是扫了莫家颜面，暗示莫家如若不识抬举，圣上必定不会念及旧情。
　　诚然，流年虽命属凰格，却也有一句“或宠或诛”在先，莫家终是不能有恃无恐。
　　将流年、无霜二人喊至跟前，温言细语道：“你们二人得圣上抬爱，一朝入宫，必定一生富贵。只是宫闱乃是非之地，你们姐妹日后入宫定要互相扶持，切不能生了嫌隙。”
　　流年神色如常，一切似如其所料，顺其自然，“流年少不更事，也只伴君如伴虎，宫中水深，纵使身居高位，也不得不谨小慎微，恐叫人捉了错处。如今得知有妹妹一同入宫，心中慰藉，日后陷困，也有个相互照应的人。”
　　莫伯礼摸了摸胡子，缓缓道：“年儿能如此想，为父甚是欣慰。”转眼向一旁的无霜看去。
　　无霜身子微微朝向流年，低头看着脚，“无霜他日入宫，定安安分分处事，绝不给姐姐添麻烦。”
　　流年轻笑，“什么添不添麻烦的，你我都是自家姐妹何须如此客气？只是你这脾性得好好改改，不然我这做姐姐的也护不得你周全。”
　　此话带着一点调笑，无霜听了也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心中却是一番自嘲。
　　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所谓妃位，也不过是皇帝的众多妾室之一，红颜易老，露水恩泽，祸福何倚？如今得正室相护，何其幸运，何其幸运！
　　莫伯礼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接过身边丫鬟递过来的茶水，啖了几口之后，便一掀衣摆，起身向内堂走去。
　　众人见此，松了松脸上紧绷的神色，但见夫人缓缓起身，二位小姐也无心逗留，便没了兴致，各自朝自己的院子渐渐散去。
　　数日后，宫里便传来三月后举行册封大典的消息。莫府一下子热闹起来，加之接近年关，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无霜却病了，来势汹汹，来了几个太医都查不出原因。宫里也派人来了几次，赐了好些补身子的东西。只是，终日不见好转的迹象。
　　无霜终日躺在床榻之上，不思茶饭，精神好点时，会命皎月拿来笔纸，写写画画。
　　“小姐，你这些鬼画符还挺像模像样的！”皎月看着无霜笔下之物，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欢快一些，鼻头却是酸涩得发疼。
　　无霜扯着嘴角，牵出一笑。小丫头收敛神色的功夫欠缺火候，这几天她虽不说，心间却明了，她已恢复当日的垂死之态。
　　皎月口中所谓的鬼画符便是无霜用了二十多年的汉字，众人当她还有兴致涂画不至于过于忧心，而她用此只当为自己的寥寥一生告别。若来日有人如己经历，见了此信也不至于像自己这般孤独。
　　房门口，已有人掀了帘子进来，是母亲，生病之后，她每日这个时辰来无霜的房里，陪无霜说说话。
　　看着无霜越发瘦削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心中大恸，刘太医不是说病根已去吗，为何，为何……难道老天爷一定要带走自己的霜儿？
　　无霜，无霜，当初为她取此名，只为求她此生没有风霜。
　　每日看着莫夫人如此神色，无霜也是心痛如绞。其实她的女儿早已死去，自己不过在这躯壳之中借尸还魂罢了。自己能报答的，只能是好好活着。
　　无霜粲然一笑，眼睛似弯弯的月牙，透着晶莹的光芒，“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假以时日，无霜定能好起来。”
　　莫夫人点头不语，只是紧紧握着无霜的手，冰如玄铁。
　　“母亲，无霜想出府。”
　　莫夫人一愣，凝着无霜亮晶晶的眼睛，一时竟不知如何拒绝。
　　“无霜从记事起就在府里，不曾见过这大好世界。若有一日无霜不测，也不至于太过遗憾。”声音渐渐低下去。
　　那话如萧瑟秋风，卷走了莫夫人心头所有的温度，看着无霜渐渐黯淡下去的目光，不禁涕泗横流，“娘答应你，娘答应你！只要你病再好些，能下床走路了。你要去哪，娘都随你！“

作者有话说

　　看了其他作者的文章，小瑜发现自己真的很低产/(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