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女图》韫瑜

8、婚事

　　无霜在恍恍惚惚中被皎月扶回了房间，脑中盘旋着那双阴骘的眼。她并非那种只贪念皮相之人，那文世杭虽英姿卓绝，但心思过于深沉，将一切看得太透，城府必定极深。与此人相处一世，定不能坦诚相待，怕是只会相互猜忌生怨，终成一对怨偶。
　　只是这古往今来，纵使是高门嫡女又如何？不过是被用上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幌子，行使侯门将相纵横之术的一枚棋子罢了。
　　心绪紊乱，索性打散自己的头发，坐在铜镜前，用梳子一遍一遍地梳通自己的发丝，似是试图梳开自己的心结。
　　皎月见无霜不畅快，轻轻接过无霜手里的梳子，为无霜梳了起来。
　　无霜不语，星眸失色，怔怔看着窗外。
　　“皎月不懂男女之事，却知道这文少爷就算是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也会对小姐极好的。”身后的皎月声音极低，小心劝慰着自家小姐。
　　无霜眼中的忧郁顿时散去。莫流年？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转身望向皎月，眼神中满是打量，自己果然不能小瞧一个八卦的丫鬟，到底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皎月脸不红心不跳，满眼真诚地与无霜对视着，“这文公子从小放纵不羁，果敢大胆。洪庆四十八年，大小姐入宫赴百花宴，文公子一见，惊为天人，遂誓不娶大小姐不罢休。皇家恼怒，文丞相膝下唯此一子，加之当时皇后亦出自文家，才免了性命之忧。”
　　搞了半天自己还是个备胎！无霜怎么都想象不出来，那个冷漠还带着点戏谑的文世杭一脸深情会是如何模样。想罢，瘪了瘪嘴，一定特别扭曲！
　　皎月见无霜脸色松了松，赶紧接口，“放眼京城，文公子是尖尖上的青年才俊。单说家室，父亲官拜左相，母亲是卫国公家的幺女，嫡嫡亲的姑母更是如今的皇太后！而文公子本人也是个练武奇才，十五岁便是名冠京城的武状元，短短四年，如今已是御林军的总统领了。”
　　无霜望向镜里，说话的功夫，皎月已给自己重新绾上一个流云髻。心中怅然，长叹一声，“外物为何物？须臾之间，皆为虚无。咱们女子，只有恪守本分，才能求得一片安生。”
　　“小姐……”皎月担忧地看着无霜。
　　“二小姐…二小姐，圣旨来了，老爷命您速速前往前厅迎接圣旨。”一个小丫鬟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无霜大惊，急忙起身向门外走去。

　　前厅
　　无霜院子较偏，到时已是站了一屋子人，连平日里不常得见的姐姐莫流年也淡淡立于母亲身后。
　　前厅正门处，众人簇拥着一位太监。此人满脸喜气，与父亲正相互寒暄着，气氛甚好。
　　无霜刚至穿堂门前，却见那太监满眼笑意地注视着自己。微微一愣，随即向那人点头示意，那人笑意更浓，略躬身向无霜作了一揖，以示恭贺。
　　此番定是有什么喜事吧。
　　那太监见众人已来齐，清了清嗓子。莫伯礼会意，领着全家几十口人按着尊卑分位整齐地跪了下去。
　　无霜跪在边上，用余光悄悄观摩这颁圣旨的盛况。
　　只见那太监从怀中拿出明黄色锦缎制成的圣旨，徐徐打开，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莫将军长女，秉性柔佳，德行温良，品貌仪德深得朕心，今蒙圣恩，册封为后，以为天下女子之表率。莫氏次女，德蕴温柔，性娴礼教，特赐封为妃，择日入宫，钦此。”
　　声音刚落，十几个侍卫抬着几个沉重的木箱子进了前厅。
　　“谢吾皇圣恩。”无霜讷讷地随众人叩了首，再慢慢起了身。
　　那太监向流年和无霜欠了个身，然后道：“杂家先恭喜二位娘娘，待钦天监算出了宜嫁娶的良辰吉日，会有宫中主事姑姑前来，亲自教导二位娘娘宫中事宜。”
　　无霜心中苦涩，硬挤出一张笑脸，抢先一步拦在即将离去的太监跟前。
　　那太监和颜悦色，“不知娘娘还有何事？”
　　无霜褪下左手上的羊脂玉镯，不动声色地递了过去，“无霜愚笨，以后在宫中还望公公多加照拂。”
　　那人见无霜如此识礼，笑道：“娘娘是福泽深厚之人，日后定能事事如意。”言罢，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