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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临阵退缩 ...

  •   怎么说白月也算是与河下锦有点儿交情,要没遇见秦东岭,装作不知道也能糊弄过去,如今明摆着知道了,再两手空空地前去,实在很是失礼。与旁边专门过来送贺礼的秦东岭一对比,那就更失礼了。

      路过一个还算没那么冷清的村镇,白月四下搜寻,瞧见一个银球香囊,上面绘的葡萄花鸟纹理还算别致。思及它比较轻便易携,白月便叫人拿红纸包好,打算送给河下锦做贺礼。

      风餐露宿时拇指小龙总钻出来变回老龙,缠住她的身体,为她在寒夜中保暖。这些天来秦东岭已经见怪不怪,专注地在火边烤手,偶尔隔着跳跃的火光,瞥一眼在老龙怀中安然入睡的白月。

      第一次他见到那条龙是在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几个白面馒头的时候。那时候白月明明已经饥肠辘辘,自己却没有先吃,而是掰下一小块,送到袖口,一条拇指小龙忽的钻出来,一口咬住馒头块,紧接着又钻了回去。白月发现他在看,后知后觉地说一句:“呀,我还忘了你在这儿。”

      秦东岭问:“秦某自古书中看得,世有青龙,乃神界圣物,变幻自如,可长若流星之尾,亦可短如牡丹之蕾,口能疗伤,鳞能御敌,万年不死。只是其踪迹早已消匿于六界。这龙可是那传说中的圣物?”

      白月表情平淡地说:“或许吧,碰巧在坑里捡的。厉不厉害我不知道,胆子小倒是真的。”

      她似乎完全不在意拇指小龙的价值大小。

      自此以后,白月也就不忌讳他了,时常逼拇指小龙出来晒晒太阳,活动活动筋骨,嘴里还不住唠叨:“多晒太阳多活动才能身体强健,身体强健死得才会慢一点儿。”

      她的语气简直就像为顽固父母操碎了心的孝顺女儿。

      像所有老人家一样,拇指小龙牙口不太好,很是挑食,荤腥一概不碰,最爱吃白面馒头。也许,这是因为白面馒头是白月唯一能给它的让它称心的食物。

      阴天下雪的时候,白月身上被阴火灼烧过的地方会疼痛难忍,她总一声不吭地来到湖边,在湖边打出一个大洞,然后褪去衣裳,钻进洞里,以冰镇痛。一次,秦东岭一不小心瞥见她爬满伤疤的后背,急忙转过身去,一张脸红到了耳根。

      其实白月的后背完全没有美感可言,恐怖感倒是绰绰有余。

      因为这个意外事故,接连几天秦东岭都不敢正眼瞧白月,他总不自觉地想起她裸露的后背及后背上令人触目惊心的疤痕。

      多年降妖除魔下来,秦东岭身上也攒下不少伤疤,不过当然完全不能与白月身上的惨状相提并论。

      白月每每见到他身上的伤疤,总叹息道:“秦兄吃过不少苦吧。”

      她说话的样子就像是个被人捧在手心,养尊处优的小姑娘。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她曾蒙受过怎样深重的苦难。

      这样的她,令他心生怜惜。

      白月与秦东岭一路降妖除魔顺带赶路,好不容易才来到浮岛底下。

      河下氏是神界十三族中唯一居住在天上的神族,浮岛为一层结界所保护,外人平日里仰望天空是看不见的。

      浮岛底下气氛有点诡异,暗中似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盯得白月脊背发凉,秦东岭也感觉到了,边用石子在周边布下一个阵法,防止妖怪入侵,边向白月解释道:“族长有所不知,妖魔对神界意图不轨,多番挑衅,身为神族之尊的河下氏首当其冲。其中又以妖界的进犯为最,所以,这底下明里暗里总聚集着许多妖怪,斩杀不尽。”

      白月蹙眉观察四周,轻声道:“我听说,妖界自打换了妖王,就全然变了个样子。”

      秦东岭点头道:“原先妖界虽表面上统一,但实际上却是各种势力割据一方,不足为患。新妖王着实有厉害的手腕,上任才短短一年多,便把分散的势力集中到了自己手上,实力与日俱增,对神界各族也总有计划地进犯,使包括在河下氏在内的各神族屡屡失利,如今各族皆是提心吊胆。且不说这妖界,就连一向四分五裂的魔界,种种势力也有走向融合的趋势。浣花娘归入了万里枯的麾下,两个原本独大的势力汇成一股。而这万里枯究竟是何许人物,至今还是个谜。大家只知他麾下的魔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连他的手下们个个也都是在魔界叱咤风云的人物。据说,凡见过万里枯的,除了他自己的手下,全都死了,所以他才会成为一个谜……”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团结就是力量,哪怕是邪恶的力量。反观神界,各神族依旧明争暗斗,结党营私。

      秦东岭小心打量白月的神色,吞吞吐吐地继续说:“夜九,正是万里枯的手下,当初,也是奉他的命去攻打弓远一族的。”

      白月不知该喜还是该悲,毁灭弓远一族的竟是这样厉害的角色。

      到底为什么,这个谜一样的万里枯要挑弓远一族开刀。

      那个魔眼都不眨,一声令下,便让弓远一族七百口遭屠戮之灾,让她失去心爱的家园和家人。

      面对如狼似虎的妖魔二界,神界前途的确堪忧。

      白月想起那个引其他神族袖手旁观,间接害死弓远一族的“神灭”预言。

      她老爹在出发抵御魔族大军前曾偷偷告诉她,大约是七百年前的一个二月十七,天上的氐土貉星宿忽大放光芒,流入凡间。在此影响下出生的一个凡人,于三十年后的二月十七做出关于神灭的预言。可惜,他由于擅自预测天命而遭到天谴,待众神找到他时,已是奄奄一息,只留下一个神灭与弓远一族有关的线索便气绝身亡。

      秦东岭见她陷入思虑之中,不再说话,在阵中把河下氏发来的请帖往上一掷,晴朗天空之中渐渐出现一级云梯,等脚踩上去,第二级才会出现,如此接连不断,旋转向上,直到浮岛入口。

      白月向下看,每踩一级云梯,之前的那级便会消失不见。走到浮岛入口,底下又是空荡荡的晴朗天空。

      漂浮的岛屿之上,巍峨宫殿掩在一片霞光之中,金碧辉煌,气势恢宏。

      现在想来,她家陶山大约是神族栖居之地中最为艰苦朴素的了。

      白月偷偷戴上了之前准备好的斗笠,斗笠外沿围着一层厚重的黑纱,严严实实地遮住她的脸。
      她明明没做亏心事,一想到里面的一众神仙却没来由得心生畏惧。

      秦东岭不着痕迹地瞥她一眼,继续往前走。守门的神兵彬彬有礼地将他们迎进去。宫殿里面一片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氛围。

      一个清亮的声音陡然响起:“把这些红布都撤下来。”

      白月循着声音望去,看见青言正立在一匾额底下,他身旁是几个面露难色的仆役。匾额上赫然写着:望月阁。

      三年未见,他显得更成熟了些。

      白月不由得把头压得更低了一些。

      仆役为难道:“可祖母吩咐……”

      青言心里明白他们的为难之处,叹口气道:“公子说了,要是他回来再看见这些,就把你们全都逐出去。祖母那边,你们说是公子亲自下的令就好。”

      几个仆役在心里掂量一番,最后还是把红布撤了下来。

      白月心里觉得好笑,那个一向以大局为重,老成沉稳的河下锦竟也会说出这种迁怒的话来。

      时间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和秦东岭被领入一间宽敞明亮的大殿,大殿里早已挤满了各路神仙。

      河下氏喜事将近,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多是神仙二界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作为贺礼的奇珍异宝堆积成山。

      相比之下,白月准备的那个银球香囊真是太寒酸了。不过,弓远族已然被灭,她只是个糊里糊涂幸存下来的族长,送礼寒酸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两个时辰之后,外面传来悠长的一声:“河下族长到——”

      河下锦缓缓步入殿中,身后跟着青言。

      黑纱之外的他似乎瘦了些。他径自坐到座位上,从容不迫地开口:“前几日妖界侵占长生台一事想必大家均有耳闻。长生台乃灵气盛极之地,妖界此举,分明意欲壮大实力,越来越多的妖物涌上长生台……”

      他丝毫不感疲倦地说着,此时此刻明明该待客,却临时召开起紧急会议来。底下的神仙们准备了一肚子道贺的话,不得不生生憋着,个个作出严肃样子,全神贯注地听。

      偏偏河下锦一讲就没完没了。

      无非是一些妖魔今天又怎么怎么样,明天又可能怎么怎么样的话,白月听得乏味,仔细回忆起来,他以前就这么能说吗?

      一席高谈阔论终于结束,正当众神仙精神一振,蓄势待发,准备献上贺词之时,河下锦悠悠道:“想必各位一路奔波劳顿,必然有些乏了,今日还请在浮宫休息一夜,有什么事……”

      旁边的青言实在看不下去了,凑到河下锦耳旁小声道:“公子,我知道您不喜欢听这些话,可总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哪怕是当暂时安稳一下祖母那边呢,这次至少先敷衍一下。”

      河下锦沉下脸,而后淡淡道:“各位有什么想说的,锦洗耳恭听。”

      于是,道贺的神仙们挨个送上贺词贺礼,此过程中,河下锦始终面无表情,连点头致谢也略显勉强。

      好半天才轮到秦东岭和她。

      秦东岭朗声道:“鼎铭仙送上玉凤翅一对,恭祝河下族长与百叶姑娘喜结连理,比翼齐飞。”

      隔着黑纱,白月感到河下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蓦地攥紧拳头。

      河下锦直直盯着她,目光滚烫:“你……是谁?”

      白月一时心情沉重,沉默不语。

      秦东岭不着痕迹地挡在她身前:“她是秦某的师妹,名唤白玉,打小就不能言语”

      秦东岭说得自然顺畅,仿佛他真有这么个师妹叫白玉,是个天生的哑巴。

      白月不得不说,秦东岭睁眼说瞎话的深厚功力使她对他刮目相看了。

      河下锦眼中浮现淡淡失望,怅然若失道:“是吗……鼎铭仙的徒弟,个个了不得。烦请你们多留几日,汲川姑娘正往浮岛这边来,届时你们同门就可相聚一堂了。”

      天色渐暗,白月跟在秦东岭身后慢悠悠地走着。

      秦东岭蓦地停住脚步。白月沉浸在思绪之中,一时没有注意到,直直撞在他身上。

      秦东岭看着茫茫然抬起头的白月失笑:“白玉师妹,走路可要看路。”

      原来,他也会开玩笑。

      白月叹息一声,刚才幸好有他解围。

      其实,她知道优先解救百叶家是河下锦在权衡种种利弊之后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可……不管怎么说,他毕竟同其他神族一样舍弃了危在旦夕的弓远一族。

      不介怀,根本是不可能的。

      白月吞吞吐吐道:“我还没准备好……”

      秦东岭露出了然的神色:“族长不必非要对秦某解释什么,秦某说过会相信族长,就一定会信。秦某从不食言。”

      白月望着眼前神色柔和的秦东岭,忽然觉得他的形象一下高大许多。

      一路上,她踩着秦东岭拉长的影子,就像是被初升的日头照进一片冰天雪地的心里,心头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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