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再遇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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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殿上。
小眼老头把名册递给白月，故作不耐烦的模样，催促道：“快点，快点。”
白月笑眯眯接过，轻轻往上一扔，挥起止杀乱砍一通，黑黑白白的纸片纷纷自空中落下。
黑面阎王与小眼老头皆是目瞪口呆。
白月一脚踢中小眼老头的胸口，小眼老头的身体直直向后冲向黑面阎王，黑面阎王大手一摆，将小眼老头甩到一旁，欲取来鼎中火焰来攻击。白月纵身一跃，使足力气，举着止杀对准大鼎，从上至下一砍。大鼎剧烈颤动，出现一条深深的裂纹，光芒乍现。轰隆一响，鼎裂成两半，向两边倒去，砸在大殿两侧漂浮的册子上。蓝色火苗四窜，白月提着刀，缓缓走向黑面阎王。
黑面阎王大惊失色，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跪在地上求饶。
白月拿刀尖对准他的脑袋，眸色一冷：“你乃堂堂的地府阎王，谋求私利，诱骗鬼魂，这是第一罪。”
白月看一眼同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眼老头：“不辨是非黑白，任用奸佞，这是第二罪。”
白月猛然把刀插在地上，黑面阎王头上的乌纱帽瞬间被劈成两半。
“有眼无珠，妄自尊大，滥用私刑，这是第三罪。”
黑面阎王不住磕头，声音颤抖地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神人大驾光临，罪该万死，求神人恕罪。”
白月冷眼看他：“你确实是有罪，现在我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再敢耍把戏，我先一把火烧了你这地府，再活活剐了你。”
黑面阎王忙道：“不敢，不敢，神人火眼金睛，在神人面前小的哪敢耍什么把戏，多谢神人不杀之恩。”
白月道：“你起来吧。”
余光扫到一旁的小眼老头也要偷偷立起身，一把扔出止杀刀，止杀刀穿过他的衣领，将他牢牢钉在石壁上。小眼老头泪眼汪汪，一边打自己嘴巴，一边求饶。
白月小心翼翼掏出脖子上挂的蚁王石，将远流的魂魄捧在手心，忽然生出难舍之情。她闭上眼睛，把散发淡绿光芒的蚁王石抵在额头上，像是与远流额头相抵，柔声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忘了我，好好过一生。”
此后天上人间，相见不相识。
她撇过头，将蚁王石递给黑面阎王：“帮里面的魂魄托生到一个好点的人家吧。”
黑面阎王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蚁王石，仔细瞧了瞧，露出讶异神色，又把蚁王石凑到鼻尖，轻轻一嗅，露出为难神色：“神人，这天底下哪有活物转世投胎的道理？小的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是无能为力啊。”
白月猛的揪起他的衣领：“你在耍什么把戏？”
黑面阎王哆哆嗦嗦地说：“就是借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戏弄您啊。小的虽然职位卑微，法力有限，可当这阎王已经当了两千年，阅鬼无数，无论什么玩意儿，小的只要看上一眼，便知他是人是妖，是生是死。保险起见，小的刚刚还特意闻了闻。这里面是有一只狐妖的魂魄没错，可却才只是其中一魄。而且，这狐妖还好好活在这世间，这魄想必是他将死未死之时被吸进蚁王石中的。”
白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手中散发淡绿光芒的一魄，情绪激动：“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亲眼看着他死的！”
黑面阎王被白月晃得七荤八素，忙道：“小人所言千真万确。兴许，兴许是又给谁救活了呢？而且，这狐妖少了一魄，想必也正天上地下地寻呢。”
白月松开手，脸色惨白，怅然若失地喃喃自语：“远流……他还活着……”
只要沿着西边那条岔道一直走，就可一路走回人间。
出地府的过程太过顺利，顺利到让白月心生忐忑。
白月决定先去河下氏走一趟，毕竟，受人之托，而且找远流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一时半会儿急不来。
她这么一瞅，才短短三年多的时间，人世间还真乱成了一团。
时值寒冬腊月，冷风凛冽，草木枯零，到处是被遗弃、烧毁的村镇，百姓门户紧闭，就连商户也不再打开门做生意。妖魔作祟，哀鸿遍野，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萧条景象。
路上，要么就是妖怪在欺负凡人，要么就是神仙在欺负妖怪。刚开始她还路见不平小小地拔刀相助一下，结果基本上每走半个时辰就要拔一次刀，一条乡间小路，她整整走了一日，后来也就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前行了。
她不惹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她。
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没眼力见的小妖，一把拦住她的去路，气焰嚣张地朝她比划。白月十分淡定地瞥他一眼，颇不以为意。看来他是没什么本事的，有本事的妖通常都很低调。
大概是她的淡定态度大大伤害了小妖的自尊心，小妖气急败坏地朝她冲过来。她刚要抽出止杀刀，便看见一柄长剑精准贯穿了小妖胸膛，白月越过小妖渐渐倒下的身体看去，一个身着竹青长衫的男子正傲然挺立在对面，一只手紧紧握着刀柄。
他冷冷道：“阴邪妖孽，作恶多端，恶贯满盈，我岂可留你为祸人间。”
白月想，这男子与此妖素昧平生，头一回遇见就说人家恶贯满盈，实在有点儿以偏概全的嫌疑。
不过，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捉妖人哪，她不禁回想起那个总自称是捉妖人的林得士，也不知他现在到哪儿去了。此时此刻，她真想让那厮瞪大眼睛好好看看，真正的捉妖人是何等威风的样子。
白月感谢他出手相救，在身上搜了半天也没搜出什么值钱玩意儿，心里还是挺不好意思的。男子倒是完全不介意，说他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打击妖魔是他的分内之事。
入了一遭地府，白月的外表颇具特色。
男子觉得白月不像是普通人，主动做起自我介绍，说自己名唤秦东岭，乃鼎铭仙的徒儿，然后就等着白月自报家门。
白月一愣，这天下说大也大，说小还真是小，她竟碰上了百叶汲川的同门师兄弟。
说来这鼎铭仙与她素不相识，已经或直接或间接地帮了她三次，尽管三次都没帮到点儿上。白月心怀感激，打算什么时候得了空闲，一定要好好向他老人家登门致谢一下。
白月再次打量起眼前的秦东岭，鼎铭仙收徒收的还真挺任性，神仙凡人，一概接收。不过，这个秦东岭能被鼎铭仙看中，和身为神族的百叶汲川成为同门，想必也是非同凡响，自有一套本领。
他眉眼柔和，倒是有几分仙风仙骨的味道。
白月抱拳道：“我乃弓远族族长，弓远白月。”
秦东岭蓦地露出古怪神色。
陶山被血洗后，她为了入地府，一心跟着林得士修行，完全没跟神界联系过。想必在众神仙眼中她的下落早已成谜。秦东岭跟在鼎铭仙身边，定有耳闻。
白月以为他是惊讶自己还活于人世，于是解释道：“这些日子我专注于养伤，没怎么和外界联系过。”
再说，外界也没有哪个是想和她联系的。神仙二界之中还有谁关心她的生死呢，思及此处，白月心中又是一阵儿伤感。
秦东岭仍是一脸古怪神色，坦然道：“秦某听闻，弓远一族遭受魔界袭击，全族……”
白月心头一紧，淡淡道：“除了我，无一生还。”
其实还有遥城和遥壁生死未卜，下落未明。白月觉得不必和他说得太过详细。
一族七百口，到最后竟只剩下三个。
秦东岭垂下眼，一时无言以对。
他大概心中还有千千万万个疑问。白月不太想再触及伤心事，转移话题道：“我与秦兄的同门百叶汲川姑娘曾相处过一些时日。不知她近况如何。”
秦东岭顺着她的话答道：“百叶师姐曾多次提及族长，自……魔界进犯陶山后，对族长也是牵肠挂肚，四处打探族长消息。百叶师姐还是老样子，到处降妖除魔，不过更忙了些。近来师姐家中有喜，她的妹妹即将嫁与河下氏的族长河下锦公子。这不，师父还特意遣了秦某去河下氏的浮宫送贺礼。”
真是无巧不成书。
白月道：“我也是往河下氏那里去呢。”
秦东岭问：“族长也是要赶去道喜的吗？”
白月一阵心虚，自己完全把这码事给忘了。不用她道喜，人家自然已经是喜不胜收。在秦东岭面前，她含糊地点了点头。
于是，多了一个同行的人。可脚步非但没加快，反而拖慢许多。这秦东岭还真是降妖除魔为己任，看见妖魔就要斩杀。一路走走停停，完全不像是在赶路，倒像是专门为除魔卫道而游历。白月表面上不好意思说什么，实际上肠子都要悔青了，是她主动提出同行，现在要求分道扬镳确实不太合适。
有时白月看不下去，还会自他手上救下几只妖魔。那几只妖魔干得不过是小偷小摸的勾当，罪不至死，让白月想起头脑简单的蛇妖小飞。秦东岭疑惑不解地看她，她只淡然道：“凡事多看两眼，知晓前因后果，才有权出手。”然后便继续向前走去。
白月满心忧伤没有说，秦东岭也是一脸心事重重，总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样子，搞得白月很是毛躁。
一夜，在白月无数次旁击侧敲之下，秦东岭终于开了口：“秦某有一事不明，还望族长解惑。当初魔界大军血洗弓远一族，族长究竟如何得以逃生？请恕秦某冒犯，神仙二界盛传，族长临阵退缩，为求自保而屈服于魔界，置一众族人于水深火热而不顾，甚至正是族长与魔界里应外合，才使弓远一族遭受灭族之灾。”
白月握住树枝的手蓦地收紧，一股气哽在喉中，使她无法言语。良久的沉默后，白月讪笑道：“我说我没有，秦兄会信吗？”
火堆旁的秦东岭垂下眼睛。
白月放下穿着鱼的树杈，径自走入旁边的树林里，抱膝坐在湖边，平静冰面上，月光闪烁。
这就是她老爹心心念念要护住的神界吗？自私冷漠，不明是非，不辨黑白……白月盯着自己爬满伤疤手背，他们是多么以自己身上神的血统为傲，可神的血统就叫他们如此不堪么？原来，神也不过如此。
秦东岭慢慢走过来，与她比肩而坐，他缓慢道：“秦某会信。师父常说，耳朵听到的最不可靠，其次便是眼睛看见的，只有自己心之所见，才是最为牢靠的。秦某心中所见的族长与其他的神仙们有很大不同，秦某愿意相信这样的族长。”
他这席话说得白月很是心酸。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再遇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