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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一把名叫止杀的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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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腰遇见了正原地兜圈子的垂头丧气的青言,才几日功夫,青言竟有些憔悴,直愣愣看着面前的人,使劲儿掐掐自己的脸,又冲到他们面前,左手掐住林得士的脸,右手掐住白月的脸。
莫非这是时下新流行起来的打招呼方式?
于是乎白月礼尚往来,使出吃奶的劲儿在青言脸上拧了一把。青言捂着通红的脸颊,眼角湿润,喜极而泣:“没死,你们没死!”
白月没有力气和他好好抱头痛哭一场,把近乎挂在自己身上的林得士往青言那边一推,捂着胸口咳嗽几声。
青言抱住林得士,眼神热切地凑过来:“那浣花娘没对你们怎么样吗?”
白月心想大概是牡丹仙子说的,不过……
“你怎么知道她是浣花娘?”
白月震惊地看着自青言怀中挣脱,慢慢立起的林得士,内心顿时悲愤无比。
青言道:“脸上有火焰令的女魔,又喜欢收集婴儿,世上只有一个浣花娘。你们被捉走,久久未归,大家都以为……我不肯放弃,留到最后。”
“凤雪家的人呢?”
“已经回去了。”
这帮混蛋,枉费她豁出性命相救。白月又问:“牡丹仙子也回去了?”
“那是自然,你们不知道吧。那夜浣花娘施毒使所有人睡着,多亏凤雪夫人机警,及时屏气凝神,与闯入的浣花娘殊死搏斗,舍命护夫,才保住凤雪廷一命。她为凤雪家立下大功,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凤雪族上下自然诚惶诚恐地为她接风洗尘。”
殊死搏斗?舍命护夫?这唱的是哪一出?白月敲敲脑袋,莫非自己被浣花娘打得失忆了?
一旁的林得士丢了个大大的白眼:“舍命护夫?是谋杀亲夫吧。你们神仙还真是够无耻的。”
青言眉头一皱:“什么意思?对了,我醒过来时凤雪族上下已乱成一团,怎么找都找不见你们,凤雪夫人说,浣花娘在与她的争斗中占了下风,逃走时将你们抓去,你们是怎么逃回来的?”
“没什么意思,”白月嘿嘿一笑,想起那晚牡丹仙子被浣花娘逼进角落,瑟瑟发抖的样子,“我俩逃到悬崖……”
白月将坠崖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青言。青言帮她疗完伤,自袖中抓出一粒丹药给她。白月咽下,顿觉神清气爽,精神抖擞。青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咽了?”
白月点点头。
他一副懊恼神情:“这是外敷药,用水化开涂于胸口的。男女有别,我是要你自己涂。你……还好吗?”
白月胸膛似有团火焰熊熊燃烧,像喝了一坛酒一样,脸蛋紫红,整个人如坠云雾,迷迷糊糊。药效维持一天一夜,终于在白月饮下山脚人家的一缸清水后消退了。
药效是退了,白月的嗓子却烧得干燥沙哑,发出的声音像是个八十岁的凡间老头的。青言说这嗓子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
林得士说经过这些天的观察,觉得他们不像什么坏人,自己也就没必要再跟下去了,但那狐妖只要让他看见他还是会捉的。想来他多年在外奔波,应借这个机会回家看看。
临别,他掏出把裹在皮套里的弯刀给白月:“这是我捉妖时得到的,觉得有趣便留下了。这刀名叫止杀,据说铸成于远古,极有灵性。想我法力高强,自是用不到这小家子气的东西。如今就送给你吧。”
弯刀在手中微微发暖,似有股暖流自手心流入身体,接过刀的白月不可思议地盯着手心。她一阵感动,心想今日一别大概难有再见之日,临别总该说点充满温情的话,抬起头看着外形粗犷的林得士,酝酿半天,也没从干燥的嗓子里酝酿出一言半语。
结果林得士倒先开了口:“喂,你可别看我长得玉树临风就对我芳心暗许了。我啊,有心上人了,我对她是情有独钟,一往情深,万年不改,至死不渝。不过你要实在喜欢我,我可以考虑一下让你做妾。哎,我还没说完,你别走啊……”
皑皑雪山,望不见尽头,这里草木枯零,只有千万年不化的积雪。
雪洞之内一男子正闭目养神,颈侧两边覆盖着墨绿鳞片,屏气凝神的脸上没有眉毛,两只尖耳忽然一动。他听见细微响动,睁开没有眼仁的一双可怖白眼,脸上浮现诡异笑容,他对着四下空荡荡的冰壁道:“稀客,稀客啊。”
远流自阴影中走出,眉心微蹙。
男子笑得愈发阴森:“你这身年轻面皮是自哪里寻来的?”
远流只看着他,并不回答。
男子眉宇间闪现一丝轻蔑:“啊,我忘了,堂堂的远流公子怎么会与我们这些小妖一样做这种龌龊勾当呢?不过,你一定花了不少法力在维持这面貌上吧。若非如此,我早就不该是你的对手了。这很是让我不解呢,你天生一副好皮囊,一向是不屑做这些门面功夫的,如今怎么怕起老来了。”
妖与神仙不同,过了三百岁,外表就会开始急剧衰老。可远流已是五百岁的高龄,依旧是青年男子模样,一头头发也还是天生来的半黑半白。
正如他所言,远流花费大量法力在维持面貌上。看着对面男子的嚣张嘴脸,儿时受尽欺辱的画面再次在脑中浮现,远流握紧拳头,眼中浮现杀意。
男子笑着站起身来:“老妖王每况愈下,只要他倒下,下届妖王非我莫属。你莫非是改了主意,不修往仙道,反而来与我争这妖王之位的?”
“挑副好点儿的皮相穿上,”远流昂首挺立,“去九天城吧,那里有你想找的河下氏。”
男子收起笑意,目光愈发寒冷:“借刀杀人?你是想杀我还是河下锦?唉,这又是何必,本是同………”
远流俯下头来:“这是我的事情,消息我送给你了,怎么办是你的事情。”
他昂首阔步地走出雪洞,冷风吹面,远流走了很远,依稀感受到背后的冰冷目光,仰头望向晴朗天空,眼中杀机毕现。
骄傲如雪败,怎么会放过一雪前耻的机会?
他还当真想知道,河下锦与雪败究竟是谁更胜一筹,可无论是谁更胜一筹,都将成为他要亲手解决的对象。
一把名叫止杀的刀……白月眼皮抽搐,紧紧握着手中锈迹斑斑的刀,指节泛白。怪不得叫止杀,这刀连豆腐都切不开,能杀得了谁。青言笑弯了腰,乐不可支地赞叹:“名副其实,名副其实……”
白月脸上阴云密布,反思自己最大的毛病可能是自作多情,一想到活了六百多年,居然信了一个毛头小子的鬼话还对他感激涕零,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隐居千八百年。
白月恨恨地把刀插回皮套里。自作多情是病,得治。
这次照例走了很多冤枉路才终于到达仙界的世外桃源九天城,九天城外布着一层结实的结界,穿过结界,白月仰望放于石柱上苍劲有力的“九天城”三字,再将头低下,满眼净是荒凉,四处冷风流窜,玉砌的大道上空无一仙,这里已然是仙去城空。
白月头皮发麻,环于胸前的手不断摩擦大臂。
青言亦是战战兢兢地举剑走在前面。
二人行至某处,脚尖刚点地,藏在地上的一张降魔网立刻紧紧收起,将二人吊在半空中。四周仍是空无一仙,此时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白月也压根没费力气去叫唤,有人的话不用叫早跑出来了,没人叫破喉咙也白搭。
她一直认为林得士是个丧门星,只要和他在一起倒霉的事就层出不穷,现在看来,白月望向拿剑狂砍降魔网的青言……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网叫降魔网,你说它会有多高?自然是要多高有多高。果然,许久之后网依旧闪着绿光,完好无损。
“青言,”白月泰然自若地坐在一边,以特有的沧桑声音道,“坐下歇会儿把。”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独属于老年人的淡定。青言懊恼地一屁股坐下。白月微微一笑,心想年轻人,等出去了姑娘我一定带你去黄算子那儿求个符辟邪。
太阳落下,夜幕渐沉。四周忽出现许多火光,火光由远及近,一群仙人有男有女,举着火把靠近。为首的是一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子,他一身月白长袍,莹白的肌肤在火光下罩上光芒。这么一群仙人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俩,最后为首的男子发问:“你们是谁?”
这个问题是双方共有的,保证公平的做法是双方各自把答案写在纸上,同时举起给对方看。可惜古往今来从轮不到“公平”发言,向来多胜少,强胜弱。考虑到于己不利的局势,白月内心惆怅,青言自有一副高傲态度,居高临下看众人不慌不忙道:“神族河下氏。”
众仙闻言态度陡转,迅速讨论一番,确定青言所言不假,立刻诚惶诚恐地将两神放下。为首的男子充满歉意地作揖:“小仙们多有冒犯,还望神人恕罪。”
没吃过猪肉,看猪跑了太久的青言领导派头十足,有大家之风:“无妨,你可知我家公子如今身在何处?”
为首男子恭敬点头:“还请神人移驾。”
原来,九天城原先的城主几月前离奇失踪,生死不明,再加上盗婴事件频出,搞得九天城里的仙仙自危,九天城里的散仙们除了逃走的,已经全部移居到九天城附近一个凡人城镇里。这白衣白脸的男子正是城主的大儿子清无绪,他领着青言白月来到一家客栈,客栈里住的全是九天城的城民。河下锦,河下回,百叶一梦以及一个蓝衣男子同围一桌,白月四下搜索,未看到百叶汲川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