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娇记》淳于流落

97、娇女露峥嵘·八

　　第二天，刘碧玉便派人送帖子来请林江月到刘府做客，林江月接了帖子，但回复说近几日不得空，待闲了再登门拜访。

　　沉香还记得当初刘碧玉给自家姑娘脸色看的事，对这个刘碧玉没啥好印象，听到林江月对刘家的下人还这么客气，她心中不忿，不由嘀咕了几句。

　　林江月正想开口，旁边一个早上没说话的顾宗珵却开口解释：“刘姑娘可不是真心想邀请你家姑娘，是容惠郡主让她这么做的，你家姑娘客气也不是对那刘姑娘客气，而是对容惠郡主客气。”

　　因着顾宗珵不懂武，沉香对这个未来姑爷总有那么几分不尊重，见顾宗珵居然比自己还了解自己姑娘，她不由微恼：“你说是便是了？”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吧。”顾宗珵也不坚持，“只是这刘家下人一来，之后就会有更多的人过来送帖了。”

　　正应了顾宗珵的话，刘家的下人刚走没多久，门房很快就收到了厚厚一沓帖子。

　　那些还在旁观的人都看到刘家的动静，刘碧玉身为容惠郡主相好刘二郎的妹子，可以说，她的一举一动天然就带着容惠郡主的意思，显然，容惠郡主在给林江月做脸面——这意味着什么，自不必说。

　　这些帖子都是在家设宴邀请林江月去做客的，虽然都知道林江月没空，可林江月去不去是一回事，他们的示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烧冷灶就要在人家没出人头地之前烧才有用，真等到林江月位高权重后再去烧，人家可就不稀罕了。

　　发现事实正向顾宗珵所说的那样，沉香一时难以接受，找个理由躲起来了，一天都没出来，林江月觉得好笑又无奈，看着院子里正自己默默下棋的顾宗珵一时陷入沉默，她昨晚说错话之后，这家伙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天都没她好脸色看了。

　　可林江月偏偏还不敢去质问他，毕竟从头到尾都是她理亏……

　　可她与顾家的矛盾，在目前看来真的是无法解开的，没办法让他既维持家族的关系，又保留与她的婚事。

　　人的一生都在取舍，不管主动取舍还是被迫取舍，结果都是有得必有失，顾宗珵既然没得选择，那她所能做的，便是让他现在的被迫抉择变得不会觉得后悔吧。

　　林江月从汉王府回来的第三天，茶香阁终于开门做生意了，掌柜、小二、厨子、帮工都是吴隐安排的，林江月完全没上过心，这些事她懒得操心，相信吴隐就对了。

　　不像旁的茶馆开业那般又是敲锣打鼓又是舞狮斗龙的，茶香阁的开业静悄悄的，只是门一开，牌匾的红绸揭开，意思意思放了两串鞭炮就完事了。

　　旁边的人听到动静过来一看，原来这家茶馆要开了，看样子东家似乎手头拮据，连个像样的开张门面都张罗不起来，想必这家茶馆开不长久。

　　附近也有同样是开茶馆的，掌柜站门口等了老半天也没见着有客人上门，而这家的掌柜和小二也不着急，没见有人出来张罗吆喝啥的，他正等着不耐烦想要回去了，就看到一行人走过来，在领头之人人的带领下，径自走进了那家茶香阁。

　　隔壁掌柜的眼睛瞪得老大，若他没看过的话，方才那行人穿的可都是上好材质的衣裳，一个个十几岁出头，大一点的不过弱冠，一个个头戴方帽，有的手上还拿着折扇，看来似乎是哪个大书院出来的书生。

　　年轻有财的书生，可是茶馆的重点客户呀，这茶香阁不声不响地，上哪儿招来这么多书生？

　　这家茶馆不一般，刚在心中下了定论的隔壁掌柜抬眼就看到又一群人过来了，这次的人跟先前那批人不太一样，先前那些一看就是还在书院里念书的书生，而眼下这些，大多数二三十岁，只有一两个少年稚嫩，行事间多了几分稳重。

　　“林兄，这就是你多次提到的茶馆？今日我便要好好品尝这西南的茶有何妙处，让我们的状元郎如此念念不忘。”

　　“是极是极，待会儿我等定要细品，还要诗茶以乐，不枉费林兄的举荐。”

　　障壁掌柜的双眼都要掉出来了，状状状元！！！

　　他看着打头的那位弱冠青年，心中抽了一口冷气，这家茶馆竟然搭上了当今状元！今后将会会成为他们家的劲敌！

　　隔壁掌柜的惊讶还没平复，一顶轿子慢悠悠地停在了茶香阁门前，轿夫挑开帘子，一个五官端正，长须白面的中年男子下了轿，隔壁掌柜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这位大人一看就是个贵人，他得离得远些，莫要碍了贵人的眼。

　　后面陆续又来了几顶轿子，中年男子偕同后面来的几位中年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茶香阁。

　　隔壁掌柜这下子只能下眼酸的份儿了，看看人家，啥都没干，就进来三拨人了，他家的东家闻讯赶来，问他敌情如何，隔壁掌柜复杂地看了茶香阁一眼：“东家，您看我们茶馆是否可以换个行当？”

　　隔壁东家大惊：“何出此言？”

　　“都进去三拨人了，一拨比一拨来头大，最后一拨我看了那轿子，怎么说也是个从四品。”隔壁掌柜郑重其事道，“东家，先前您不是打听过了，这茶香阁的东家到底何方神圣？”

　　隔壁东家一片茫然：“就是西南来的一个小门派啊，我都找招抚司的人问过了，这门派小得在京城连驿点都没有。”

　　隔壁掌柜暗自摇头，一个能与状元郎，四品大官结交的门派，怎可称之为小门派？

　　两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进那茶香阁探个究竟，一辆马车哒哒哒停到了茶香阁门前，车后跟着两个骑马的男子，一个三十多岁，一个只有十几岁，两人依次下了马，车上的人也掀开帘子，三个年轻女子下了车，五人汇合，年纪看起来最小的女子打头，向茶香阁里走去，年幼女子身后的两位女子手里各执有一柄佩剑。

　　东家和掌柜的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一看就知道对方是行走江湖之辈，掌柜的看向东家：“莫非，这就是茶香阁的东家？”

　　隔壁东家不敢确定，刚想说话，领头的女子忽然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在两人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打招呼的时候，对方又收回目光，径自迈进茶香阁里，而她身后那个圆脸的女子朝他们狠狠瞪了一眼，还对他们转了转手中的佩剑，吓得他们二人不由后退了两步，而走在最后的年轻男子在迈进茶香阁之前，却对他们抬手作揖，抱歉一笑。

　　这茶香阁……究竟怎么回事？又是文人书生，又是大品高官，又是江湖人士……

　　隔壁东家和掌柜两人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茶馆，两人坐在大堂，面面相觑，许久东家开口问道：“罗掌柜，我们日后可如何是好？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去找找关系？”

　　掌柜的沉默不语，半晌才道：“且先等等，看看对方什么来头。”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咚咚咚外面传来一阵沉重又清晰的步伐声，整齐划一，震得地板隐隐震动，不止他俩，整个茶馆的人都听到了。

　　只要是人，就没有不爱凑热闹的，所有人都跑出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何事，茶馆里的小二跑得最快，也最早回来，一路惊呼：“掌柜的！隔壁的茶馆被官差包围了！”

　　怎么会！

　　东家和掌柜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和不解，两人连忙出去一看，茶香阁外面果真列站着数十名人，一个个神色肃穆，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好不吓人。

　　看热闹的人一看这个阵仗，哪敢凑过去看热闹？只能远远看着，小声交流着彼此的猜测。

　　东家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咦”了一声，这些人身着护甲，手持长矛，既不是京兆府随时可见的捕快，也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怎么看都像是……王府亲兵？

　　正惊疑不定着，一列人骑着高大骏马过来了，马上之人个个戎装佩剑，精神矍铄，为首之人则身着蓝色曳撒，虎背熊腰，方脸长髯，目光如电地往这边一扫。

　　东家觉得自己腿有些发软，犹豫着要不要下跪，守门士兵当中一个看起来似乎是小头目的人大声喝道：“汉王出行，闲人退避！”

　　汉王！

　　东家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脑袋顿时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跪下了，当他再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汉王等人已经进入到茶香阁，门口只留下面无表情的列队士兵了。

　　东家擦了一把额头的虚汗，挣扎着站起来，这会儿他再也说不出去找关系的话了，在这天下，除了宫里那位，有谁比汉王还厉害的？

　　而罗掌柜也再不觉得这茶香阁的东家缺钱花了，人家都能把汉王请过来了，会是缺钱花的主吗？以后多的是人要争着抢着到茶香阁送钱呢。

　　林江月并不知道自己茶馆开张的架势把隔壁的竞争对手吓得半死，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当回事，她正率众在门口迎接汉王呢。

　　汉王见到这会儿低眉顺眼的林江月，还有她深厚乌泱泱的一群人，不由冷哼，他现在可算明白了，这丫头算盘打得可真响，借着他赴宴的名头给不少人发了请帖，国子监的书生，刚中榜的新科进士，梁观的那一群文官！

　　这也就罢了，更令他憋气的是，她派过来带路的人，居然选了一条最远最绕的路，几乎让他饶了大半个内城才来到这里，要知道他是亲王，亲王出行，阵仗可小不了，这下好了，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郑鸿光要来这个破茶馆了。

　　要是还不知道林江月算计他，他就是笨蛋了。

　　“王爷这是骑马累了吧，快快有请，小女早就为您备了美酒好食。”林江月假装看不到郑鸿光的脸色，对着林星河使了个颜色，林星河立刻上前一步，向郑鸿光深深作揖：“小子林星河见过汉王，汉王今日纡尊降贵来到茶香阁，我们茶香阁真是蓬荜生辉，听闻王爷好酒，楼上已经备好了二十年的状元红，只等王爷亲启开封了。”

　　二十年的状元红……郑鸿光有心晾晾林江月，可一听到这酒，腹中酒虫顿时按捺不住了，林星河察言观色，立刻在前领路，郑鸿光瞥了林江月一眼，甩了甩袖子，急不可耐地跟上前了。

　　林江月垂下眼，顾宗珵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抬头笑了一下，这才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