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娇记》淳于流落

135、路途遇突袭·六

　　愤怒的决定往往失之慎密，但对林江月而言，此般决断绝非一时之愤，提议之时便谋略于怀，更不说近日萦绕于心的憋屈，她今日非出这口恶气不可。
　　因而尽管反对之人是师姐，她却死咬着不改主意，林江灵便去跟庄经赋协商，可庄经赋予买的是汉王府的面子，林江灵的江湖名头在他跟前可讨不到好。
　　林江灵又急又怒，苦口婆心地劝道：“月儿，既知对方来者不善，且有备而来，为何非要逞一时之凶，何不暂且避退，他日再一血前耻，我相信以你之能，定能十倍偿之，这次便算了吧。”
　　林江月却笑了：“师姐，这番话你不该同我说，我便有心放下，可人家却偏不让我好过！”
　　林江灵的脸顿时就白了，半晌才道：“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我可没有半点误会。”林江月一脸平静。
　　林江灵心中一个咯噔。
　　顾宗珵却是微微一叹，越平静的话语便意味着越汹涌的愤怒，他明白林江月为何如此愤然，不说此前种种的不快，单说符梁企图构陷一事，就足以证明对方想要斩草除根的意图，便是黄口小儿也该知晓，江湖人一旦与火铳扯上关系，便是与谋逆无异，罪无可赦，祸及九族。
　　这等仇恨，一般人谁也忍不了，更不要说林江月这种性子了。
　　只是他看向林江月那边，忽然有些心疼……到了这个份上，师姐还在为那个人推脱，她心中只怕更不好受吧。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袖袍，林江月抬头看他，他轻声说道：“我来帮你。”
　　话音一落，林江月登时笑颜如花，说：“好啊。”
　　没有问他打算如何帮，只因他站在她身边，便足矣。
　　这般信赖，顾宗珵只觉得仿佛有人用大锤子在胸口狠狠捶了一顿。
　　大概是平日她过于强势，以至于大家忘记了，她不过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家。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便不宜再耽搁，林江月便带着其他人找锦衣卫布置去了，留下林江灵与吴隐二人。
　　过了许久，林江灵满嘴苦涩道：“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吴隐面带讽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有什么因便有什么果，当初她决定蹚这趟浑水时，便应对今日的结果早有准备。
　　林江灵却看着他：“你若是我，又当如何？”
　　“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替人决定人生。”吴隐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林江灵独自待了好一会儿，才能喃喃道：“你什么都不懂……”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林江月，微微咬牙。
　　月儿，日后你便会知晓，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林江月可不知道林江灵心中的起伏，她正为自己亲亲未婚夫的神乎其技目瞪口呆：“你这易容术……哪学来的？”
　　跟吴师兄的比起来，可半点都没输……关键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会学易容术？
　　顾宗珵摸了摸脸颊：“往日的同窗里有一位姓李的同窗，家中是开戏班子的，在这道上颇有心得，我同他玩得好，曾跟着学了几个月……”
　　这个解释，林江月很快就接受了，毕竟顾宗珵连乞丐的朋友都有，戏班子的同窗又算得上什么呢，似乎她这个未婚夫在交友一途别具天赋，跟什么人都能打上交道，哪天他要是说跟皇帝老儿都有点关系，她都不出奇呢。
　　有了顾宗珵的帮忙，林江月很快就准备好了，于是乎，大戏开唱了。
　　过了晌午。
　　被锦衣卫付之一炬的民驿迎来了新的一批客人，这批客人身披黑色大氅，坐骑高头大马，规矩森严，血性十足，一看就是行伍之人。
　　正在灰烬中归拢家伙什的伙计被叫唤过去问话。
　　“此地发生何事？”
　　伙计哭丧着脸说道：“别提了，客官您是不知道，我们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前一日几位锦衣卫大老爷来我们这儿住店，结果有个不长眼的蟊贼，居然偷到了锦衣卫大老爷身上，大老爷们就发火了。我们可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啊，一点坏事都没做过，满天的菩萨天尊可以为我们作证啊，平日里南来北往的客人就算不在我们这儿打间尖住店，我们也是好声好气的给人一碗水喝呢，换了别家，怕是连门都进不了呢，可好人却没好报……”
　　这小伙计年纪不大，嘴巴还挺碎，眼看就要说偏了，男人立刻怒形于色：“少说些有的没的，问你什么答什么，别给我瞎扯，民驿到底为何被烧？”
　　“还不是被那个蟊贼害的，他偷了宝贝却藏着不出，那锦衣卫大老爷干脆就直接烧了我们这儿，要将蟊贼逼出来，这真是无妄之灾呀，可怜我们掌柜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那蟊贼如何了？”那人打断伙计的话问道。
　　伙计摇头：“这小的可就不知情了。”
　　那人又问道：“那你这儿曾住过这么几个人，四女两男，穿的是江湖人的服饰，其中一男一女三十多出头，其余四人，十五六岁左右，西南口音，从京城而来。”
　　伙计却没说话，面带犹豫。
　　那人就丢出一锭碎银来，伙计迅速上前捡起，藏在袖中，随即笑眯眯道：“客官，您算问对人了，小的别的不行，但这记性还是顶顶好的，您说的这几位呀，小的还真见过。打头的是一个姓江的姑娘，打这儿经过，前往安阳参加莽盟大会是不是？”
　　男人听了冷哼：“你倒是记得清楚！”
　　“那不是巧了吗，这姑娘可是个刺头呢，当天晚上跟那锦衣卫的大老爷差点没拔刀子干起来，可把我们掌柜吓坏了。”
　　那人来了兴趣：“为了何事？”
　　“这事儿换了旁人还真不知道，”伙计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恰好昨天晚上小的端水经过，听了一耳朵，原来那蟊贼不光偷了大老爷，还顺走了那姑娘的一件宝贝，那姑娘便跟锦衣卫抢人呢。”
　　“抢了什么东西？”
　　“这小的可就真的不知道了，我琢磨着吧，肯定是非常贵重的宝贝，因为我看那一位领头的千户都有几分上心，我也不知道是啥，反正是一本什么书……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啧啧……”
　　男人又追问了一些细节，比如锦衣卫是何时离开，那几个江湖人又是何时离开，去往何处。
　　看在银子的份上，伙计有问必答，回答得十分详细，还殷勤地表示自己可以带路，只要能再给他一锭碎银。
　　男人冷哼一声，没理会伙计的殷切。
　　“如何？”领头的黑衣人问道。
　　那人便将打听到的情况一一说了：“据那伙计说，林江月等人并没有南下前往安阳，而是往东走了，大约是追贼去了，奇怪的是锦衣卫业似乎跟过去了。”
　　领头沉吟片刻：“伙计可信？”
　　“口音，神态，举止，都无异常。”
　　“看来那蟊贼顺走的，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东西。”
　　其余人纷纷眼前一亮，难道是藏宝图线索？
　　那林江月毛遂自荐，要帮汉王寻找苏皇后宝藏的事，对有心人来说压根就不是什么秘密，此次他们尾随林氏一行，虽说不是为财，但如果有藏宝图这样的意外之喜，那倒不错。
　　领头却不是这么想，多少年过去了，苏皇后的宝藏却始终只闻其声，不见其影，他可不相信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线索。
　　“我倒觉得没准是凌霄阁的亲传功法。”他说道。
　　毕竟林江月此行要前往莽盟大会，届时她这个少阁主难免要上台比武，可他们都知道，林江月的功夫不过是三脚猫功夫，压根登不上台面，自然的，林江灵若不想丢脸，就必须在路上给林江月开小灶。
　　一想到凌霄阁的亲传功法，所有人心中变得火热，一般人看凌霄阁只是二流门派，就以为武功应当不出奇，可真正习武之人都知晓凌霄剑法的厉害，当年游弦剑可是凭借着这份剑法打下半个武林呢……若不是天剑山庄老庄主出马，现在莽盟怕是要姓林呢。
　　如果他们能拿到这份剑法……
　　这样大的利益之驱动之下，所有人比先前更加积极了，不肖吩咐，打马一个比一个起劲。
　　很快，他们便在日落前追上了林江月等人，对方正在山谷边扎营，似乎打算要在此处过夜。
　　他们远远看着，还真被他们看到了，不远处的山林暗处大约有七八个锦衣卫正躲着，对山谷之人虎视眈眈。
　　一行人顿时兴奋起来，看来，那小伙计说的没错，林江月身上肯定是好宝贝。
　　既然有缘，那就不应该错过。
　　但心急吃不了豆腐，而且领头的琢磨着这事儿实在太巧了，多少有些蹊跷，不妨耐心等等，看看再说。
　　再说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待得那边双方交手之后，他们再趁虚而入，坐享渔翁之利，岂不妙哉？
　　到时任务完成，宝物到手，领头的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便吩咐下去，好生候着，等着鱼蚌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