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娇记》淳于流落

129、离京事暂了·八

　　林江月闻言不惊反喜：“真的么？那太好了。”

　　“好？好在何处？”顾宗珵不解。

　　“好在我可以千方百计去猜想你有何秘密，这不是挺好的么？”林江月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顾宗珵觉得林江月这句话说得别有深意，只是他看林江月的神态又十分坦然，不像是话中有话的意思，他不由嘀咕了几句。

　　“你说什么？”

　　顾宗珵认真说道：“我说，我会好好守着我的秘密，努力不让你发现。”

　　林江月挑眉，说实话，她是不介意顾宗珵藏有秘密的。

　　哪个人心中没点秘密？就像她，身怀穿越者这个惊天大秘密，从来不曾对人坦言。

　　她原本只是逗着他玩的，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说，反倒挑起了她的兴趣。在她看来，顾宗珵身上能多少秘密呢？最多是跟上次吴隐提到的他在他外祖父的书院里念书每天都会下山有关。

　　但对一个孩子来说，就算每天下山，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江月虽然有兴趣，但没太当回事。

　　顾宗珵看到林江月这样，放松之余又有小小的失落，他想过了，如果林江月真的开口问他，他真的会告诉她的，可是她没问，既然如此，就让秘密多保留一段时间吧，毕竟……她知道了，必然会生他的气。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那就要出发了。

　　次日，林江月先去了招抚司报备，来的时候报备了，走的时候自然也要报备，这次接待她的居然是堂堂招抚黎崇鸿。

　　黎崇鸿是一个长相严肃的中年男子，眉间有三道竖线，看来平日烦心事太多，面相显得有些愁苦，他见到林江月，语气冷淡道：“现在离京，可是为了南阳的莽盟大会？”

　　“禀招抚大人，正是如此。”

　　“你入京时曾打听你师姐的行踪，现在可找到人了？”黎崇鸿又问道。

　　林江月一脸坦然地看着对方：“谢大人关心，只是尚未找到，或许师姐正在南阳等我也不一定。”

　　黎崇鸿嘴角抽了抽，随后绷着脸问道：“他日可还会返京？”

　　“暂且未知，到时若入京，定会来拜见大人的。”林江月笑眯眯地说道。

　　黎崇鸿再也挑不出毛病来了，拿起印章在她的路引上盖了章，然后打发她走了。

　　等到她人走了，内室里转出一个人，正是隔壁镇抚司的万荃荆，黎崇鸿当即对万荃荆抱怨：“你看看那丫头，真是长了一颗熊心豹子胆，林江灵都给她定亲了，她竟然敢在我跟前面不改色地说没找人！”

　　万荃荆一哂，若这丫头不是如此胆大包天，又怎么能在京城搅出这么大的风浪来呢？

　　“我听说那顾家怕受到她牵连，都将孙子除名了，结果呢，她转头就去方家把亲事定下来了。”黎崇鸿叹道，“她走了也好，你看看她，入京之后折腾出多少事来了？招抚司，国子监、镇抚司、璇玑楼、汉王府、皇宫……哪一个是轻易惹的？给我添了多少事，她走了，我终于能过我的安生日子了。你先前将你家那九郎早早送走，真是高瞻远瞩，不然九郎跟着她，近墨者黑，指不定会闯出什么大祸来。”

　　最后这句话，万荃荆是同意的，但是前面的，他就不敢苟同了：“这丫头与你上面的那位关系可是非同一般，上次文渊阁那丫头这么得罪他，他居然没还手。”

　　这也是黎崇鸿不敢太为难林江月的原因，实在是他搞不明白那一位对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打算。

　　“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万荃荆小声说道，“璇玑楼死人了。”

　　璇玑楼？

　　黎崇鸿心中咯噔一下，别看璇玑楼表面上是京城最大的典当楼，明面上受镇抚司监督，但实际上璇玑楼水深得很，与江湖好几个打门派都有很大的勾连，按理说，璇玑楼也归招抚司管辖，所以黎崇鸿一听璇玑楼，心里就打鼓，在京城当差，最要紧的不是如何出人头地，而是学会如何保命。

　　他迟疑地问道：“死的是谁？”如果只是一般人，万荃荆没必要特意跟他说，必然是某位大人物。

　　“段致远。”万荃荆抛下三个字，当场令黎崇鸿吓得了一跳。

　　段致远，那可是璇玑楼明面上的二堂主，平日里璇玑楼管事的多半是也是他，这么一个大人物居然这样就死了，再联想到万荃荆说的话，黎崇鸿瑟瑟发抖：“你的意思是，是那一位做的？”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万荃荆点头。

　　黎崇鸿立刻就明白万荃荆为何会同他这番话了，文渊阁之事，那一位报复了璇玑楼，却放过了林江月，可见在对方心目中，林江月这枚棋子比璇玑楼还要重要。

　　所以，即便是林江月离京了，那一位必然也要盯着她，那自己肯定还是要派人跟着，在京城里倒还罢了，可是那丫头离京后就不好跟了，不知得费多少劲，费多少人！

　　黎崇鸿后悔得直拍大腿，方才若是借机给那丫头塞两个人过去就好了，只要以讨好汉王，护送她前往南阳为名，她肯定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话，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盯梢了，此刻还用愁什么？

　　但他很快就想到一件事，那一位直接干掉了段致远，璇玑楼肯定不会罢休的，可那一位实在是藏匿得太好了，璇玑楼若要报复，多半是会找自己……

　　黎崇鸿惊得冷汗涔涔，他顿时觉得危机四伏，到处都有人正潜伏在暗处，打算谋取他的项上人头。

　　林江月走出来后，回头狠狠翻了个白眼，黎崇鸿这个老匹夫，明明都派人盯着她了，又怎么会不知道师姐已经回来了？还要装出这副模样来恶心她，是想看谁的面皮更厚么？

　　然后林江月就看到是施东升，就是她第一次来招抚司时交好的那位校尉，她立刻扬起笑，走到对方跟前：“施校尉，许久不见了。”

　　施东升看到林江月居然还记得他，一脸受宠若惊，心中却在感慨，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林江月入京的时候，还要讨好他这样的小人物，可现在，她却成了京城里近日最风光的人物，风头一时无两，他的邻居是个读书人，净天儿称颂着她的义举，还有他的妻弟，听说也是天天往那茶香阁里跑。

　　活了四十多年，他还没见过这些读书人如此推崇一个人，可见这林姑娘本事非同一般，而这距离她入京，尚且未满一年。

　　这如何不令他钦佩？这样的人物，居然还记得自己，这让施东升心中多了几分自得和满足。

　　“听说林姑娘要去莽盟大会了，施某在此先祝姑娘旗开得胜，所向披靡。”

　　“承您吉言了。”林江月笑眯眯道，然后看了身旁的人一眼，顾宗珵立刻掏出一张银票往施东升怀里塞，施东升惊诧，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将银票藏好，林江月这才说道，“有件事还得麻烦施校尉，您平日里若是方便，劳您去打听一个人，这个人是五军营左掖的王指挥佥事，看看他私底下都跟什么人有往来，不必调查得很仔细，您随便查查，觉得有古怪的地方就告诉茶香阁的掌柜，掌柜的会告诉我。”

　　施东升一脸恍惚，五军营？他有些畏惧，但他摸着怀中的银票，心头一阵火热，有了这笔银子，闺女的嫁妆就不用愁了。

　　“定不辜负姑娘所托。”

　　“劳烦您了。”林江月真诚地笑道。

　　她最喜欢跟施东升这样的人打交道了，明码标价，给钱就办事，又不会有什么多余心眼，很好用。

　　从招抚司离开后，林江月和顾宗珵直接就往城门走去，林江灵等人在那儿等着他们，有了招抚司印章的路引，他们顺当地出了城门，然后齐齐上了马，挥鞭南下。

　　林江月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地离开，但她的离去却依旧在京城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年轻姑娘们庆幸她终于离开了，京城才女的称号终于不会为她一人独霸，她们终于可以像从前那般举办诗会而不会担心被拉来同她比较了。

　　年长的夫人太太们却颇为遗憾，她们还未笼络到她，让她提点自己家中的后辈呢，也不知道她何日才返京，到时定要抓住机会笼络她。

　　家境清贫的书生们则忐忑不安，林姑娘离京了，茶香阁岂不是没人打理？那他们往后该何去何从？

　　而顾家家中，其他人都在庆幸这会惹事的魔头终于离开了，他们终于不必再胆战心惊担心被她牵连了，只有双福院的上空，乌云密闭，焦氏捂着帕子泣不成声。

　　璇玑楼里，铁面生沉默不言，凤玉娇却一脸恨意道：“若不是那丫头，二哥又怎么会被牵连丧命？大哥，你为何不让我去报仇！”

　　“你话说得轻巧，可你当真能杀得了人家么？上次你们交手，那丫头虽然功力差你一筹，但她诡计多端且手段众多，若动真格，你未必拿得下她。更不用说，她现在还有一帮人护着，你怎么报仇？”

　　“你给我几个人手，我定能收拾她！”凤玉娇咬牙切齿道。

　　铁面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语带薄怒：“你要我给你几个人？东家辛苦培养的人，是给你拿来泄愤的么？”

　　凤玉娇被那一天看得浑身发冷，立刻收敛神色，恭谨地说道：“不敢。”

　　“你要永远记住，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而是东家给的！”

　　“是……”

　　“这个节骨眼，东家不想生事，虽说对不起老二，等日后事成，我定然会好好祭拜他，至于林江月，迟早会收拾她，现在切莫冲动误事。”铁面生严肃地说道，“莽盟会首在即，你别忘了你要做的事！”

　　凤玉娇低下头，不甘心地答道：“是。”

　　“玉娇，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我们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要被眼前的恩怨蒙蔽了你的眼睛。”铁面生柔声道，“就算是你二哥，也不愿意你在这个时候给他报仇的。”

　　凤玉娇顿时泪流满面：“我知道了，大哥，我现在就出发前往南阳，我保证不会去找林江月麻烦。”

　　“这就对了。”铁面生赞道。

　　等凤玉娇离开后，铁面生的脸就沉了下来，他万万没想到那一位竟然完全不顾双方之间的合作，不留情面地杀了段致远，他明白这是杀鸡儆猴，警告他们的手太长了。

　　铁面生不恼是不可能的，童铖被困，段致远被杀，一下子失去了两个人，他心里恨不得给那个人一拳！可问题是他连对方究竟是谁，长什么模样都一无所知。

　　还有童铖，现在还被关在镇抚司，必须把他救出来，童铖可是对东家的事知道一二的，如果再不去救他，难保他不会多想，将东家的事说出来。

　　虽然童铖知道的也不多，但难保不会被人发现东家的真面目，他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天底下除了皇帝，还有谁能从镇抚司的地牢里带走人呢？

　　他得好好算计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