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离京事暂了·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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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宗珵担心回去没法交代，不敢让林江月再喝了，赶紧告辞了，红瑛三人虽然不舍，但也知道姑娘家还是莫要逗留的好，依依不舍地将人送出去。
几人出了房间，正要下楼去，对面走过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位美人，鬓鸦凝翠，鬟凤涵青，芙蓉如面柳如眉，美人施施然而来，前呼后拥。
“这是谁？”林江月问道。
红瑛既羡慕又嫉妒地说道：“此乃头牌云梦雨。”
可不是随便一个出名的姑娘就敢称为头牌，尤其是在翠柳阁，光是有身段有样貌是远不足的，还需精通琴棋歌舞，赋诗作画。
云梦雨不仅样貌风流，能歌善舞，更厉害的是她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擅长揣摩人心，不管接待哪位客人，都能令客人心生欢愉，豪掷千金。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风流君子多如过江之鲫，上至名臣贵胄，下至江湖豪客，无一不对她百般呵护，掏心掏肺，每个人都想要为其赎身，可惜翠柳阁东家不肯轻易放走云梦雨这一棵摇钱树，始终不曾点头，但这样并没有打消恩客的热情，反而越发激起恩客对云梦雨的怜惜，令云梦雨艳名远播，名响大安。
红瑛虽然是清客，卖艺不卖身，但对云梦雨这般受人吹捧还是难掩艳羡。
云梦雨一行人走过来，红瑛等人立刻屈膝行礼，云梦雨莞尔一笑：“三位姐姐不必如此客气。”
美人莞尔，当真是倾国倾城，林江月心中有感，这等美色沦落烟尘，当真是可惜了。
云梦雨将目光落在林江月身上，又扫过那边的顾宗珵，略微迟疑道：“红瑛姐姐，恕妹妹冒昧，我看这位姑娘年纪不大，怕是瞒着家中长辈过来的，你可得好生将人送出去，莫要在此处多加逗留。”
红瑛受宠若惊，连忙称是。
云梦雨转头又对林江月柔声说道：“这位姑娘，你往后还是莫要再来了，虽说翠柳阁不是一般的勾栏瓦舍，但也少不了登徒子，小姑娘家家的，少来此处的好。”
闻得此言，云梦雨身旁的追随者脸上的爱慕之色愈盛。
真是刷得一手好感，林江月暗忖，心中警惕起来，面上却笑道：“那真是多谢云姑娘的关心。”
能当上头牌的人不说八面玲珑，但肯定是不会得罪人的，这样的人怎会贸贸然对一个刚见面的客人说这番劝客的话？这云梦雨必定是别有用意。
果不其然，林江月正欲离开之际，云梦雨身后一个穿着书生打扮的男人忽然上前一步，对林江月作揖，试探地问道：“敢问姑娘可是……凌霄阁的林先生？”
林江月挑眉，戏肉来了。
先生这个词，怎么能与青楼这个地方搭上关系呢？她就说怎么会如此巧，刚出门就遇上了头牌，头牌一反平日的高不可攀，好声好气地对她婉言相劝，原来是冲着她的名声来的！
一个能指点出状元之才，能与臼山先生品茶论文，能深受国子监先生器重的女子，一个被京城无数学子视为堪比大儒之能的女先生，被人发现以女子之身逛青楼，若是传出去，必然会掀起一场波澜，不说别的，她在文人心中的名声必然受损。
林江月看了顾宗珵一眼，若不是这家伙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她都要怀疑这一切都是他谋划的了，不然怎么这么巧他提议要来青楼，就偏偏遇到了认识她的人？
顾宗珵被林江月那一眼看得委屈极了，他也不明白怎么回事，明明他没有同旁人提过这事，就连林江月都是到了才知道的……
心电急转，林江月已经做了决定，她落落大方道：“我的确姓林，但我可担不起先生这个称谓，不知您是……”
“果真是林先生您，小生欧弘方，乃是南方来的学子，与同窗一道在林先生的茶馆聆听大儒讲学，深受启发，欧某感念万分，在此谢过林先生慷慨。”欧弘方深深鞠了一躬。
“不敢当。”林江月微微颔首。
云梦雨见状，忽然小声问道：“欧先生所说的林先生，是不是那个开了茶香阁的林先生？”
能得花魁垂问，欧弘方难掩激动之色，不假思索道：“正是这位先生。”
云梦雨顿时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认真打量着林江月，继而施施然屈膝跟林江月赔了不是：“小女无状，先前不知生先生身份，说了那番扫兴的话，小女在此给您赔个不是，望先生见谅。小女久仰先生大名，听闻先生画文两绝，小女很是仰慕，不知先生何日再来，届时小女定然虚席以待，好生向先生领教学习。”
这左一个右一个“小女”的，生怕别人没看到她的柔顺谦恭似的，听得林江月极为不舒服，而且对方的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有趣，什么叫自己画文两绝，她仰慕已久，要好生领教？
林江月觉得对方无非就两个意思：一就是把自己同她这个烟花女子相提并论，恶心自己，以此激怒自己，让自己怒而失分寸，借机搞事，二就是再次提醒他人，自己来逛青楼这件事。
若真是爱惜羽毛，重视名声的人，怕是真的要中套了，但林江月是谁呀，当初都能对焦氏说出“要么给儿子，要么给丈夫”这番话，会在乎这点小手段吗？她乐呵一笑，正想开口反驳，不料顾宗珵却站在她面前，一本正经道：“原来云姑娘竟然如此好学，既是如此，何必要等日后？子曰有教无类，不管是云姑娘您还是翠柳阁其他的姑娘，只要虚心向学，真心求问，随时可同学子一般，前去茶香阁聆听，臼山先生定然会一视同仁，有问必答。”
这番话得到了欧弘方的点头认可：“臼山先生的确大贤。”
云梦雨一脸为难：“小女蒲柳之姿，如何能与众多学子相提并论？况且小女身在翠柳阁，进出不便不说，怕是去了茶香阁会为先生招来恶名，小女还是在此静候先生大驾，不敢妄想。”
顾宗珵没答话，而林江月则是纯心想看顾宗珵如何应付。
云梦雨怯生生地看了林江月一眼，嗫嚅道：“是小女妄想了……”
花魁蹙眉，我见犹怜，令旁边之人纷纷怜惜起来，其中一人看向林江月，表情不豫，他并非文人，对林江月及茶香阁都不了解，只把林江月当成某个书院的先生，他面带不喜对林江月道：“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为何不答应？旁人想要云姑娘作陪都盼不到，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云姑娘看中你，已经是抬举你了，你莫不是还想要别的？有何条件，尽管开口便是，少在这里摆架子。”
欧弘方面色大急，正欲为林江月辩解，顾宗珵已经开口了，他一脸愕然地看向云梦雨：“云姑娘的意思是让林姑娘花钱来翠柳阁提点你？这太没道理了吧。”
见过花钱买嫖的，但没见过花钱来买学生的，就算云梦雨名气再大，才华再横溢，这事也说不通呀。
林江月扑哧一笑，顾宗珵这大实话说得……真是太有道理了。
其他人一听，表情都有些奇怪，因为顾宗珵话糙理不糙，说到了关键点，谁来青楼不是来花钱享乐图清闲的？若是男子，贪图红袖添香也就罢了，可这林先生却是个豆蔻少女，没事花钱来找事干么？
云梦雨一看要糟，慌忙解释道：“小女若能得到先生指点，已经是万中之幸，如何敢再收取先生银钱呢？顾爷误会了。”
顾宗珵就更加奇怪了：“那你的意思就是让林姑娘在百忙之中专门抽空来翠柳阁指点你？”
这更加不对了吧，从来都是学生跑到先生家求学，何曾见过先生自己跑过来给学生指点，若真是如此，何来尊师重道之说。
“不是，您真的是误会我的意思了。”云梦雨有些着急，这事怎么越解释越乱呢，“小女的意思是，下次先生若再来翠柳阁消遣，可抽空为小女提点一二，小女定然会奉上束脩……”
“云姑娘，你这求学态度不妥当。”顾宗珵豪不客气地指责道，“治学必须严谨认真，如何能在消遣之余教导呢，那不是误人子弟么？我头一回上学堂时，先生便对我说，要学就要学得踏实，要玩就要玩得痛快，不要顾此失彼，两头都落不到好。云姑娘若是真心想求学，不妨正儿八经请个先生好好学学，以云姑娘与翠柳阁之能，想必能请到合适的先生。”
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把云梦雨说得哑口无言，纵使她再厚颜，也无法顺势说出要拜林江月为师的话来，旁人也纷纷惊觉，云梦雨对这林先生似乎别有深意啊……
只有先前为云梦雨开口的那位客人，因为被顾宗珵忽略而心生恼怒，他瞪着顾宗珵，又看向林江月，忽然说道：“要我说，这世上沽名钓誉的人多了，表面上装得人模狗样，暗地里却什么龌龊事都做尽了，毫无礼法可言，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尊敬。”
顾宗珵皱着眉看向对方：“敢问这位兄台指的是何人？兄台大可以直言不讳，何必拐弯抹角，有失君子之风。”
那人哼了一声，斜睨林江月一眼，道：“你们看她身上衣裳素净，还有头上并未佩戴发饰，我猜想她定然在守孝，守孝期间来逛青楼，这算哪门子君子之风？这事要是传扬出去，我看她还有能有什么好名声。”
礼数之事，事关国本，不可疏忽，所有人立刻看向林江月，表情都有些迟疑。
想不到这人还挺有眼力的，林江月心中嘀咕，这个问题顾宗珵就没办法回答了，她便上前说道：“你尽管去说，看旁人是否会谴责与我。”
礼不下庶人，按照江湖规矩，师傅过世，亲传弟子要为其守孝三个月，若父母过世，子女守孝需满一年。林江月视林清音为母，为其守孝一年，一年的孝期早就满了，只是因为没有找到林江灵，所以她一直没有除服罢了。
那人不知内情，见林江月一脸笃定，反倒不敢说什么。
这时候，老鸨带着一个中年男人姗姗来迟，中年男人见到林江月，脸上一惊，立刻上前哈腰点头：“林姑娘大驾光临，毕某有失远迎，真是罪过罪过。”
毕庆生，是翠柳阁的东家，他这般态度令所有人都颇为诧异，尤其是云梦雨，她一脸恍惚。
毕庆生一向自视甚高，对一般的客人从来不假以颜色，她还是头一回见到毕庆生对人如此谦卑，这姓林的到底是何方来头，她莫不是得罪错人了吧？
林江月微微一笑，好奇问道：“毕东家是吧？你认识我？”
“毕某有幸，曾经在汉王府见识过姑娘的芳姿。”
汉王府？云梦雨又惊又惧，怎么还跟汉王府扯上关系了？那人不是说只是一个有几分文采的江湖之女罢了？
先前为云梦雨说话的那个人露出懊悔之色，他不过是建宁伯府的一个远房亲戚，哪敢跟汉王府叫板？
欧弘方终于有机会开口，他急忙对云梦雨解释道：“云姑娘，林先生不仅是我辈的大恩人，也是汉王的座上宾，深受汉王喜爱。”
云梦雨心中暗怒，如此关键之事，为何不早说？这时候她已经明白，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了，但她仔细一想，她并没有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大不了给对方赔不是就好了，她可是翠柳阁的台柱，毕庆生必然会保下自己的。
毕庆生也是这么想的，他好声好气地将别的客人请走，然后将林江月请到房中，压着云梦雨给林江月道歉。
云梦雨当场跪下，态度诚恳地给林江月道歉了，说自己慕才心切，失了分寸，扰了贵人雅兴，万分抱歉。
毕庆生在旁边给云梦雨说好话，话里话外都是希望林江月看在他的薄面上，高抬贵手，日后林江月若有需求，他定然全力以赴，莫敢不从。
林江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顾宗珵：“珵哥哥，你怎么看呢？”
顾宗珵被林江月的称呼弄得有些不自在，他清清嗓子，看着云梦雨说道：“那云姑娘先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我姓顾的么？”
云梦雨一愣。
作者有话说
第124章 离京事暂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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