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引蛇出洞来·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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臼山先生坐馆第一天讲“利与义”，第二天讲“人与仁”，第三天讲“和”，都是从儒学最浅显也最重要的内核开讲，深入浅出，用质朴的言语阐释深刻的精神，不管是刚学字尚未通文的初学者，还是已经考取了功名即将出仕的进士，都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也让众多学子对于臼山先生的敬佩更如江河之谁滔滔不绝。
本以为能听到臼山先生的讲学已经是今生之幸，但第四天五槐社的大家夔元驹夔先生也来了，夔先生是京中有名的青舍书院的山长，在京城也是鼎鼎有名的清流人物，很多名门世家都想把家中子弟送入青舍书院，但青舍书院始终坚持不看门第、不分贫富，唯才录用。
夔先生是来与王老辩议的，两人来了一场关于“忠”和“恕”的辩议，直接将茶香阁变成了五槐社的道场，听得底下的书生如痴如醉，要知道五槐社可不是一般人想去就能去的，必须要有可靠的人举荐才行。
第五天，临图山庄的戚大儒也来了，学子们欣喜若狂，如沐春风。
第六天，面对王老的讲学，大安朝中央最高教育机构国子监终于按捺不住了，最先来的是助教，也就是顾宗珵之前提过的那位先生，曾助教约莫四十出头，是专门来向王老求教的。
曾助教开了这个口子之后，国子监很多先生也过来露了脸，王老一反往日的冷淡，来者不拒，都会认真与之辩议，不仅辩者有所获，旁听的学子更是受益良多。
之后，五经博士也来了，再再之后，司业荆新知也来了……茶香阁成为京城学术交流嘴活跃的场所，茶香阁外面始终人聚不散，很多机灵的小贩在外面搭了草棚，售贩吃食与茶水，周边的茶馆、酒馆、客栈都纷纷推出了早起代客排号的服务，让自家的生意更加火热。
作为整个局面的缔造者，林江月一次都没有在人前露过脸，但不妨碍她的名声随着茶香阁名气与日俱增，如果说先前攀附上汉王，那是林江月的本事，可让茶香阁短短数日便一跃成为比无槐社年轻，比国子监亲民，比青舍书院活跃的文会之所，这边不是一句有本事就足以概述的。
京城里，没跟林江月打交道的人都惋惜，之前怎么没跟对方混个眼熟？而先前与林江月打过交道的人……大多都保持了沉默，毕竟当初他们可是百般瞧不上那林江月，谁成想她今日能耸壑昂霄，出人头地至此呢。
威远伯府，顾之锋正举着棋子思考棋路，对面顾文松欲言又止，根本无心下棋，终于忍不住说道：“父亲，那林江月近日可是大出风头，我听闻汉王过几日要携几位皇子前去茶香阁旁听……”
“文松。”顾之锋落了棋子，“该你下了。”
“父亲！”顾文松犹不甘心。
“须知人生如棋，落子无悔。”顾之锋缓缓说道，“既然下了决定，就不要多次反复，在这一点，你连阿珵都比不过。”
顾宗珵被停学的事，他跟前的书童怀南早就回来通报了，可顾宗珵却没回来，而是住进了林江月那边，这意外着顾宗珵已经知晓他去官府报备的事了，而顾宗珵根本没有回来，便是知道，即便他回来再如何哀求也无济于事，因为这个选择与他无关，是他决意要彻底终止顾家与凌霄阁的百年盟誓。
顾文松万分心痛……茶香阁、凌云酒、还有那令人亲羡的美名……全都与顾家无关！
双福院内。
焦氏听完嬷嬷打探到的情况，用帕子抹了抹眼泪，笑道：“好，好，我的儿一定会过得越发的好，让那些心狠的人将来悔到肠子里去吧。嬷嬷，明日你就去外院，让怀南怀北收拾东西，伺候阿珵去，他就算再落魄，也不能没下人跟着。”
嬷嬷道了是。
焦氏顿了顿，又道：“清风楼里的春娇和春荷……你明日去请示老太太，就说林姑娘虽然搬出去了，但以后迟早是要嫁入我们顾家的，既然她习惯了那两个丫头的伺候，就把人送过去吧，另外林姑娘一个人在京城，居大不易，我们做长辈的，指两家人过去伺候也是应当的。”
嬷嬷迟疑，焦氏的言下之意是要老太太把春娇和春荷的家人全都送过去。
“让你去就去吧，我们阿珵已经够委屈了，连这点想头都不成了么？”焦氏说着眼又红了。
嬷嬷可不敢再说什么，连忙答应下来。
正房外面，顾文榆重重地叹了一声，又默默地转身去了书房。
国子监里有很多先生并不擅长辩议，但不妨碍他们过来看热闹，但听讲么，如果不是自己感兴趣的总是会听不下去，因此，茶香格里的书斋和求是道就成了更值得一探的地方。
于是乎，书学的先生抱着某本前前前朝某位文学大师的读书小记激动得语无伦次，尽管是手抄本，他却视若珍宝，因为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这本书已经彻底遗失在历史当中了。
而求是道上，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一时好奇，点开了术算的格子，看到了题面，是很基础的术算题，计算棋局都数①。
这种题对学生来说可能会很难，对彭成周这个算学的先生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他很快算出了答案，小二对过答案，发现与答案不一致，但彭成周一口咬定自己的答案不会出错，小二拿不定主意，便找了林江月过来。
林江月过来了，顾宗珵跟她介绍了彭成周，她跟彭成周问了好，然后看了彭成周的答案，发现只是一场误会。
题目是求围棋棋局的总数，这就是一道排列组合的题目，用现代的数学方法来计算是比较简单的，因为阿拉伯数字以及公式的表达很便利，但用汉字的话，比较麻烦，不好算精确，所以林江月的答案只取了一个大数。
而彭成周也取了一个大数，但他的数比她的更详细，小二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便以为彭成周算错了。
林江月跟彭成周道歉之后，彭成周摆摆手，很是高兴道：“你就是那个七龙霄云阵的林姑娘吧？我早就听过你的大名，当初你去国子监，我却没机会遇上你，今天你我既然有缘在这里见到了，我有几个问题一定要请教你一下。”
“不敢当，请问先生的问题是？”林江月扬起了标准的甜笑。
顾宗珵看了一眼，立刻垂下了眼睛，然后以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彭成周，彭成周毫无察觉，将自己对七龙霄云阵阵法上的一些计算问题问了出来。
林江月听完问题，略微皱眉，然后说道：“彭先生，这个问题一时难以回答您，不如您随我来，我算给您看。”
彭成周大喜，立刻跟着林江月走了。
顾宗珵看了看，然后找到了正在痴迷地看着一本算学典籍的赵荣轩，说道：“赵兄，彭先生也来了。”
“他早就说要来了，先前一直不得空，”赵荣轩心不在焉道，“今天好不容易抽了空来，你代为兄好生招待他，他今晚就回去了，过几日还要准备去河南的事。”
顾宗珵答应了，心里想得却是彭先生今天想要离开，恐怕难了，林江月等他等了那么久，不达目的怎么会放手呢？
而事实也正如顾宗珵所料，彭成周当晚根本走不了，他被林江月以一道刻意往难度大的来设计的引葭赴岸的题给难住了，没算出来之前根本不想走……好不容易等他算出来，林江月又给出了新的题……
中国的数学起源于上古至西汉末期，全盛时期是隋中叶至元后期，而明朝时期因为封建君主专制空前加强，在思想文化上采用八股取士，思想禁锢严重，导致学者们疏于算学，严重阻碍了数学的发展。可与此同时西方数学已大跨步超前，领先了中国许多，后面利玛窦入明，将西方的数学思想传入中国，中国数学才开始进入中西合流时期②。
而大安朝八股取士的情况没有大明那般严重，国子监中亦然开设了算学馆，科举也保有算科，但不知是元末战乱失传还是历史的必然，大安朝的数学水平在林江月这种追求过现代高等数学的人来说简直太不够看了，就算不跟现代相比，跟古人相比也退步了，居然连老祖宗的天元术和增乘开方法都失传了……
对曾经的林江月来说，要理解古代的术算，唯一的难度就在于理解文言文表达的题意，等她穿来几年后，文言文也不成问题了，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第二个穿越者的话，她认为她的数学水平已经是当今第一了。
毕竟她可是研究过高等数学的人，什么极限、微积分、空间几何、微分方程，什么泰勒公式、费马引理、拉氏定理……比起书文辩议，这才是她的专业强项，在这个领域，她保证能将彭成周按在地上摩擦，彭成周还要笑着感激她提点。
彭成周被摩擦了整整三天，他对林江月的印象已经从一个阵法还行，算法稍可的小姑娘变成算法之才有如巍峨高山的算学前辈。
是的，前辈，因为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在算学上，他自认为自己远远比不上林江月的，如果不是他现在还背负着国子监教导之职，他恨不得下半辈子就住在茶香阁了。
“可惜了，此题过于高深，以我之能，也不过尽此。”林江月喟叹，“不知彭先生是否有此感触，以古法来算，你我分明已尽算，但总有力有不逮之感，我曾听闻永顺年间，太/祖曾召天下奇门术算大家勘定问心台，我心生向往，若我早生二百年，能见识大家们的风采，该多有妙。”
彭成周面色古怪道：“那些前辈之才或许并不及你。”
叮咚，她想要听到的话终于来了，不枉费这三天她如此用心，连环套终于要进入最后的这关键的一套了，她做出一副不解之意：“彭先生，此言何意？”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引蛇出洞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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