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引蛇出洞来·三 ...
-
彭成周对林江月说他曾见过当时的记载文字，那些术算前辈之能不过如此罢了，为了证明自己并非胡说，还打算让人回国子监取那本书来给林江月看。
可国子监的学生都被荆司业赶回去念书了，彭成周没找到人，他便想要亲自回去取来，林江月拦下了他：“哪能让先生跑腿呢，还是我随先生过去吧，先前我去国子监，却未曾去算学馆拜会各位先生，本就是我的不是。今日正好，先生给我带个路。”
彭成周正想跟几位同僚介绍林江月呢，林江月的提议正中他的下怀，于是，林江月就将茶香阁交给了林星河，她带着顾宗珵和吴隐二人随同彭成周去了国子监。
带顾宗珵，是因为国子监也算是顾宗珵的地盘了，有什么不对劲也好应对，而带吴隐，完全就是为了保命了——谁知道她现在大出风头，会不会招来隐王、璇玑楼的忌惮呢？就算瞥开他们不谈，凌霄阁和金刀门的过节不小，金刀门可不乐意看到凌霄阁这么风光。
她再一次后悔自己过去几年没有好好习武，不然就不用带上吴隐这个保镖了。
彭成周先行进去跟齐祭酒请示了一番，齐永德原本就对林江月观感不错，现在听彭成周说林江月还是个术算高人，他顿时起了惜才之心，也不管有没有这个规矩，就同意彭成周带林江月去看算学馆的典籍了。
林清音很宠爱林江月，林江月开口要求后，林清音也不问缘由，就给林江月搜索了她所能找到的所有算学典籍来，所以林江月并不是为了算学馆的典籍来的，她真正想要看的，就是当日郑铎召集奇门术算高人勘定问心台时的详实记录，因为据说当时因为基业初定，郑铎本不愿修建问心台，是苏皇后苏慕青坚持要修建的，也是苏慕青提议要召集民间的术算之才。
苏慕青不会平白无故要在百废待兴的阶段如此大动干戈，这跟她这个贤内助的人设不符，结合后面苏慕青带着队伍另起炉灶来看，苏慕青此时最应该做的便是向朝臣和百姓展现她的才干，毕竟她是一个不甘心只做皇帝贤内助的皇后。
林江月猜测苏慕青召集奇门术算，就是她笼络人心的第一步，因为别的才华不好展示，但是数学……只要是上课认真听讲，脑子不是那种榆木脑袋的初中生，学到的现代数学知识都可以吊打当下很多所谓的术算大师，更何况苏慕青真不是笨蛋，所以林江月猜测，在这场会面当中，苏慕青肯定提到过现代数学的一些知识。
她就是为这个来的。
果不其然，林江月在彭成周给她的记载中看到“……文德皇后曰，我朝之文便于书文，然术算一学，乃西域文更相宜，本宫曾于临洮府偶遇一西域商人……”
很好，果然提到了阿拉伯数字、数量符号以及简单的运算符号，不愧是胆大敢谋的穿越者。
阿拉伯数字很早以前就传入了中国，只是一直不为重用，一来是中国文字的稳定，二来是中国的算筹和珠算很厉害，阿拉伯数字在日常根本派不上用场……
林江月不关心苏慕青当时到底如何普及阿拉伯数字的，她只是需要一个由头而已，她将书籍推到彭成周面前，虚心问道：“彭先生，苏皇后说这种西域传来的文字在术算上会有大用，您如何看？”
彭成周尴尬一笑：“此乃小法，我并未深究，因此……”意思就是，这个数字好倒是好，但太不主流了，没搞过。
没研究就好，她还怕他们研究了呢，那还有她什么事？林江月当即皱眉：“苏皇后乃是我们女子当中的楷模，她说的法子，必然是极好的，怎会是小法呢？”
彭成周干巴巴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江月像是被气到了一般，找彭成周拿了笔墨纸砚，当场便按照苏皇后说的方法尝试，苏慕青当时没能将阿拉伯数字推广开来，林江月觉得要么是已经推广了，但苏慕青后面离开皇宫，人去政息，所有又恢复了原来的方式，要么就是……苏慕青其实是文科生，她根本不懂用什么办法来吸引古人。
林江月先是练习了一二，“适应”了“西域文字”的书写方式后，开始向应用题下手，连例子都不用找，直接就用了彭成周在茶香阁接触到的那道计算棋局都数。
彭成周一开始是无奈地在一旁等着，心想，到底是小姑娘，术算之能再高，也难免有小女姿态，可随着林江月的展开、深入，他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怎么还算上了？再看着看着……
彭成周蓦然惊醒，居……居然算出来了！还如此省事！
林江月开始向下一道题的天元术伸出了魔爪，呃，不，发起了进攻，彭成周咽了咽口水，回过神来让下人赶紧去把其他算学的先生都找过来！
等林江月用苏慕青提到的数字和符号完美解决了五道题后，她放下笔，抬头一看，不由愕然：“彭先生，你们这是……”
“不知何时”，算学馆所有的算学先生，包括祭酒齐永德，司业荆新知都围在她身边，彭成周根本没注意到林江月说的话，他双眼紧紧地盯着桌上写满“鬼画符”的纸张，口中念念有词，完全沉浸在这种新奇的术算方式当中，旁边几位算学先生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江月有些彷徨地看向齐永德：“齐先生，我是否做错事了？”
齐永德轻咳：“林小友莫要慌张，他们这是因你方才展示的术算之法忘神，真是失礼了。”
“原来如此，不是怪罪我狂妄便好。”林江月松了一口气，然后有些不好意思道，“齐先生，我想借这西域之法将七龙霄云阵的阵法都数算一遍，您看？”
齐永德愕然，而那些忘乎失神的算学先生齐齐看过来，目光炯炯。
林江月一直算到了天将暗，才满是疑惑地放下笔。
“怎的不算了？”几位先生着急道。
“算不通……”林江月皱着眉，脸上却是一脸不相信，“这西域之法，关于棋局都数，折绳测井、雀燕之重这些都算得通，偏偏这阵法都数没办算不通……不应如此，术算乃是一通百通，怎会一题多解呢？真是奇了。”
“怎会如此？”彭成周满是着急，不顾礼数，一把从林江月手上夺过笔，抽出新的纸张，飞快地重新验算，他看了一个下午，摸清了西域之法与本朝之法的换算，虽远远算不上运用自如，但还是很快根据林江月先前的法子重新计算了一遍……
“或许是有疏漏之处。”林江月喃喃道。
“不可能！”一位不认识的先生说道，“你我共六人在此，怎么会没发现疏漏？这不可能！”
林江月犹豫了一番，不怎么情愿地说道：“那便是这西域之法……有不足。”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似乎是默认，也像是无法接受。
彭成周只觉得双眼发涩，先是惊喜，继而狂欢，再到如今急转直下的遗憾，短短半天功夫，他的心大起大落，此刻全然不肯接受事实，整个人失魂落魄起来——怎么会如此呢？不该如此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瞠然自失，仿佛丢失了一件旷世绝宝一般。
林江月心中喟叹：“对不起了，各位先生……”这话是真心的，原本她是可以将这些简单的题目算出来的，只是为了她的计划，她只能藏了一部分，况且在苏慕青提到的“记载”范围内，她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不然她无法解释她为何会明白苏皇后没有交代的东西——毕竟在场的人，谁也不敢打包票不是那一位的人，如果她露出了马脚，有可能导致她全盘倾覆。
彭成周突然抓起桌上的纸张一张一张地翻阅起来，然后又拿起那本书籍猛地翻阅，然后他抬起头，满是希冀地说：“或许不是西域之法有所不足，而是我们还不知道所有的规则，这本书只收录了一部分文德皇后的话，并不是全部的。文渊阁里有皇后起居注，那其中必然有记录更为详实的内容。”
“文渊阁……”林江月念着这三个字，然后苦笑道，“彭先生，那不是我等该妄想的，您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罢了。”
彭先生刚想说什么，吴隐开口提醒林江月宵禁的时间要到了，他们不能再逗留了，林江月只能一脸歉然地向诸位先生告别，然后离开国子监，留下几个既心焦又无奈的先生。
当晚，灯火通明，林江月执棋与顾宗珵对弈，而旁边，平香坐在旁边候着，而沉香则在擦拭她的佩剑。
悄无声息地，门突然打开，吴隐轻飘飘地走进来，林江月抬头看过去，吴隐说道：“齐永德连夜去了汉王府。”
“那就成了。”林江月“啪嗒”落下一子，得意地对顾宗珵说道，“中盘，我拿下了。”
顾宗珵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依旧盯着棋盘。
结果林江月从他那边抓了一把白子，另一只手抓起她那边的黑子，一左一右，啪嗒啪嗒飞快地下了一堆棋子，然后双手一拍，高兴道：“好了！我赢了！”
然后不等顾宗珵说话，就跑到平香那边：“平香，走，陪我去收拾明天要用的暗器。”
平香下意识地看向吴隐，林江月有些不高兴：“明天我说了算，看他做什么？”
吴隐闭了闭眼，不想理会这个将自己疏于练剑，只能靠末流暗器自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人，真是厚颜无耻！等到了莽盟大会千万不要有人想不开要挑战她，不然凌霄阁的脸面就要丢尽了。
顾宗珵完全不理会这边的吵闹，他慢吞吞地将林江月刚才乱下的棋子收了起来，回到先前他沉思的那一步，再次思索起来。
吴隐见状又暗自摇头，一个嫌太闹，而另一个又太温吞，他真是没眼看了，希望明日文渊阁之行顺利，早日出发去南阳府。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引蛇出洞来·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