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4、拾贰·终 ...

  •   景川站在城郊的行动是日军所不能容忍的,很快,在日军与汉奸队一日三次的搜摸排查和血洗中,景川站设置在机场附近的观察点逐渐被拔除殆尽。失去了前沿观察点,防空预警的任务变得难上加难。
      溪边的石头上,盛秋捧起些溪水洗了把脸,这半个月他跟着百里骏等人在这一代的山包上、野地里东躲西藏,机场附近的民房已经不安全,为了避开搜捕,他们只能选择风餐露宿,幸而这个炎热季节比较适合野营。“如果我们能破译敌方的通讯密码就好了。”他拿出随身背着的水壶,将其加满水。
      一旁将自己淋湿纳凉的百里骏瞟了他一眼:“哪里那么容易破译。”
      “只要破译了密码,他们什么时候飞、飞去哪,就全清楚了,哪里还用我们天天捉迷藏似的盯着。”盛秋叹了口气,与其这样担惊受怕的过日子,还不如去前线痛痛快快拼一场。
      “日军也是这么想的。”百里骏随手一拍,一条路过的溪鱼飞上了岸。
      水花贱了盛秋一脸,他只用手背抹了抹:“咱们还得在这耗多久。”
      “不知道。”百里骏的注意力全在溪流。
      “这几天损失太大了,一个小队,说没就没了。”想起牺牲的同志,盛秋很是难过。
      百里骏突然啪地一掌下去,不想却给那鱼溜了。“你的那份跑了。”
      再次被溅一脸水的盛秋无奈瞥了他一眼,火烧眉毛了,竟还有心思抓鱼吃,这没心没肺的劲头倒是一点没变。
      “我把一部分人派回城内了。”百里骏拾掇着属于自己的那条鱼。
      “啥?”盛秋闻言一骨碌挪到他身边:“那这边怎么办?”
      “看城里的情况。他们什么时候把敌人注意力吸引回城里,我们什么时候考虑行动,否则以机场现有的守备情况,我们很难占到便宜。”
      “又是声东击西?”
      “蛰伏这段时间,预警的任务就要仰仗其他部门了。”百里骏穿好了鱼,接下来找个合适的地方把鱼烤好就可以吃了。“你确定不要?咱们可没别的吃的了。”他炫耀性地摇了摇手里的鱼。
      “哼,我自己会抓!”最后的干粮已经吃完,盛秋撸胳膊挽袖子地下到水里。他明白,他们还要再坚持一阵,等到敌人以为他们已经被清剿干净而放松警惕时再下手,而等待总是无比艰难的。
      林子深处,百里骏拿出闲置已久的火机,使出野外烹饪惯用的土招法,挖洞闷烧,明火升烟极易引来麻烦,想吃口热乎的改善生活就得靠这招。
      一条鱼也没抓到的盛秋本是不在乎百里骏吃独食存心不给他带份,可当热腾腾的鱼从洞里被拿出来时,饥肠辘辘的他早已抑制不住馋虫与口水。
      “要吃吗。”百里骏扯下块鱼肉,不紧不慢送到自己嘴里吧唧吧唧品尝着。
      盛秋瞪着他,这缺德玩意还能再坏一点儿吗?
      百里骏突然笑了笑,不再吧唧,掰了瓣鱼肉下来,剩余的全部递给了盛秋。
      “这还差不多。”盛秋白了他一眼接过鱼狼吞虎咽起来。
      百里骏依旧笑着,这让埋头吃鱼的盛秋瘆得慌。
      “你笑啥,你不会往鱼里放啥了吧?”盛秋看看满脸诡异的百里骏,又看看啃了一半的鱼。
      百里骏恢复了正常:“你说你也在部队呆了二十来年了,怎么最后连个营长都没混上,跑到这跟我一块遭这个罪。”二十年,军校毕业的学生就算再没本事也能糊弄个团长当当了,何况战争年代但凡杀过敌立过功都有大把的上升机会。
      原本吃得起劲的盛秋似乎吃饱了,他放下手里的鱼半晌叹道:“有什么办法呢,率部公然抗命,没枪毙已经算便宜我咯。”
      “抗命呐……这大约是军人的大忌。”百里骏淡淡道。
      “是啊,但我们别无选择。”盛秋看着他。“大战开始那年,我们接到命令,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撤退到华水以西的防线。我所在的103旅正与敌军的一个联队正面遭遇,不战而逃这种窝囊事我们做不出来,所以就干他娘的一通。结果仗打赢了,却误了规定撤退的时间,司令部极其恼火,派人下来追责。按理说,发生这样的事,除了旅长之外,我这个参谋长必然罪责难逃,可隔离审查结束的时候我才知道抗命的罪过已被旅长独自扛了下来,他告诉调查员是他滥用权力、独断专行拒绝参谋长建议执意向敌人发起进攻……最后他被军事法庭审判,我则因过失被贬到239师的一营当个不起眼的作战参谋。我本不愿去任职,毕竟去了便等于承认打击日军的做法是错误的;但我若不去,便是对不起替我顶罪的战友。所以我混了二十年,连个营长都没捞到。”他无奈笑着,仿佛在嘲讽自己。
      “原来如此。”百里骏点点头:“都说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你好歹响过,圆满了。”
      “你……”盛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的嘴巴真是讨厌。
      “你还吃不吃了,不吃我吃了。”百里骏伸手要来抢他拿着的鱼。
      “怎么不吃?手拿开!”盛秋躲开他的手,赶紧把鱼护住。
      八月份一个阴沉而闷热的上午,百里骏带盛秋翻过两座山头来到山腰的一片空地附近,跟百里骏折腾了这么久,盛秋早已适应了翻山越岭东奔西跑的日子,气喘吁吁的他伏在杂草丛中,山腰的一条土道上正渐渐传来清晰的唢呐声。
      “来了。”辨别了那吹出来的调调,他悄声道。
      百里骏没回应他,依旧盯着声源方向。
      披麻戴孝的送葬队伍扛着棺材缓缓走过,他们将在这山上安葬死者。棺木入土,祭拜之后,送葬人员陆续下了山。百里骏听得上面传来两声口哨响,这才爬起身循声走上去。
      “站长。”钱东南一身丧服立在新坟不远处的土坡上,那坟前的烧纸还徐徐冒着烟。
      百里骏点点头:“城里情况如何?”
      钱东南望着满身污垢的百里骏答道:“一切按计划实施,现在汉奸队把人都调回城里了,宪兵队也增加了戒备和盘查,城区的日子很不好过。我若不扮成这样,恐怕很难出城。”
      说话间,盛秋终于爬了上来,“老钱你可来了……”他撑着膝盖大口喘着,这些天又累又饿,身体实在顶不住了。“带吃的了吗……”他跟百里骏的口粮以及城郊蛰伏同志的生活开销主要靠钱东南隔三差五借送货进货的引子捎出来,如果钱东南因故一时半会出不来城,他们就只有断粮死撑。
      “带了,哝,在那。”钱东南指了指坟前的祭品。一些馒头、点心和时令水果堆放在那。
      “……”盛秋咽了咽口水,挣扎一番之后直扑那坟头。
      “你也吃点吧,这里的日子更不好过。”钱东南从口袋里掏出两包烟扔给百里骏,几日不见他黑瘦了许多。
      百里骏接了烟,拿出一根点燃抽着。
      待百里骏和盛秋吃得差不多,钱东南才继续之前的话题:“武器和人员方面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只要有机会就可以连人带货运出城外。”
      “机场周边的情况我们这些天已经观察确认过,日军每周都要重兵押运航油和补给到这个机场,他们的油罐子就在停机坪西边那片仓库里,平日看守严密。如果我们能把东边的战俘营高乱套,造成战俘暴动的假象,就可以把他们一部分的兵力引到镇压战俘上去。这个机场如今还是半成品,他们不会容许这么些劳动力白白逃走,何况逃走的战俘一旦拿起武器就很可能威胁机场安全。”
      “这么说,我要再多准备点武器弹药了。”钱东南思忖,多少要给这些人增加点战斗力。
      “不需要找人事先混进去?”盛秋用水顺下了最后一口食物。
      “战俘营人员混杂,稍不留心就要走漏风声。我看偷袭的时候直接大喇叭发动抗日就可以了,我就不信他们都想留在那继续当奴隶。”
      “那如果日军识破,不把主要兵力用在战俘营转而坚守燃油库怎么办?”钱东南蹙眉道,毕竟燃料跟飞机一样,都是机场的命根子。
      百里骏抬眼看着他:“即便如此,也不能轻易变更计划。等武器人员就位后,我会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执行这项任务,日军也是人,是人就有懈怠的时候。况且,只要战俘营那里成功引发了事端,至少可以保证日军不会全部集中到我们这里。”
      三人沉默许久,这是个极冒险的行动,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这次行动,我会亲自参加。”百里骏碾灭烟头。“景川这点人手拉到前线阵地恐怕撑不过五分钟,甚至扛不住敌人的一颗炮弹。但如果我们把性命赌在捣毁敌军机场上,给前线作战带来的贡献就不仅仅是五分钟。”
      “我回去就做准备,最迟下周可以把人和武器拉出来。”站长亲自主持行动,身为下属的钱东南无话好讲,且在百里骏面前,最不能找的就是理由。
      “注意安全。”百里骏提醒道。
      “你们也是。”钱东南愣了半秒,遂点头告别下山去了。
      盛秋将剩下的一些干粮包好,省着点的话,这些东西足够他们吃四五天。
      “走吧,贪吃乌鸦。”百里骏回头看着他,大部分的供品都被这家伙吃掉了。
      “你才乌鸦。”盛秋瞥了他一眼,背上干粮随他从另一个方向下山了。
      吃饱喝足终于有了力气,下山的时候也不像之前那样腿软了。盛秋在百里骏后面紧跟着:“你们行动的话,我需要做什么,跟你一道进机场还是去战俘营?”如果非要选一样的话,他的心里更倾向于后者。
      “都不用。”百里骏简单打发道。
      “啥?那我做什么?”这出乎意料的回答令盛秋有些恼火,一起坚持这么久竟然得不到百里骏的信任。“你是觉得我怕死对么?”
      “不是。”百里骏看了他一眼。“指挥参谋你没得说,但潜入工作不适合你。”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果然在你眼里我还是废人一个。”百里骏在嫌弃自己的战斗力,盛秋心中很是不快,但又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语言来驳斥。
      “没有,仅仅是各有所长罢了。”百里骏停下脚步。“我打算把人员分成三部分,潜入机场和劫营之外还需要一些人外围接应,情况可能会比想象的麻烦,我希望你能担负这项任务。”
      听了这话,盛秋的情绪总算有了转折:“这还差不多,这种事情就交给本参谋长好了,以后说话注意说完整,别问一句答一句,心脏病都要给你气出来了。”
      百里骏笑了笑。“那我就享受一把旅长级待遇。”
      第六日,钱东南再次出现在坟山上,这次跟在他身边的除了一口大棺材以外,还有打幡的、抬棺的、推车的、撒纸钱的等十来个送葬的汉子。
      “人齐了。”钱东南向百里骏汇报道。
      百里骏点点头,打量着这些从敌人搜捕中存活下来的同志。“敌人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行动之前,我们必须隐藏在山中,任何人不准擅离职守,否则按叛徒处理。你们记住,这次行动容不得失败,敌人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
      盛秋一直盯着地上那口棺材,他认出这是他之前睡过的那口。
      安排完下属,百里骏与钱东南来到棺材前。“东西都在这。”钱东南打开夹层,拖动最下面的一块板子,闪着寒光的枪械弹药进入视野。“匣枪居多,机枪只有一架,炸#药和定时装置随时可用。备用子弹和手#雷存在后山坟地,我今晚就去把它们起出来。”他这次算是下了血本。
      “好。”百里骏满意点头。
      “你出来了,店里怎么办?”盛秋问道。
      “我已经吩咐过伙计,有人问就说我去南方进木材了,他会帮我照看好的。”钱东南看上去十分轻松,仿佛店铺早已是身外之物。
      “行,收了吧。”检查过武器的百里骏吐出一串烟圈,又抬眼望了头上暗沉沉的天。
      8月21日,景川晴朗无云,直到黄昏日暮,天空都没有找到几丝云彩,不知此时庆江的天空是否也是如此。天刚渐暗,南门机场方向便隐隐闪烁起灯光,经验表明,日军飞机今晚有飞行任务。景川站负责潜入的两路人马已经各自就位,只等日军飞机起飞。
      当西边的天空最后一点淡蓝消失殆尽时,跑道上引擎轰鸣,第一架轰炸机威风凛凛地冲上半空,紧接着,第二架、第三架……百里骏放下望远镜,敌人的编队消失在北方的夜幕中。场内剩余的战机继续有序地起飞,这次的编队齐刷刷向西而去。
      此时的战俘营基本结束了一天的劳动,所有的战俘被赶出工地回到拥挤的工棚内,站岗的日军时刻警惕着这群不太安分的奴隶。日军居住区域亮起灯火,白色的烟气从一座房屋侧面垒出的烟囱里飘出,几名日军官拿着毛巾走了进去,看样子是要泡澡解乏。
      景川站的人在战俘营外相对开阔的地方架好机枪埋伏着,突击队员备足弹药四下散开随时准备消灭冒出来支援的日军,只要能让战俘营里的人跑出来跟看守日军拼命,他们这边的行动就成功了一半。
      “开火。”各部分准备完毕,队长一声令下,机枪手扫射掉地面那几个巡逻的。枪响为号,其余突击队员各自开火,并向岗楼投掷手#雷,制高点火力一下就灭了一半。
      “把它打下来!”机枪最容易成为攻击目标,日军岗楼方向数排子弹扫过来,景川站的副机枪手不幸中弹,负责指挥的队长赶紧补上去帮忙填弹。机枪手握牢机枪,对着前方带火光的地方就是一阵疯狂扫射。
      “国军弟兄们!我们是239师一营的队伍!不怕死的冲出来!跟这帮狗#日的拼了!”按照计划,外围打起来时开始不断喊话发动营内战俘。
      日军的增援小队很快赶了过来,与他们走个顶头碰的是涌出工棚的战俘,无需多言,双方很快缠斗在一起,增援小队虽武器上占优势,但毕竟要同时应付外面的攻击和内部的暴#乱,开始还撑得住,可战俘们不要命的冲击很快让他们应接不暇,几个打仗的老手甚至抢到了日军的枪。
      “破坏供电!拉电闸!”混乱中,不知谁歇斯底里大喊着。
      这周围布着电网,若不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很难突破出去。熟悉地形的战俘们即刻强攻日军管理区,发电机站就在那里。
      日军与战俘混战成一团,原本还能充当照明的探照灯突然熄灭,接连的枪声、爆炸声以及警报声中,只能根据火光依稀辨别敌我。
      “毁了机场!消灭日军!”脱出战俘营的人们得了景川站的帮助,随即疯了一般奔往机场,准备毁掉他们数月来辛苦劳动的成果。
      东边不断传来的枪声令机场日军指挥部很是不安,一阵聒噪之后,两队日军整装赶往事发方向。也就半分钟的工夫,停机坪附近架设的几台探照灯暗了下来,而指挥楼等处的照明设施依旧正常工作。
      一直暗中观察的百里骏向围栏电网方向迅速挪了几步,那几台探照灯不存在同时故障,可以确定是战俘营那边成功破坏供电所致,只可惜机场内其他设施并未受到影响,日军必然设置了两个供电站。“快!破掉围栏。”他急急命道。
      两边人赶紧拿了铁剪破拆,一根、两根,正准备卸第四根,刚触到铁丝的铁剪便打出了个大大的火花,作业的人瞬间被弹了出去。
      探照灯再次恢复照明,敌人已经恢复了供电。百里骏看了眼被电流击得不省人事的下属,又看着面前剩下的五个人:“把他俩的装备带上,准备潜入机场,全员按计划行事。”他的视线定在远处轮廓模糊的仓储区:“不成功,便成仁。”
      屈身小心钻过电网,百里骏与钱东南各带两人开始行动。
      油罐被几处仓房掩护得严实,站岗的士兵还在,只是没了巡视的流动哨,若没有战俘暴动这档子事,平日里想接近这里绝非易事。
      百里骏躲在墙后悄悄探头,日军在要道位置布置了岗哨,想要到达油罐,就必须突破这里。他朝身后的人做了个前进的手势,那人轻手轻脚地向通道另一边的仓房后溜去。
      仅仅是闪身而过,站岗的日军也已察觉,随即端枪追踪而来。他刚经过可疑目标出现的地方准备探个究竟,冷不防脖颈被人从后面扯住,紧接着喉上一道凉寒……百里骏轻轻放下这具流着温血的躯体,待命的另一人赶紧下了这倒霉鬼的武器装备给自己套上。
      短暂的骚动到底引起了其他站岗日军的注意,有入侵者,这是最容易想到的答案。
      钱东南三人一直悄声藏着,眼看站岗日军奔西而去,便立即带人直奔油罐。百里骏那边只有三个人,再如何拼命掩护也抵不了多久,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一排圆柱形的储油罐敦实地立着,每个都有一层楼那么高,而周长则足够五六个人合抱。钱东南吸了气,这他妈得装多少油啊。“行动。”他低声命道。不远处的仓房已传来枪声,百里骏必然跟日军交上火了。
      定时#炸#弹绑在几人身上,随时可以拿出来使用。钱东南甩掉外衣将腰腹上的炸#弹一个个解下来,固定在油罐的封口附近,倒计时统一设定为五分钟。五分钟,尽管他们不能保证五分钟一定能撤到安全地带,但这时间绝不能再长了,再长就等于给敌人留下拆除时间。
      “好了?”钱东南压低声音问道。“撤!”他从裤兜里掏出支土爆竹,划了火柴点燃。土爆竹嗖地一声脆响直窜天际,在半空中爆出红绿色的火光。没有信号枪,就只能以此替代。百里骏可还不知情地给他打掩护呢。
      “老钱,敌军压上来了。快走啊!”刚逃出几步的两个队员叫道。
      钱东南一瞧不由大叫糟糕,这帮狗娘养的怎么来得这么快?机场的预备队难道没有全部调去战俘营?日军并没上当而早已意识到油罐这边有事?当前情况由不得多想,计划总是不如变化,不论如何,他是绝对不能让这拨日军靠过来的。“都不许走!就算死也要给我拖住!”
      “……”那二人定住,不走难道等着送死么。
      “干你妈!我们没有机会了!藏到罐子后面打!老子不信他们敢打油罐。”钱东南开始朝敌人射击。
      入侵者反抗激烈,日军怕打爆油罐,轻易不敢使用杀伤力强的武器,只严严实实包围了他们,伺机击毙。
      钱东南这边寡不敌众很快落了下风,包围圈逐渐缩小,两名下属也相继牺牲,中了两弹的他心知再无出路。身旁炸#弹的表盘上,指针还剩一格归零。“百里骏,我们赢了。”五、四、三……他浅笑着,这一趟连棺材都省下了。
      接连的爆炸几乎震塌周围的仓房,储油罐虽坚固,但禁不住连续的爆破冲击,只要一点火星就可以让泄漏的燃料熊熊燃烧并引发威力更大的爆炸。火柱拔地而起,带着呛人的浓烟和炙烤一切的热度,泄出的燃料携着火苗四下溅开、流淌,不断壮大着己方的声势。火光中,一些人形剧烈挣扎并消失殆尽。
      突然的爆炸将百里骏腾空轰出数米,他翻滚跌撞了不知几次才彻底停下来。爆炸时,他尚未摆脱敌人纠缠离开仓房区。
      “咳……”恢复意识的百里骏撑起身,头实在晕得厉害,不知道是震得还是摔得,他摸了摸额头,那里沾了不少湿漉漉的液体,大约是血吧。四下观察回忆了一会儿,他方才想起自己之前在做什么以及之后需要做什么,短暂的失忆让他弄不清自己是昏迷了一秒两秒还是一分钟两分钟。他强行接上左臂脱臼的关节,拍开身上的碎砖头瓦块起身撤离。
      爆炸令仓储区电线短路,整个机场西边全靠熊熊燃烧的大火照亮,一些浑身着火的日军无力地扑腾出火海,在地上徒劳地翻滚着直到死去。一些赶来的日军不断向火中喷射着什么试图控制火势,但这无济于事。
      百里骏跌跌撞撞向来时的方向跑去,他已经不再担心有敌军会来截击他。钻出电网缺口,他摸索着寻找撤退的方向,希望能遇到接应队伍。
      盛秋一看到机场上空绽开的红绿烟花便赶紧带人做好接应准备,他们刚压到机场栅栏附近,爆炸便开始了。与百里骏约定的撤退路线是西南方,他们迅速展开搜索。
      “在这!”有人突然喊道。
      盛秋赶紧跑过去:“搜搜附近,别落下人!”他开始蹲下身仔细打量被找到的人,这家伙一直在呕吐,幸而被他的人架着才没一头栽下去。“就你自己出来了?百里骏呢?哪去了?是不是还在里面?”他越问越紧张,连声调都变尖锐了。
      垂头呕吐的人干咳了一阵,终于缓过口气,他抬眼望着上面急得火上房的家伙:“我就是。”
      “你……”盛秋凑近几步端详他几秒,遂一把抱住:“你他妈想吓死我啊!”
      百里骏挣开他:“撤吧。”
      “他们……”盛秋怔住。
      百里骏摇摇手。
      盛秋凝望着远处那片接天火海,终于斩钉截铁道:“撤。”
      捅了日军的老窝,他们自然要躲得远点。百里骏一路不停的晕眩,盛秋担心他震坏了脑袋,命人一路背着他走,当前最好的选择是躲进山里,借绵延的山路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藏身。
      他们一直走到天色渐亮才在山中的一个破旧村子里落脚,百里骏身上到处是擦伤划伤,除了头上,后背也有几处破口。盛秋赶紧向村里人讨了些止血草药给他敷上,等转移出去再想办法进一步医治。
      “战俘营那边我接你之前都安排好了,他们自行撤退,找安全地方隐蔽起来,等风声过去之后再作计议。”盛秋汇报道。
      百里骏蹙眉听着,头晕得厉害。“得尽快把电台起出来,上级还不知道我们死活。”
      盛秋点点头,电台就埋在跟钱东南接头那地方的一个坟头里,他怎么也没想到,笨拙的他活到现在,而油滑的钱东南却不在了。“我晚上过去。”
      “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你歇着吧,吐得都直不起腰还陪我。”盛秋摇头苦笑。
      当夜,盛秋带上一人潜去那坟头挖取电台,却不料一拨人马正蹲守在那山上,看样子颇似之前遭遇过的汉奸队。盛秋不敢硬来,只能悄悄退回去。百里骏了解情况后,只让他明日再去,汉奸队也就城里威风威风,野外蹲点、半夜搜山这种苦差事他们做不了多久就会偷工减料。
      24日凌晨,盛秋刨了半夜的坟总算把电台连背带扛地弄了回来,拉好天线、接通电源,电台指示灯显示正常,可以开始工作。
      由于报务员翘了辫子,报务工作只能由百里骏和盛秋二人分担。盛秋拨转着调频钮,试图找到他们发布预警时经常联系的1频。信号不太好,他命人去扶着天线。
      “诶,百里,1频被占了,有人在发报。”盛秋顶着一脸的疲惫招呼一旁翻密码本的百里骏过来。
      躺了两日,百里骏的头晕好了许多,已经可以正常下地走动。他来到盛秋身边,拿过耳机,沙沙声中,不规则的嘀嘀嗒嗒声传入耳畔。
      “我怎么感觉这听起来乱七八糟的,二流子发的吧?”盛秋久在参谋部工作,对报务工作称不上内行,但也不至于外行。
      “嗯,没错,跟鸡啄的似的。”百里骏听着听着不由扬起嘴角,他放下耳机:“换到3频。”
      盛秋瞪着他:“3频早被敌人锁定了,这时候找死吗。”
      “就3频,没别的办法了。”百里骏用面无表情回应他。“你翻译,我来发。”他将盛秋从位置上撵走,并把密码本塞给他。
      盛秋将信将疑看了这家伙一眼,发报你也会?
      拟好电文,百里骏按动键钮开始发报,盛秋一旁看着,他的发报水平很一般,但手法要比1频那个好多了,那个简直是个笑话。
      发报完毕,等待回电。盛秋看着手表,5:45,时间就是生命,希望总部能快一些给出指示。
      二十分钟后,他们终于得到回复,百里骏抄下电码交给盛秋。
      “总部会派人在川阴县接应我们。”翻译完毕,盛秋将电文递给他。看罢,百里骏点火将其烧掉。
      事不宜迟,得赶紧向川阴撤离,为了减轻负担,除了武器和少量的干粮,包括电台在内的所有东西统统抛弃。百里骏烧毁密码本,废了电台,这些东西再留着就只能是隐患。
      一行人没走出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百里骏警觉地观察,敌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来不及细想,赶紧吩咐下面人:“快撤!跟上。”
      盛秋一路小跑紧跟着百里骏,零星的枪声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敌人大概搜捕到之前落脚的地方了。“真糟糕。”他不由紧握了手里的匣枪。
      “日军从南边摸上来了。”稍微落在后面的一名队员报告道。
      百里骏狠狠瞪了那方向一眼,树丛中,隐约能看到黄绿色的军服拉着散兵线行进,视线所致,判不清人数。真是烦什么来什么。“准备战斗。”
      日军不断逼近,双方很快交上了火,百里骏等人不敢恋战,分散着逃开。山路崎岖不平,忽而上坡忽而下坡,盛秋既要努力迈着灌了铅的双腿逃命,又要注意周围动响,免得被敌人包了饺子。一个不小心脚下一软,他“啊”地一声栽下山坡。
      百里骏听到下面传来的一声惨叫,这种鬼叫不是盛秋还能是谁呢。他赶紧返回去,却只在树下找到一只鞋子。“这呆瓜不会被抓了吧。”他只得继续沿下坡搜寻。
      盛秋一路滚下山坡,脚扭了,匣枪也不知摔哪里去了,现在别提跑,就连走都走不利索。“完了,等死罢。”他瘸腿挪腾了几步,最终还是放弃了,离他不远的地方,两名敌军已经靠了上来。
      日军已经看到了他,枪口慢慢瞄了过来,盛秋本想临死骂两句,但他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黑洞洞的枪口仿佛封住了他的喉咙。
      临死前的死寂被一颗子弹打破,盛秋眼看着其中一名日军倒下,另一名调转了枪口还击。他顾不得更多,转身就跑,却忘了自己刚扭伤了脚,结果一个不稳摔了个嘴啃泥。
      “呸!”盛秋吐了泥土,心中暗骂自己倒霉。
      “你是傻还是缺心眼?”头顶传来百里骏的嘲讽。
      “拉我上来啊!”盛秋扬起一张满是泥垢的脸对着百里骏。
      “我早晚被你拖死。”百里骏将他拽上山坡,没等走几步,后面的日军已经跟过来了。二人一路打一路逃,盛秋也顾不得脚疼,在百里骏的拖拽下东倒西歪地跑着。
      茂密的树枝噼里啪啦从面前掠过,二人在矮木中穿梭,正忙着拨开阻碍视线的树杈,冷不防前方雪亮的刺刀捅了过来。
      状况来得突然,百里骏一把推开盛秋,自己则向另一边避去准备还击,可未等他站稳,刚才那把刺刀便跟着横扫了过来,在他前襟的位置开出道一字型的口子。
      树枝趴倒,目标露脸,百里骏趁这缝隙提枪结果了他,真他妈的背,龙潭虎穴都闯过来了,竟在这给这狗崽子咬了一口。
      “你没事吧?!”盛秋瞪着百里骏胸前渐渐渗出的红色。
      “皮外伤。”百里骏左手按着那条口子,前方出现了日军,只能说明他俩快被包围了。“走。”
      一路虽杀了几个日军,但他们并未摆脱被追击的现状,更糟的是,盛秋的左小腿还挨了一枪,血流不止。好容易转出林子,却发现前方无路可走,林子的尽头是崖壁。
      百里骏四下观望,他隐约听到了水流的声音,这座山上确实是有道河流经过的,但不熟悉地形的他并不知道是在这附近。“喂,你会水吗?”
      “不会……”盛秋忍着疼迷迷糊糊,他只觉得周围有清凉湿润的风吹拂,还没等弄清怎么回事,便被拖到一片空旷之地。他睁了睁眼,崖壁之下,白花花的水流正奔腾涌动。“喂!你!”没等说完,他已在百里骏的拉扯下腾空而起,直奔那湍急的水浪而去。
      “呜……百里骏我操你妈……”入水的一刻,盛秋只觉得自己眼泪都快吓出来了,冷水激得他手脚不听使唤,这句骂不出的话也成为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所想。
      炽热的阳光下,树荫里的盛秋慢慢转醒,浑身的那股酸疼好比被人举着在青石板上摔了几十个来回。“唔……”他想伸伸腿,却无法动弹。
      “躺着吧,你中弹了。”阴沉沉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盛秋仰了仰脖子:“咱们这算逃出来了?”
      “嗯。”百里骏光着身子靠在树下,左前臂包着布条,胸前除了血迹还乱七八糟敷了不少糊状的草屑。
      盛秋本想说他不知河水深浅就跳崖,但现在回想,当时除了此举再无其他办法,便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我们得想办法到川阴。”百里骏不理会他的感激,现在没了追兵,但赶路成了问题,他俩不仅受了伤,而且被冲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休息了一阵,换上晒干的衣服,百里骏背起盛秋沿河向下游行进,有水的地方必有人家。
      一路走走停停,总算遇上几户人家,对方看他们实在狼狈,便分了点吃食给他们。盛秋枪伤发作,意识不清,也吃不下什么东西,百里骏问清了道路便带他离开。好心的山民见他背着伤员赶路费劲,便找了个破旧的板车绑上绳子给他拉着,虽然车轴不直,走起来歪歪扭扭,但也比背着省力。
      板车吱嘎吱嘎响着,盛秋无力地倒在上面,高热使他浑身发冷。“百里,我拖累你了……”
      百里骏不回应,只当他烧迷糊说梦话。
      “是我的错……一定是我拿电台回来时候被人盯上了,要不汉奸队找不到那……咱们也不至于沦落成这样……”盛秋喃喃道。
      “闭嘴。”百里骏淡淡回了句。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剩下的那些人……你别管我了,快走吧,要不咱俩都得死在这。”盛秋蜷缩着身子,自腰腿往上的酸疼让他生不如死。
      百里骏停下脚步,转身俯视着他:“再说话我抽你。”他当然知道敌人找上门一准是盛秋手脚不利索暴露了行迹,若不是钱东南死了,当时的自己又晕得实在无法下地,这种事断然不会让他去做。
      盛秋不敢再吱声,只昏昏沉沉躺着。百里骏拔了些蒿草堆起来给他遮阳,省得这个废物给太阳晒干巴。
      到了傍晚,百里骏已走出之前的那片山地,按照山民的说法,再过一个山头就是川阴地界了。他将板车停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昏沉的盛秋身旁躺着只死了的野兔,那是他在路上捉的,正好当晚饭。搜集了些枯枝干草,他掏出早就进水打不出火的火机,拆了外壳,取出里面的火石,这东西还能凑合用用。捣鼓半天,总算生起点火星,点燃干草,他小心地加柴火吹风维持着火焰。
      穿好了的野兔在火上烤着,火苗的热度和噼啪声让一直昏睡的盛秋恢复了点意识。
      “精神一下,准备吃饭。”百里骏帮他靠在树干上。
      盛秋没什么胃口,但肚子咕噜噜响着,再不吃点东西,怕是熬不过失血和高热。他一直盯着左腿膝盖处紧紧勒着的布条,那里好像一道分水岭。
      百里骏递给他一些烤兔肉,自己也埋头吃起来,山路上拉一天的车真不是一般的疲惫。
      盛秋卯足劲吃了一阵直到再吃不下,而后抱紧双臂昏昏睡去。百里骏见他这样,便给他拖到里火堆近一些的地方,自己蹲坐在一边休息。
      “百里……”夜里,盛秋含糊不清嘟囔着。
      百里骏眯缝了他一眼。
      “好冷啊……”盛秋几乎缩成了一团,只有受伤的那条腿耷拉在一边。
      百里骏无奈来到他身边,脱下衣服给他盖上,再单手将他揽到自己身前。“再他妈冷就给我滚。”他怨念了句。
      挨过一晚,二人继续赶路,保持昨天的行进速度的话,他们今日便可抵达川阴。
      烈日下,百里骏吃力地拉着板车,时不时回头看几眼。
      身后的盛秋除了喘气大概跟死了差不多,他的伤口泡了水,又得不到及时有效的医治,已然化脓感染。
      “呆秋……”百里骏不快地叫道。
      “呃……”好一会儿,盛秋才有点反应,他最讨厌别人叫他这个。“我不行了……给我个痛快的好吗。”他张着干裂的嘴唇:“算我求你,你不是有很多办法吗……”
      “你这个胆小鬼!”百里骏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对啊,我就是胆小鬼,受审查那会,我没胆量站出来,结果是旅长揽下所有责任,我一直后悔自责,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我到底在怕什么……”
      百里骏不理会他,这种事当事人心里是最清楚的。“过去的总该过去,你最好留点力气活着。”远远的,他看到了城墙的轮廓。
      9月2日夜,在一处人员护送下,百里骏和盛秋终于从川阴转移到安晴。安晴的医疗条件还算不错,气候环境也适合疗养。百里骏除了左臂和胸前两处比较严重的伤口需要紧急处理外,其他并无大碍。盛秋则并没有他那样幸运,他的伤口感染严重,若不尽快截去溃烂部分,则可能影响到整条腿甚至没命。
      3日下午,百里骏终于从睡梦中醒来,这一觉睡得无比舒服。他看了看自己的室友——被纱布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的展光照,这家伙大概一直没醒过。用力挪了挪身体,他终于坐了起来,发烧令他感到一阵头晕。
      “你怎么出来了?病还没好呢,快躺回去。”走廊上,值班护士拦住他。
      百里骏瞟了她一眼:“跟我一起来的盛秋在哪?”
      “1、105……”护士被他看得一个激灵,连忙道:“做了一宿的手术中午才出来,你别去打搅他。”
      “报纸拿几张给我。”
      护士赶紧把能找到的报纸都抱了来,只求他别到处晃悠。
      翌日,盛秋药劲过了苏醒过来,来探望的百里骏目不转睛盯着他左膝下面空荡荡的地方。
      “其实也没什么。能保住命就是万幸了。”见他脸色不好,盛秋安慰道。
      “……”百里骏无言,盛秋说的是屁话,没了半截腿,就连后勤部门也不会要他这个瘸子,出院之后,他要面对的是退役和另谋生路。“安假肢,我去跟处座说。”
      “百里。”盛秋喊住他,“不必了。我能活到现在全部仰仗你的帮助,不要再为我去跟杜处说什么,我不能一直欠你的。”
      “可你这样能做什么?”百里骏有些恼火。
      “总有我能做的。”盛秋抿着发白的唇笑了笑。“你别急,坐下来好好说。”
      百里骏哪里坐得住,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给处座打电话商量这事。
      盛秋从床边的桌上拿过本书,递给他道:“我跟医生借的,给你也带了一本,心烦就看几页,也能打发时间。”“拿着啊,我记得上学那会你最爱看这本了。”
      百里骏瞟了眼那书,终于接过来。
      盛秋慢慢睡下,百里骏亦回了病房。屋内,展光照依旧毫无知觉地睡着,百里骏习惯性掏了掏口袋,却并没有找到烟和火机。沿床边坐下,他低下头,右手一个劲地揉着脑袋,帮他渡过难关的老同学废了条腿,而他最得意的学员则半死不活躺在他面前……
      好在展光照很快便苏醒过来,他可以没事便逗弄他一会儿。没几天,处座突然驾到,他是专程来探望他们这帮病号的。
      为展光照授过勋,杜若飞与百里骏在一间休息室见面。
      “好些了吗?”杜若飞打量着自己的老部下。
      “好多了,都是小伤。”百里骏点点头。
      “景川的事你做得很好,我知道党内传出些杂音,但不要在意那些风言风语,他们这些坐在家里吃干饭的也只会动动嘴巴,完全不懂什么是长远打算什么是战略意图。”杜若飞拍了拍百里骏。近日来,总有人谴责情报处懒散渎职,袭击机场的行动过于迟滞,且未能炸毁敌军一架飞机。
      “是。”
      “日军从不缺飞机,销毁一架人家两架等在那补充。他们缺的是资源,是燃料,没有燃料机械化部队拿什么补给?没有燃料多少战车坦克要趴窝?日军的燃油补给已经捉襟见肘,我们只要让他们雪上加霜就好。这帮人屁都不懂!搞行动他们出过一个人还是捐过一分钱?”杜若飞越说越激动,显然这两天没少受憋。
      “处座息怒。”
      “我没事,只是这次要委屈你了,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提,我一定尽全力满足你。”杜若飞看着他,都是为国家卖命的,头等功劳给了展光照,百里骏这边必然要好好安抚一番。
      百里骏顿了顿,遂道:“确实有件事。”
      “讲。”
      “我想跟您要个人……”
      “又要人?”杜若飞眼睛睁得老大,这小子搞什么鬼。
      “对,确切说是要个人事调令。”
      “谁啊?”
      “景川观察队的盛秋。我想求您在后方给他安排个好点的职务。”
      “噢。你改行做大善人咯。真会给我出难题。防空司令部编制能是随便往出调的?”
      “那我跟他换成么,我去防空那边,腾出来的编制给他。”百里骏询问道。
      杜若飞几乎要气得翻白眼,什么狗屁主意,亏这小子想得出来:“滚一边去,你走了谁给我干活。容我想想办法。”
      “谢谢处座。还有件小事……给我个左腿的假肢成么?进口的那种。”
      “啥玩意?!你瘸了?”杜若飞赶紧往他腿上盯。
      “没有,给盛秋的。”
      “行,想不到你也有发善心的时候。”杜若飞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好好养伤罢,出院以后找我报到。”他起身准备回去了。
      “是。请处座放心。”
      转眼9月下旬,百里骏的伤好得差不多,很快便可出院。他去看望了盛秋,这家伙已经装上了定做的假肢并努力适应,只要多加练习,走路姿势就不会显得太奇怪。展光照依旧是老样子,全副武装躺在床上,没个仨俩月出不了院。
      “展光照,你后悔过吗?”百里骏问他的同时也在问自己。
      “……一路走来,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穿上久违的军装外套,百里骏大步走出院门,他该出发了。

      百里外传【终】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