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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参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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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9年,夏,江北省茂平市。
展光照大口喘着气一路冲出火车站候车楼,尽管做足了准备,可还是暴露了行踪。“给我再跑快点啊!”他心中呐喊着,追捕自己的人已经撵到身后了。
“别跑!”几名士兵横穿过马路以缩短与目标的距离。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没人敢招惹这帮凶悍的兵痞。
跑出约莫一条街的路程,展光照只觉两腿发软,脑子里全部是心脏撞击胸腔的砰砰声,他实在跑不动了……一个不留神,他一个嘴啃泥趴倒在地,或者说是身后扑上来的人将他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嚯,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能耐的,连爬楼带翻墙,哪学来的啊?”揪住展光照的士兵咧着一边嘴角笑起来。
“放开我!我不会回去的!”展光照叫道,身后的束缚钢铁般牢固,无论他怎么挣扎踢扭,都无法逃脱。
“嘿嘿,我说大少爷诶,您就省省力气吧。”指挥追捕展光照的军官笑道。“旅座可还等着咱们回去复命呢。”
“别拿我爸出来压我!这次不过是你们运气好,赶上火车误点。”展光照不快地瞪着对方。
“你小子还想有下次啊。”军官无奈地摇摇头,抬手示意下属打道回府。
“放开……”展光照还要反抗,却被堵上嘴巴一路拖了回去。
程家宅院前,站岗士兵见旅长归来,即刻立正敬礼。
“妈了个逼的,人呢!”程国栋大步踏进院子,他顺手解开军装上衣扣子。
“报告旅座,卑职将少爷从火车站追回,现关在里屋,兄弟们围了一圈守着,不敢出问题。”军官一路小跑到程国栋面前汇报道。
“嗯。”程国栋狮子般哼了一声,径直进了后院。
后院,一排士兵早将东侧屋围了个水泄不通,将长官到来,纷纷提了几分精神。
程国栋扫了眼那屋子及手底下这些兵,沉声道:“马鞭。”
身后的军官闻言一震:“旅座,都找回来了,就别了吧。”
“我说话你听不懂吗?!”
军官不敢再言声,麻利地取了马鞭递到旅座手上。
“你们回去罢。”程国栋攥了攥马鞭不容置否道。
“……是,卑职告退。”军官不敢再迟疑,赶紧整队带兄弟们撤了出去。
空荡荡的院内,程国栋定了定神稳步行至东侧屋门前,解了门锁推门而入。
咣啷——
程国栋视着被自己堵在屋内的人,对方只是立着,暂时看不出有反抗的打算。他反手锁了门,定定瞪着这个胆敢违抗命令离家出走的混账小子展光照。
“你行啊,胆子大了嘛。”程国栋用鞭身轻轻磕着桌角。
展光照自知被捉回来的下场,今天这顿打无论如何是逃不掉了。“我知道,我不该背着您离家出走,但我这样做也是被您逼的,我只是想参军而已。”他向前走了两步,低身在桌子上伏稳。
提起参军这茬,程国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死小子好端端的不知道喝了什么迷魂汤放着好好的大学不念非得要参军,这些日子他软硬兼施怎么劝都不松口,真他妈的邪了门了。今个也就一顿饭的工夫,臭小子就跑没了影,果然是谋划着逃去外省参军入伍。想到这,程国栋狠狠扬下一鞭。
展光照被这突然的一下抽得一哆嗦,他咬牙紧捏着桌沿,今天就算被打死也不能向这种独断专行的家长妥协。
程国栋挥臂抽了十多下,眼见着展光照身上那条轻薄的夏裤破开道缝隙。“说话。”
“离家出走……是我不对……”展光照强忍过这波疼痛艰难应道。
程国栋二话不说继续抡鞭往死里抽下去。“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展光照难过地扭着身体,屁股上的皮似乎被人一条条扯了下来,血滴正顺着两条腿慢慢流淌。“我要参军……”他抖动着嘴唇吐出这四个字。
听得东侧屋里传来一阵接一阵清脆的鞭响,管家老吴急得跳脚,按说老爷管教少爷他一个下人不该参和,可这哪里是寻常的教训孩子,分明是往死里打人。“筠婷啊,赶紧去找你爹,你程伯伯要打死光照呐。”情急之下,他只好敲开许主任家的大门求助。
“哎,我这就去。”许筠婷放下手里的书赶紧去了。
待她搬了救兵乘车火急火燎赶回来时,时间已过去四十多分钟。
“人呢?”许主任跳下车焦急问道。
“后院,东侧屋!”老吴赶紧到前面引路。
众人一路小跑到东侧屋,屋内隐约传来展光照上了刑一般有气无力的惨叫声。
“老程!开门!给老子把门开开!你他妈聋啦!”
门反锁,屋内没有任何回应,许主任心中冒火,掏枪上膛对准门锁的位置就是一枪。
咣——
枪声过后,许主任带来的士兵配合地踹开屋门。
眼见展光照大汗淋漓瘫在桌子上被程国栋按着打,许主任大步赶上去。“老程,你疯了?!”
“撒开!我看是你疯了,敢在老子的地盘放枪。”程国栋瞥了他一眼。
“怎么,你还要连我一起打?”许主任强行夺过他手里的马鞭。
“许东海,这是我的家事。”程国栋盯着对方脸上的那副眼镜。
许东海并不接话,挡住程国栋同时招手指示手下人将展光照架出屋子。“你儿子在我手上,少跟我废话。”言罢转身就走。
“你、你给我回来,我话还没说完!”眼见着许东海抢了人便跑,程国栋追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得由着他去了。
展光照被顺利转移到许东海的家,他目光涣散、几近昏厥。许东海将他安排在自家客房,并请医生瞧伤上药。
“爸爸,光照做错了什么,程伯伯怎么能这样对待他。”许筠婷展开展光照换下来的那条沾满血渍早已破烂的裤子,“这跟前朝那些专权暴政的人有什么区别?”
“不许乱讲。”许东海喝止女儿,目光却也停留在那条裤子上。“我那还有事,你在家照应着点弟弟,打成这样,发烧是免不了了。”
许筠婷点头道:“放心吧爸爸,光照就交给我了。”
许东海温和地看了女儿一眼,“还是养女儿省心。”
展光照昏昏沉沉趴着,晚间喝过一次药之后便睡下,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
“小伙子,换药了,忍着点。”床边的医生已撩开他身下的被子。
展光照无言,后腰、臀部、大腿,无一不是火辣辣的疼。
“打得够狠的,屁股比那烂桃子还不如。”医生揭去纱布,在肿胀不堪的皮肤上敷了一层白药。
“医生,我什么时候能下地走动?”药粉在伤处发挥作用,尖锐的针刺感迅速蔓延上来,展光照咬牙低声问着。
“走?往哪走?结痂去掉、新皮长好,一个星期都算快的。老老实实待着吧。”
“……”展光照心中不快只抱臂趴着不再说话。
中午,许东海照例回家与老婆孩子吃饭,今天他难得地带回来几条猪肋排。
许筠婷眼睛张得老大,“爸爸,您这是捡到钱了吗。”
“嘘!后勤顺回来的,精排。”许东海朝着她眨眨眼小声道。
许筠婷会意,遂拉长声音笑道:“噢,晓得的,一准是给光照补身子的。”
“许氏祖传迎风香味飘十里糖醋排骨,人人有份。”许东海扬头高举手中的猪肋排向厨房快步而去。他身后的许筠婷孩子般跳起来:“许大厨万岁!”
一碗香气四溢的糖醋排骨放在展光照的面前。“尝尝,江北正宗,如假包换。”
“许叔……”展光照抬头望着他。
“先吃饭,吃完了再说。糖醋排骨就得趁热吃。”许东海微笑,他知道展光照想说什么。
展光照埋头大口吃饭,糖醋排骨是许叔的拿手菜,很快,一碗排骨见了底。
“吃好了?”
“嗯,许叔做的菜真好吃。”展光照回味着唇齿间尚存的排骨味。
许东海收了碗筷,坐回床前。“你成绩还不错,继续求学,闯出去会有一番不同的天地。”
“许叔,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我还是想求您,跟我爸说说,放我去参军吧。”展光照试着挪腾身体,但失败了。
“为什么这么打算。”许东海平静问道。
“我想跟我爸一样,穿着军装拿着枪,带上队伍保一方平安。”展光照支起胳膊撑住脑袋,“他无权干涉我……嘶……”许是动作有些大,身后的伤口疼得紧。
许东海按上他肩膀将他塞回被子:“趴好,别乱动。”“你程爸的举动是粗暴了些,但他一定有他的苦衷,你毕竟是你们家和他们家唯一的孩子,这种感觉,我懂。”
“……”展光照闷头听着。
“我跟他从军校便认识,他一直是这么个脾气,又臭又硬,你父亲做过我们的□□,对我们很是关照,后来到了部队也经常得到他的帮助。”许东海忆起过往,展光照的父亲是他和程国栋值得信赖的大哥。“光照,你父亲已然战死沙场,我们不想再失去你。”
展光照沉默半晌,终于道:“许叔,程爸养我长大,我想一直跟他在一起,他在前线拼杀,我不能在后方独享安乐,我失去过一次父亲,不想再离开这个父亲了。”
“……”良久,许东海无言。
夜晚,程国栋靠坐在院内的藤椅上纳凉,这两日没了展光照那个死小子吵闹,耳根子确实清净了不少。他挥扇赶蚊虫的工夫,便见许东海进了大门。
“我这晚上没饭。”程国栋翘腿摇着扇子。
“谁来你这蹭饭。我是来要钱的,拿钱来。”许东海毫不客气地坐上茶几旁的藤椅。
“我几时欠你钱了?”
“你儿子在我家吃住不要钱呐?”
“你自己给他抢去的,包吃包住是应该应分的。”程国栋扭头看着他。
许东海摇摇头无奈笑起来:“你呀。”
“那小子没给你添什么乱罢。”程国栋问道。
“他好得很,就是屁股像烂桃子。”许东海抬眼视着他。
“哦。”程国栋移开目光重新摇起扇子。
“还真下得去手,底下的兵犯事你都没这么打过罢。”许东海一针见血地戳道。
“我……”
“真是后爸打孩子,一顿接一顿。”许东海不给他插话的机会。
程国栋闻言腾地跳起来,大蒲扇直指许东海:“你少给我来这套,他不犯倔老子能动他?参军?他这是想要我的命啊!”他甩着蒲扇大叫道。
许东海拨开蒲扇示意程国栋坐下。“老程,你也不要这么激动,有话好好说。”
“哼。”程国栋呼出口气,撂下蒲扇在藤椅上按膝而坐。“你说,当兵有什么好的,一天到晚不是打仗就是打仗。”
许东海与他对视,的确,没人喜欢打仗。当初若不是家里穷得不行,上军校可以白吃白住还给补贴,他也不会选择这条路。
“现在的仗可不像以往那样好打,不是吆喝一嗓子提枪往前冲,逮着个人死命拼刀子就打得赢的。”程国栋握紧拳头,停顿片刻继续道:“参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条命从此就是军队的、国家的,总有一天,他要走上战场,到那时,我便连护他周全的机会都没有了,身为军人的我没有理由阻止一名战士血洒疆场。”
“确实,我们这些人沙场滚了半辈子,怎样都无所谓,到老绝不能让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许东海点点头。“但孩子们总有他们的想法。”“我跟光照聊过,参军这件事,你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
“他那一根筋的脑袋还能想什么。”程国栋牵了牵嘴角。
“他不想离开你,哪怕一起上战场……”许东海淡淡说道。
夜风将院中青嫩的树叶刮得哗啦啦作响,程国栋怔怔听着,这些年,他很少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与展光照谈过话,也很少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心中的想法。
“你这个人就是太粗糙,动不动就动手。”将事情前因后果讲清楚的许东海评价道。
“跟我好好说我也不会动手的。”程国栋替自己辩解着。
许东海不跟他掰扯这问题,打都打完了,说这些没用。“要不,就给他个机会罢。”
程国栋眨巴眨巴眼看着他和他的眼镜:“啥意思?”
“中德三期,怎么样?”
“唔!要不怎么说戴眼镜的都鬼心眼多呢,我怎么没想到呢。”程国栋如梦初醒般拍着膝盖。
“喂喂,怎么说话呢?”许东海瞪了他一眼。
“夸你呢!”
“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老许啊,我琢磨着,这事我一旅长直接去办不太合适。”程国栋往许东海那边探了探身子用商量的口吻神秘兮兮说道。
许东海瞧他那德行就知道这家伙后面憋的什么屁。“我明白,你那意思是亲属避嫌,我来写这个推荐信。”
“嘿嘿,你不是作训处嘛,正好说得上话……”
许东海白了他一眼:“看在光照的份上,这个忙我帮了。”
程国栋拉过他的手握紧道:“事成之后,我拉你做我的参谋长。”
“唉哟,心意领了,我这条老命可不够你程旅长折腾的。”许东海闻言连连作揖。
展光照在床上趴满一周的那天下午,一身戎装的程国栋突然出现在屋内。
“爸……”展光照抬头低低叫了句,程爸一定是来抓他回去的。
程国栋俯视着他:“身上怎么样了?”
“还行,就是还不能着硬。”展光照有些紧张。
“嗯,差不多得下地活动活动,总在屋子里要闷傻了。”程国栋面无表情道。
展光照点点头,他越来越搞不清程爸的意图了。
刷啦,程国栋将手中的牛皮纸袋丢在展光照头上。“中德训练营,素来以严苛著称,当兵打仗,凭的是本事。”
展光照赶紧打开牛皮纸袋,抽出纸页飞速阅读着上面的内容,他已获准参加第三期军事训练,如果能取得毕业资格,便可名正言顺成为一名军官。“我……”
“你最好做好吃苦头的心理准备,没有任何军训底子的人是混不下去的,扛不住了就回来,没什么丢人的。”程国栋微笑看着自己的儿子。
“程爸,谢谢您给我机会,我一定做到给您看。”展光照撑起身体坚定道。
一晃三个月,暑热早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潮湿与寒冷。
“许主任,能否百忙之中抽点时间说几句话?”程国栋立在作训处副主任办公室门前搭话道。
许东海抬头看了门口一眼:“想进来就进来。”
程国栋笑嘻嘻进屋转身坐在许东海对面的位置上。“光照他近来可好?”
“好,好得很。”许东海整理着文件,“如旅长所愿,他在垫底的位置上挣扎着呢。”
程国栋点点头,“嗯,当初送他进去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军队这碗饭可不是好端的。”
许东海将文件码齐放入盒内封好。“你呀,还真以为自己这如意算盘打得挺好?”
“怎么?年度考核不及格这小子就得被踢出来,到时候啥也别说,给老子老老实实回学校上学去。”程国栋指着门外得意道。
“你觉得他就那么甘心被踢出来?”
“咋的?他还想赖着不走?”
“程旅长,麻烦翻翻黄历,现在距年度考核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光照尽管遭了不少罪可还没有想退出的意思,现在研究这些还早了点。”许东海不咸不淡道。
程国栋揣摩着许东海脸上的表情:“听你这意思,这小子还指望翻身?”
“受你的嘱托,我一直利用职务之便关注他的情况。”许东海放下手里的活郑重道,“我觉得你应该抽空去看看他,然后你会发现,是我们低估了这孩子。”
程国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对答,或许许东海是对的。
1930年开春前的某一天,一直忙于军务的程国栋终于得了些空闲,眼见展光照离家已有半年,也是该去看看这小子了。他托人以参观学习的名义进入训练营,这地方远在郊外的山中,即便开车也要跑上个半日。
待抵达目的地,接待程国栋的军官已经等候在大门口了。
“长官请进。”核对过证件和介绍信,门岗即刻放行。
“长官,我是训练营的助理教官,您叫我小曹就可以。”接待程国栋的军官客气说道。
“好。”程国栋点点头,四处望着这片条件艰苦的营地。“现在在这训练的学员都是去年夏天新招来的?”
“是的长官,都是第三期的兵。”小曹答道。他指着远处的几片空地和平房,“山坡下面就是他们平时操练的地方。”
“哦。”程国栋眺着那块地方没说什么。
“长官一定觉得这地方实在寒酸,跟中德这块招牌差得有点远。”小曹笑了笑,每个到这来的军队长官参观到这里都是这副表情。“第一年多半是为了打基础,野训的科目比较多,所以才选择这样的地方磨练他们,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参训学员在身体素质上都符合要求,这一年就是要筛选掉不适合的那批人。到了第二年就会换到条件好一点的营地。”
“现在这个时候学员们都在做什么?”
“长官是想观看他们训练吗,实在不凑巧,今天正赶上休息日,您有所不知,我们这每训练十天都会给学员半天的休息时间调整状态。”小曹抱歉说道。
“那还真是不凑巧,不过没关系,我们在这周围看一看罢。”虽然觉得可惜,但程国栋倒是轻松了不少,他可不想看到自家儿子训练科目排名垫底挨训的鬼样子。
参观一行人走着走着便到了能俯瞰操练场地的山坡上。
“哟,看来长官还不算白来一趟。”小曹扫了眼操场向程国栋笑道。
“哦?”程国栋闻言亦望向操场,有一名士兵正绕着场地奋力奔跑着。
“他又在练习了。”小曹盯着操场上移动着的人影。
程国栋定睛看着,他太熟悉这个背影了。“怎么就他一个?”
“其他人不是外出的话就是在休息。这个小子成绩一直不太好,看得出来是第一次受训,一切都得从头学起,所以,这半年来没少挨骂受罚。为了提高成绩,他一有空闲就自主训练,白天是,晚上也是,这半年来一直如此,出了名的倔,我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如果他不能在年度考核中达标,是不是就得……”程国栋试探道。
小曹点点头:“没错,军队是不能容忍弱者的,尽管他很努力,但只要考核不达标,就不可能继续留在这。”
“真是不近人情,但无可挑剔。”程国栋由衷叹道。此时此刻,他既希望展光照早点被踢出来回去求学,又希望这小子争口气考核达标,他可不想自己的儿子是个被嫌弃的弱者。
操场上奔跑的人慢慢减速停了下来,卸去重负,他晃晃悠悠喘了几口气便往身后的平房方向跑去。
“他要去做什么?”程国栋问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是去取步枪。”
一会儿,果见展光照提枪跑出来。他从先前负重的包袱里取出些砖头捆了一堆挂在枪杆上,随后保持射击姿势一动不动据枪而立。
“长官,我们先去别处转转吧,他这状态至少要维持半个小时,山上这么冷,您别着凉了。”小曹建议道。
程国栋瞥了眼同家中判若两人的展光照,“好。”
走马观花看过一圈,尽管是来参观学习的,但程国栋的心依旧留在操场上。
小曹看出了这一点,便识趣地将程长官引回了那个山坡。此时的展光照已给步枪上了刺刀练习拼刺。
“还真是不知疲倦呐。”参观队伍中有人叹了一句。
“是呢,他刚来的时候跑不到五公里就不行了,跑狠了甚至还会吐,如今体力比以往好多了。”小曹接了一句,他作为助理,对这些事最清楚。
“这拼刺可练得有些稀松。”程国栋以专业的眼光挑剔道,展光照目前这水平,还不及他在军校时候的一半。
“提起拼刺和搏斗这两个科目,这小子可挨了不少打,毕竟技巧和战术性的东西不是靠单纯的锻炼体力就能轻易掌握的,他现在还没完全开窍。”
程国栋转回身,不再看那笨拙的拼刺动作。“小曹,你说这小子究竟能不能通过考核。”
小曹闻言一笑:“长官,这可不好说。不过我相信努力能够取得成绩。”
“我也相信。”程国栋微笑。
1932年,中德第三期毕业学员照例被分往各部,第5师102旅也做好了迎接新进毕业军官的准备。
“老程,知道你的新一团缺人,特意挑好的给你分配了一个,其他部队点名要他我都没给……”
程国栋坐在办公室里,脑子里回响着这句话,他刚从司令部传来的机要件中知晓这位即将报到的毕业军官的名字。
“报告!”
“进。”程国栋瞟了眼门口。
门开,身着军装的人影利索地进屋,行至办公桌前笔直站定。“报告旅长,中德第三期毕业学员展光照向您报到!”他敬着标准的军礼,一双眼睛坚定地望着面前的长官。
程国栋站起身,轻轻点头。“从今天起,你到新一团直属侦察连任排长。少尉,拿出你的真本事。”
“是!决不辜负长官期望!”展光照挺直身体,眼中放出激动的光,三年的奋斗,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