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八章 铤和镞(1) ...
-
第十八章铤和镞
回至普陀山，莲台上静坐的师父睁开眼，看我，然后又闭上。
我忽然想起罚抄的经文似乎还没写完，便悄悄走开，找了纸笔继续抄写。
善财出现在我身后，道：“师父肯定知道你去哪了，只是不说。”
这个我自然知道。
他又用那种悲天悯人的同情口气道：“天庭那边送来婚贴……”
“我听说了。”我皱眉，很是看不惯他这样的慈悲。假使他用幸灾乐祸的口吻对我说话，我反倒会好受些。
“只要斩断情丝，就离六根清净不远了。”他双掌合十，再次悲天悯人。
“喂，善财，”我向他勾勾手指，示意他走近一点，“你干吗老关心我的事啊？”
他拨开我的手，不悦道：“是师父叫我多关心你！”
言下之意，他还不屑关心我呢。
我扑哧一声笑了。
他瞟了我一眼，随手拿起我抄写的经文，一看，不由笑弯了眉眼：“你这字写得弯弯绕绕的，真有趣！”
“没听过‘字如其蛇’吗？”我牙尖嘴利地顶回去。
他拧眉道：“不行，写得这般潦草，师父会不依的。”
“我就只能写成这样啊，当初我学字的时候……”当初三王子教我写字的时候，他也没嫌弃我的字难看呀。
“咳咳，你还是多练练吧！”他露出一副“好自为之”的欠揍表情，然后，跑开了。
我把写得乱糟糟的经文揉成一团，扔了满屋都是。
这个时候师父偏偏进来了。
“青儿，为师让你抄写《心经》是要你心静如水，不想却适得其反。”
我低头不语。
“你前尘未了，修行对你而言，实在太难。你仍需遁入红尘，等待大彻大悟之日。”师父摇头一声叹息。
从她的慈眉善目中，我看到了超脱的大慈悲，但这种慈悲似乎对我于事无补。
“去吧，等你大彻大悟之日再回为师身边来。”师父的指尖在我眉心轻轻一点，随后微微一笑。
我安静地伏在她脚下，以一条蛇最原始的姿势。
但听师父三声长叹，哀而不伤。
“我今日才明白，痛苦的何止我小青一个。”
师父颔首道：“你能明白众生皆苦的道理，也是好事。”
“我更想通了，当初他轮回十三世并非只为我，也非只为情。”我起身坐直，看窗外风清云淡好个秋。
“善哉，善哉，”师父合掌微笑，从腕上取下一串佛珠，“青儿，伸手。”
我恭敬地将手抬起。师父将佛珠挂在我的左手腕上。
“当日为师于佛前听法，得佛祖所赐佛珠，现转赠于你，望能助你早日修成正果。”
我跪下，叩谢。
“为师送你一程。切记，无论何时何地，菩提心不可失。”她说此话时，已然隐去法相。只听金声玉语萦绕，不见师父身形。
……
清醒时，我已身处瑶池内。看来，师父又把我送回此地了。
“是你？”一双手扶起跌坐在路边的我。
我起身，一见身侧之人，身子不由僵直。
那个人——他的鼻子蛮有特点，是一种介乎鹰钩和塌鼻梁之间的完美形状，雕塑般冰冷而真实。他的眼睛幽邃而深沉，仿佛秋夜高悬于银天的星子。他的嘴唇微微扬成漂亮的弧线，恰到好处地牵动着脸际的表情。他那张瘦削的脸似乎用冰山上万年的冰石雕琢而成……
“是我。”我故作镇定地挤出一抹任是白痴也不会相信的灿烂笑容。
他亦笑得风度翩翩，不愧是天庭中人人景仰的无量战神。
我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转移了目光，环顾四下，这里是瑶池花园。玉树琼花，珍禽异兽，一如昨昔。只是，再也没了我的三王子。
“在想什么？”他挑起了话题。
“没有，不打扰三王子了，赶着去王母娘娘那儿报到。”天可怜见的，我居然拔腿就逃！
跑得气喘吁吁，这才慢下脚步。
小青，你真是个孬种！
孬种怎么了，我就是不想看见他！
没救了你！
没救了怎么了，我就是不想招惹他！
……
自顾自地对话，到最后，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很好笑吗？”听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我无可奈何地转身面对。
他的脸上挂着陌生的笑意，我一度产生了错觉，这个人真的是三王子么？
“真巧，又碰见了。我的荣幸。”我笑着卖个口乖。
“一直想和你谈谈，”他忽然变得异常严肃，“不过总找不到你，观音大士说你需要静心修行，不让我打扰。今日总算碰到你了。”
我的心里立刻升起了期待的火焰，快乐地畅想，三王子定是要告诉我解除婚约的事，然后，亲口告诉我，他爱的人是我，想娶的人也是我。然后，白头偕老的人是我们……
“到‘云岩亭’一叙吧。”他指了指附近的亭子。
我满心激动地点点头，欢欣鼓舞地跟着他走进亭子。跟得太紧，他忽然转身，我就撞上他的胸口。糟糕，他又该怪我冒冒失失、没头没脑了。
没想到，三王子只是淡淡一笑，让我坐下。然后，用他蛊惑人心的声音对我说：“小青，你似乎瘦了。”
不要勾引我。我从来不是一条有定力的蛇。
“求你不要恨我。”我一张口竟是这句。
他摇头，却不置可否，只是叹息。
“我嫁给别人，是……是被气昏了头脑，我一直爱的都是你！请你原谅我，请你不要娶别人……三王子，是我错了，我不该因一己之私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求你原谅我！”我再也不要什么尊严，死死地拉着他，像个稚龄孩童般胡搅蛮缠。
记得他在追捕小蝶的时候，曾经半真半假地警告过我：“别说我没提醒你，切莫残害生灵，否则我饶不了你。”
如今，我已然残害生灵，他决计饶不了我。
他轻轻地扯开我的手，沉默许久，才道：“你后悔嫁给他？”
“是。”不假思索，铁定地答道。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我很高兴呢。”他忽然笑了。
“你不要娶牡丹，好吗？”我色胆包天地提出了毫无胜算的建议。
“不好。”他温柔地摇头拒绝。
“你真的以为她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咬牙切齿。
他道：“这并不重要，小青。当日，你为救我，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我很感动。可是，你的血并没有解救我，却解除了无量魔王所中的忘川之毒。他想起了一切，决定代替我化为擎天巨柱支撑天庭。后来，玉帝将我们二人的血一起滴入忘川……从此，世间再无忘川之水。”
“这和牡丹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懂。
“的确没什么关系，”他把话说得轻飘飘，“只不过，我现在想娶的，是她而已。”
如果我有脸再问“为什么”，那么我就不叫小青了。
可他却下定了决心要给我难堪，继续道：“无量魔王叫我转告你，你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嘿，你在报恩吗？他救了你，所以你报答他？”我苦笑，“好，真是位有情有义的无量战神。”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没事多去陪陪他。”三王子撂下一句话，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感觉，我们真的完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八章 铤和镞(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