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千叶豆bao

6、6.快递小哥（二）

　　“哟，起来啦。“艾佳撇头一瞧，满眼讶异。学妹已经上课或者泡图书馆去了，我们的艾佳当然不会这般勤奋，只会一直坚守在她的工作岗位——椅子上，不是玩植物大战僵尸便是欢乐途游斗地主，并且精神抖擞毫无睡意。
　　“嗯哪，有我的快递，一双袜子，说是速取。“张桑瘪着个嘴，不情不愿有之，要死不活也有之。
　　“那敢情好，我那个内衣被刮到楼底下了，你待会顺便替我捡了哈。“
　　“敢问是什么内衣？“
　　“额，这个么，额，胸罩是也。“
　　张桑一听差点炸毛，虽然她平时有点皮厚，但30舍对面就是男寝，人来人往的叫她如何拉的下脸。刚想回绝就见艾佳大梨一只双手奉上。
　　“算了，这个点应该都在上课或睡觉。“梨子被一手接过，此事算是应承下来。
　　张桑趿拉着拖鞋蹬蹬蹬冲到楼下，宿管阿姨正伏在大长桌上演绎小鸡啄米，她的专属狗狗也懒懒的耷拉着眼皮，只在张桑的脚步声响在它的势力范围内的时候勉强提了提。
　　张桑瞅准机会，从不停旋转的大门里挤出来，左右一瞟再瞟，终于锁定了不远处的一棵香樟树，浓密的枝叶辟出一隅阴凉。快递小哥站在树下，似是无聊般又或是不耐，不停地抠着树皮，脚跟也闲不住得在地上打着泥涡儿。
　　张桑掐着手跑过去，“那个，我来了。”顺便出示学生卡。
　　“哦，喏，给。”快递小哥愣了会儿，而后顺手就从地上一个迷彩大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她。张桑正疑惑这小哥拿货都不带看证件的，下一瞬便是一怔：“怎么是你你怎么又成快递员了？之前不是修电路的小哥么。”
　　此男正是金毕。
　　“嗯，因为，嗯，我家里很穷。初中升高中的时候发生了意外，父母都走了，我只得自己挣钱过活。”声音淡淡，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张桑却觉得有一股沉重的气息，撕开此时难得的夏日清凉，和着八方的湿闷，黯淡了香樟树的青葱颜色。
　　金毕抬眼看去，面前的女生眼里氤氲着难以置信，还有一线懊悔和同情由眉心散开，将嘴角挂着的梨涡生生地捋平。她一脸戚戚自责模样，便也忘了自己伸到酸疼的手臂。金毕微微垂首，掩去眸中神色：“你提到我伤心处了。”
　　果然，话一落，张桑的眉头便一皱，大有愈拧愈紧的趋势，一双圆眼也因懊恼被眼皮掩成三角形。“你这副表情还挺丑的。”
　　金毕一语惊醒悔中人，张桑顿时懊恼散了，哀戚去了，同情走了，一双低垂的眉毛斜斜翘起，划出一缕愤懑。张桑一手抽走货物，刷刷地签上大名，完了之后随随便便笔一丢，看了一看，看了再看，看了又看某人似乎全然没有为自己口出恶言的行为歉疚并道歉的脸色，只好扫一记白眼离开。
　　张桑合该替艾佳捡一下内衣，气愤也并没有使她忘记“一梨之约“。但眼珠一转，出言不逊的那位似乎还没走，她瞧了瞧某人瑟缩在地上的镶嵌着黑色蕾丝的某物，没带纠结淡定走过。
　　“小佳佳，我忘了替你捡那啥了。”张桑一边推门一边喊，“不过，我待会一定下去捡，您稍等咧。”趁某人还未目露凶光，张桑赶紧补一剂镇定剂。
　　“你居然那行吧。”艾佳刚想发作，看某人“摇尾乞怜”的落魄样，好歹是忍住了。
　　“得咧。”张桑嘴一溜，哒哒哒跑去阳台，一见某人仍在树下抠树皮，恨得踢一脚墙壁，爆了一句粗口：奶奶的，怎么还不走。却只得悻悻地回去，摸出手机玩儿。
　　艾佳时不时瞟来一个催促的眼神，张桑抠抠鼻装没看见。半小时后耐不住某人的眼刀子又去阳台溜一圈，某人仍在坚守岗位，将一个黑皮包裹递给卷毛女一只。张桑恨得又踢一脚墙壁，爆句粗口：奶奶的，怎么还不走。拖拖踏踏回了来，摸出手机玩儿。
　　又是半小时过去，艾佳洗了个梨，还特地在张桑面前抖抖水，张桑眨了眨眼，一通谄媚傻笑，一挪步子溜向阳台，“欧耶！”张桑兴奋地再赏赐墙壁一脚，爆了句粗口：奶奶的，终于走了。墙上出现一条裂缝，一层白皮突兀地翘起来，带着要掉不掉的纠结。
　　“小艾，我这就去捡咧。”张桑拔腿“嚯嚯”冲向楼下，朝香樟树下谨慎地投去几瞥目光，确定无人后，猫着身子赶往“案发现场”，食指一挑内衣衣带，然后迅速撤离。正想庆幸诸事顺利今天大吉，不料跨进宿舍大门的那一刻，某人正从对面男寝出来，很随意得对上了她惊恐的眼神，接着目光下移，落到她手上又赶紧错开。苍天，他不过临走之前去借个厕所。
　　张桑宛然听到嗓间传来“嗬嗬”的粗音，似一只正在打鸣的公鸡突然被掐断喉咙，嘶哑的呜咽。
　　……
　　三天后一个夜晚，月黑风高，风高月黑。
　　“小艾，过几天是不是您高寿？”张桑用脚趾头点了点艾佳的肉大腿。
　　“是啊，哇塞，好感动，你居然还记得！嗯，我想要一件风衣，格子的，冬天要到了，得注意保暖，免得着凉……”艾佳开始巴拉。
　　“停！我懂了。”
　　语毕，张桑在淘宝上买了三双袜子，还是之前那家店。同一家快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