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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快递小哥(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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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艾,帮我拿下伞,左手边第一个抽屉里。”张桑倚着门喊。
“怎么又下雨了,最近雨水贼多啊!”艾佳皱皱眉,把伞塞到张桑手上,顺手将苹果核扔到门后的垃圾桶。
“是啊,真倒霉,更倒霉的是我还要去做实验。”张桑解开伞上的系带,旋转着抖了抖,不顾艾佳一脸我还有话说的表情直接带上门。她听见艾佳恨恨地踢了下门,咧咧嘴,撇头看着窗外淅淅沥沥下得匆匆的雨愣了神。
张桑今天做的实验是食盐中碘含量的测定,当她穿着白大褂在水槽边将那些个大小烧杯、滴定管洗了又洗涮了又涮的时候,还是两眼无神面无表情,似乎还沉浸在今天坏天气的打击下。其实一到下雨天,张桑就显得很沉默,用学妹的话说就是逗逼指数直线下降,学妹也曾问过,就是张桑被毛栗壳光荣撂倒的那次,“小桑,你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是有心事吗?”本以为会套出一部情感血泪史,谁知张桑一句“曾今年少轻狂,如今老来徒伤”轻轻揭过,至此没再提过。
张桑做实验的速度那可不是盖的,因为总是提前备好一份数据,所以只要粗粗地走一遍流程就行。当她将实验记录递给老师签字的时候,一大班子的人才将装好试剂的滴定管夹在试验台上开始滴定。
她好不得意得闪了下眼睛,谁知老师在表扬了她实验做得又快又精准之后,不但没有放行,反而让她帮着那些做得慢的同学,给些实验指导。张桑默默地翻了下眼皮,瞅了眼看着相熟的妹子挪了过去。早就听说这位老师比较奇葩,果然不假,可惜以前那位实验指导老师有事请假,只好找来今天这位代授。张桑心中不无挤兑。
眼看着已经有几位同学签完字回去了,张桑赶紧过去请示老师:“老师,我现在能走了吗?”
“你待会儿还有课吗?”老师推了推老花镜,不答反问。
“没有了。”
“那你帮着打扫一下实验室,然后倒下垃圾好吧?你看这实验室脏的。”老师又推了推老花镜。
张桑眼中千般不情万般不愿以及实验室满满当当这么多人为什么中枪的偏偏是我的情绪一闪而过,爽快地说了个:“好”。
地上并没有太多纸屑,只是由于刚下雨被带进来很多泥土,张桑舞着那柄大拖把来回拖了两次地板才见亮。她将拖把带到厕所里的水槽洗了洗,又将垃圾带到楼下大垃圾桶倒好,再次回来实验室里最后一名磨磨唧唧收拾实验仪器的男生已经走了,她赶紧将垃圾桶往门边一搁,快着步子去到老师身边。
老师没等她开口:“弄好了?那就可以走了。”末了还客气得说了声谢谢,不过下一句吓得张桑差点跪下来告罪,“以后做实验可得认真,今天这般马虎可不行。留你到现在算是小惩大诫。”老师再次推了推她的老花镜,张桑甚至能感受到镜片后的眼睛里泛出道道慑人的精光。
她老老实实地低下头,诚惶诚恐地道歉:“我下次不敢了,一定好好做实验。”老师什么也没说,只是挥一挥手,张桑顿悟:“老师再见。”
到得出来,雨已经停了,张桑瑟缩着脑袋,还是有点缓不过神来。因着正值盛夏,又是一场细雨,道旁的树木显得越发精神。张桑横穿一条行车道的时候,身侧就是一棵元老级的雪松——建校初期就移栽过来的。松针细长,表面略显冬雪浅浅的白,叶叶相连,枝枝堆叠,端的是茂密而厚重,高耸而典雅。几多雨水在针尖凝聚,带着风过便落、日出即熄的惴惴不安。
张桑拐到人行道上,一名保安正在前面不远处的木椅上纳凉,他戴着大大的口罩,眼睛也是厚重的墨黑,似是带着莫让人发现的惶恐,往稍厚的制服里沉默的埋着头。一把铅色的雨伞闲闲的靠在椅边,伞柄上还勾着把合折的扇。
当顶是蔽天的法国梧桐,梧桐果已青中带黄,昭示着成熟。张桑是无论如何也猜不透xx市为何甚爱梧桐,市内大小交通要道两旁种植便罢,连着各高校、各非高校也频频效仿。B大的梧桐树瞧着那树干的粗壮估摸着也有些年头了,因此为着校清洁工在闲散的秋冬季添了不少活计。掌大的梧桐叶自是不消说,满满当当地落了整条街,梧桐果上的茸毛也毫不逊色,包揽了弥漫校园的野心。
张桑为此还特地准备了一条超大的口罩,可就算如此也抵不过梧桐果毛的坚决入侵——它的强大势力已不满足于既得利益,将爪牙伸向人类的眼睛(而不仅仅是口鼻),包括那些自以为眼镜能抵挡攻击的愚蠢的人类,比如说张桑。梧桐果危机是有目共睹的,连带那些在炎热的夏季如何如何高调赞扬梧桐送来一抹两抹三四抹暑日清凉的市民,一到秋冬季就各种各样“低调”地秀口罩,直面梧桐果带来的惨淡人生。
张桑走到保安身边的时候,他已经维持半睡眠状态一段时间了。一片苍翠欲滴的梧桐叶正好落下来,“未老先衰么?”张桑淡淡一句,想也不想一脚踩上去,末了还嫌触脚不够柔软。
一簇红叶遮没了张桑的身影,叶隙中她匆匆地姿态依稀可见。一只手轻轻执起那叶梧桐,叶脉清晰,色泽正爽,偏偏有着一道道脏污,生生的将这姣好颜色掩盖了去。“居然这般没品。”一声轻叱,却分明夹杂笑意浅浅。那只手顿了一会儿,转而将叶子往折扇里一夹,那折扇因着这番触动悠悠荡了起来,叶身便也在这荡漾中拂上一把伞,伞依旧是那般,不起眼的铅色。
路上的行人都在向食堂涌去,张桑识趣地避了开去,只在超市买了盒3+2就拎着一颗心回到寝室。如她所料,寝室没人,学妹和艾佳估摸着在食堂,她们俩馋辣子鸡好多天了,好不容易今天“鸡哥”重现江湖,不去吃怎么对得起俩人“辣手摧鸡”的名声。
张桑在鞋架上摸了摸,果然触到一把钥匙,钥匙圈上有一个宇智波佐助公仔,一看就是艾佳那货的。这年头,总有些人嫌钥匙串太重不肯带在身上,而是塞寝室鞋架上,也亏得小偷没有最强大脑和社会懒人意识,不然这偌大的寝室早就被掏空刨尽了。张桑开了门,胳膊肘一捣墙角开关,满室就亮了起来,光影里响起风扇360°高难度旋转时“吱嘎吱嘎”地呜咽。
3+2刚刚被消灭完毕,艾佳便拉着学妹回来了,带着不用分赃(寝室有明文规定,被人看见的吃食都得共享)的窃喜和一看俩人脸色郁郁便知肯定没吃着辣子鸡的幸灾乐祸,张桑很客气的亲自上前问候。
“太你妈气人了,食堂人太他妈多了,辣子鸡都给别人妈的孩子抢走了!“艾佳使命地摇着学妹的胳膊,掐着张桑的手。
张桑眉一横迅速抽手,顺道将学妹拉离女魔头。“气啥气啊,下个星期的今天还是可以再吃的嘛。”张桑一语,大声地biaji嘴。
“对啊对啊,你就当积积‘鸡德’,别闹心了。”学妹也跟着劝。
“话虽如此不假,奶奶我心有不干呐。“艾佳一副坑娘表情,恨恨地将书包撂下,咕噜咕噜灌了一杯水冷静几秒钟,接着若无其事旁若无人正定自若心情蛮好地抄起小镜子查看青春痘。张桑只道一声“脸永远比嘴重要”,咧着嘴顺着短梯爬上床,一个猛子扎进被窝里。似乎是带着要将实验室里的惊悚时光通通遗忘的决心,将被子揉吧揉吧又捋平。
今儿下午是没课的,所以张桑也没定闹钟,打算睡它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肚子不叫不起床。可是正应了所有情景小说里的一句话,天公不作美,张桑感觉她才不过眯了一个多小时手机便突然神经质的“滴”一声,高数考试都有整整两个小时哪好不好!
张桑打开手机,是一条短信:请速到30舍楼下,有您的快递。张桑挠挠头,又是“滴“一声:速速前来,速速。
张桑一边感慨快递员能送货上门真是服务周到,一边叹息小伙子耐心不足,蹬蹬腿又留恋地嗅了嗅枕头,终是起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