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环王/霍比特人）树影下的光辉》吾无故

8、第8章

　　作为一位很受尊敬的精灵，明旎雅薇的离去让整个森林议论纷纷，率直的西尔凡精灵不能忍受担忧和猜疑，很快推举了几位贵族，前去询问瑟兰迪尔王。
　　“My Lord，”他们问，“你为什么不劝阻明旎雅薇夫人？”
　　瑟兰迪尔说：“我不会阻止任何一个精灵西行，哪怕我唯一的儿子莱戈拉斯长大后决心前往阿门洲，我也不会阻止，因为我不能干涉自由的灵魂。”
　　西尔凡精灵贵族面面相觑，请求道：“King Thranduil，我们西尔凡精灵的王！你知道我们的来意，可以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案吗？”
　　瑟兰迪尔回复道：“我已经来到这片森林几千年了，当我宣誓成为林地王国的王，命运已经和森林族人联系在一起，我不会背弃自己的责任，摘下你们为我做的王冠，除非有一天我去了曼督斯的殿堂。”
　　西尔凡精灵听了十分高兴。
　　他们说：“森林精灵会一直忠诚于你，愿永恒的星光照耀这片森林。”
　　他们喜悦地告退了。
　　而这时，另一位精灵缓缓走进瑟兰迪尔的大厅，他身着宽袖长袍，黑色长发束在身后。他望着王座上的国王，神情蕴含笑意。
　　“瑟兰迪尔，”他微微带着一点善意的嘲笑，说，“你的义正辞严对你的精灵还是那么管用。”
　　瑟兰迪尔架起腿，手握权杖悠闲坐着，但挑起眉说：“Lord Elrond，不要诋毁我的真诚。”
　　埃尔隆德哈哈一笑，说：“谁也不会质疑你的真诚，King Thranduil！可如果有一天莱戈拉斯真的独自渡海而去，我不信你会这样平静。”
　　“看，”瑟兰迪尔说，“三个精灵的Adar来向我显示他对孩子的父爱了，你会尽可能干涉你的孩子的，当然了。”
　　埃尔隆德没有理会瑟兰迪尔讽刺的语气，他注视瑟兰迪尔，目光如同夜晚的湖水。
　　埃尔隆德遗憾地说：“你知道我们不能，也不可能安排一个精灵的未来，但我想起了我的孩子，如果他们决定离开我了，我将十分难过，尤其是我的亚玟。”
　　“精灵有着漫长的一生……”瑟兰迪尔心中忽地闪过一丝怀疑，停顿片刻，问道，“是什么让你突发感慨，埃尔隆德？你对莱戈拉斯预见了什么吗？”
　　“啊……因为森林精灵十分乐于和我聊天，”埃尔隆德说，“我只在森林待了两天，便已经听到很多，每个精灵都深知国王对莱戈拉斯的爱——恕我直言，如果在一千多年前，恐怕大家都不敢相信，瑟兰迪尔会是个温柔的父亲。”
　　“你并不了解我。”瑟兰迪尔抬起下巴，说，“难道战场上的埃尔隆德看上去像一个善解人意的父亲？”
　　“而且他没有否认自己的温柔，真令我难以想象。”埃尔隆德说。
　　瑟兰迪尔再次挑起眉。
　　瑟兰迪尔并不愠怒，只是傲慢地看着埃尔隆德。这位森林国王没有察觉到他的神色中藏着一丝隐约而微妙的得意，就这像他拥有了最美丽的White Gem，而被埃尔隆德发现他已拥有了它。

　　尽管得到埃尔隆德的帮助，驱逐黑魔法也比想象中复杂。
　　埃尔隆德认为他们可能需要十天。
　　每一次，埃尔隆德都唤醒风戒维雅，用咒语令瑟兰迪尔沉睡。当瑟兰迪尔第三次获得维雅力量的时候，黑魔法开始反击了。
　　沉睡的瑟兰迪尔被送去一个地方。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汹涌的河边，铅云沉重地垂于头顶。他毫不费劲，便能认出这条名为“西瑞安”的河流，维拉的愤怒之战后，这条河已随着贝尔兰大陆的毁灭不复存在。
　　他右手持着长弓，穿着灰斗篷，斗篷上染满斑斑血迹，那是混合着亲族和敌人的血。他明白自己的处境，身后是已经沦陷的明霓国斯，眼前则是危险的漫漫长途。
　　不，他环顾四周，想，眼前将会是徘徊的恶龙。那头凶兽喷出铺天盖地的烈焰，瞬间就能够毁灭一切生灵。
　　他从箭筒中抽出一枝精铁铸造的利箭——露西安赠予的珍贵礼物，锋锐箭头上闪耀着宝钻的光辉。
　　他知道自己的左眼和半边面孔即将被烧毁，即便拥有首生儿女茁壮的生命力，他也花了将近一百年时间来治愈可怕的伤势，他第一次那么近的面对死亡，恐惧使全身皮肤都起了一层颤栗，但是勇气最终战胜了恐惧。
　　恶龙没有来。
　　西瑞安河的波涛之外，蓦然出现一个声音，动听而温柔地呼唤：“Thranduil。”
　　瑟兰迪尔倏地转过头去，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缓缓走来。
　　她白皙的面庞好像清晨露水，银发在空中轻轻飞扬，她像诺多族的公主一样赤着足，但她比那些公主还要美丽。一阵巨大的悲伤击中了瑟兰迪尔的胸膛，他也想呼唤她的名字，但是咽喉被情感堵塞了。
　　她背负弓，银白的弓弦和银色的长发交相辉映，她向他伸出手，再次呼唤道：“Thranduil。”
　　声音空灵而遥远，但瑟兰迪尔伸出手握住她的指尖，吃惊地发现，那躯体竟然确实存在，甚至他触摸到了体温。
　　她真实地面对他，双手托住他的面颊，亲吻了他的额头，然后是嘴唇。她凝视他，绿色眼睛比星辰更璀璨，却又像冬天的灯光那样温柔。最后，她拥抱了他，脸贴着他的肩膀，泪水滴落在他耳后。“Gen hannon，”她说，“Le melon。”（谢谢你，我爱你）
　　她死在他的怀中。
　　瑟兰迪尔震惊无比地抬起头，另一个她，还存在于视野中。奥克斯的黑箭猛然穿入她的后背，她倒在地上，却又顽强站了起来，她拉开弓，手中最后一枝精灵箭矢疾射而出。然而黑箭更为密集地朝她飞去，如同回答了她的不屈。她的目光毫无惧意，眸中光彩却无可挽回地，熄灭了。
　　“Daro i！”瑟兰迪尔咆哮道。（Stop that）
　　他从梦中醒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漫出胸膛，刹那间，他不知道这究竟来自于身体还是灵魂。
　　他不得不花了一点时间适应真实。他躺在床上，天黑了。埃尔隆德早已离开。
　　他静静躺了片刻。
　　疼的是身体，他想。无论埃尔隆德用魔法做了什么，他感到好像两个小时以前刚刚被索伦捅了一剑。
　　但他还是握住手掌，那上面仿佛遗留着她的温度，他对自己的心说：“Goheno nin，Le melon。”（原谅我，我爱你）
　　他的心没有再回复，他沉默着，最终，向着虚空说：“I Melain berio le。”（维拉与你同在）

　　门被打开了。
　　这道门外理应有精灵战士守护，森林精灵不会让沉睡不醒的国王单独待着，哪怕在卧室里面。
　　可看守的战士没有做出任何阻拦，只听一个活泼的声音轻快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海尔伊恩。”
　　小家伙脚步不停地跑了进来，金发映着灯光，绿色睡袍让这小精灵看上去像一片春天的绿叶。
　　小精灵轻轻松松蹦上床，轻盈的身躯没有使床颤动、或发出一点儿响动，他扑倒在毯子上，两手托着腮，去看他的Ada。他看到瑟兰迪尔在枕头上转过头，蓝眼睛注视着自己。
　　“你还醒着！”莱戈拉斯喊。
　　“你为什么又来了，elfling？”瑟兰迪尔低沉地问。
　　“我不是想和你一起睡，Ada。”莱戈拉斯说，“我只是来看着你，现在我是你的卫兵，My Lord。”
　　瑟兰迪尔笑起来。“好的，Son，”他说，“很感谢你的保护。”
　　他拉开毯子，莱戈拉斯熟练地钻进去，小精灵一会把头缩进毯子，一会又伸出来，不停寻找最舒服的角度，瑟兰迪尔伸出手，小精灵终于在Ada臂弯下找到一个位置，蜷着身体躺老实了。
　　“睡吧。”瑟兰迪尔简洁地说。
　　“Ada，给我唱首歌。”莱戈拉斯要求道。
　　“不，国王不给卫兵唱歌。”瑟兰迪尔说，“我累了，我想休息，如果你愿意，你给我唱一首。”
　　莱戈拉斯想了想，说：“好吧。”
　　莱戈拉斯开始哼一首歌谣。森林的精灵非常喜欢唱歌，但这首歌不是森林里的，这首歌有着诺多精灵偏爱的旋律，传唱勇敢的人类胡尔之子图尔，与贡多林的诺多公主凯勒布琳朵相爱，他们乘着伊雅瑞米往日落的西方航行而去。瑟兰迪尔有些惊讶，若有所思地听着，但什么也没有说。
　　莱戈拉斯并不知道自己已轻易地出卖了埃尔隆德，唱了一会，问道：“Ada，大海的西方在哪儿，远吗？”
　　“非常远。”
　　“为什么精灵都在议论那儿，每个精灵都要去大海的西方吗，我们也要去吗？”
　　瑟兰迪尔没有出声，正当莱戈拉斯以为Ada睡着了的时候，那个低沉的声音说：“等你长大了，会知道自己要不要去的，莱戈拉斯，或许你会，也或许不会。”
　　莱戈拉斯忙说：“我喜欢森林，不想去那儿。”又问道：“Ada，你也不会去的，是吧？你会和我一起待在森林的。”
　　瑟兰迪尔微微一笑：“嗯，我会待在森林的。”
　　莱戈拉斯高高兴兴地继续唱了一会歌，声音越来越轻，在Ada的臂弯下睡着了。
　　瑟兰迪尔转过头，在黑暗中看着他唯一的儿子，精灵锐目使他可以清晰看见小精灵脸部的轮廓，莱戈拉斯固然有和他一样的金发蓝眼，但同样也遗传着与她一样漂亮的脸型和鼻子，Mae，在伊尔碧绿丝夫人的星光能够照耀的地方，再没有一个小精灵比他们的莱戈拉斯更加漂亮。
　　瑟兰迪尔在深沉的痛苦中，轻柔地抚摸小精灵的额头，他知道这一次，他所接触的温暖是真实的。“My son。”他闭上眼，心里说。

　　第二天直到中午瑟兰迪尔才出现在精灵们面前，没有戴王冠。
　　熟悉国王的精灵都知道，当国王表现出不愿久待的样子，心情一定不好，因此看到卫队长快步向王座走去，精灵们已经偷偷准备好在晚餐桌前唱国王生气的歌了。
　　“My Lord。”
　　瑟兰迪尔此时几乎是不端正地坐在王座上，他慢慢转过头去，视线从戒指的白宝石移向西勒德。
　　西勒德似乎犹豫了一下，但直截了当地请求：“My Lord，你可以去一趟边境吗？”
　　瑟兰迪尔看着西勒德，语调没有起伏地问：“出了什么事？”
　　西勒德说：“边境的战士发现了人类的尸体。”
　　尽管西勒德用了复数，瑟兰迪尔仍然显得不感兴趣。“如果可以调查的话，查查那些人类的来历。”他说，“鲁莽的人类迷失在森林中不是第一次了，难道精灵必须每次都出现在他们面前，拯救他们吗？——埋葬他们，过十年二十年这些人类的亲朋好友就会忘记他们了，或许还不用十年。”
　　西勒德说：“是，我们会处理那些尸体，但希望你能够去看一看，My Lord。”
　　瑟兰迪尔浓密双眉之间，皱了起来。
　　边境巡逻的精灵战士一直看守着人类尸体，直到看见Airion的鹿角出现。带队的勒纳丹迎向国王，又转过身朝尸体指去，森林精灵一贯警惕外族，但是善良的天性使战士们的面庞带着怜悯。
　　那并不是两三个意外死去的可怜人，那是整整十三个男人，每一个都正值壮年，从他们的体格来看，理应不缺少保护自己的能力。事实上，在苍白的遗体旁边，精灵们还收拢着这些人掉落的武器。
　　“My Lord，”勒纳丹说，“我们搜索了遗留的痕迹，这些人应该是从南部森林逃过来的，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我们已经撤出了南部森林，收缩了巡逻边界，因此没有及时发现他们。”
　　瑟兰迪尔拿起一柄人类的剑，观察着。“总有人试图从那洛斯区域穿越森林，自大地以为拥有足够的力量，可以离开精灵的庇护在森林里大摇大摆地活动。”
　　瑟兰迪尔把目光停留在人类尸体的脸上，这些死去的人五官扭曲，死亡将他们极度的恐惧凝固于面容。
　　这种恐惧表情似曾相识，瑟兰迪尔想起戒灵出现在战场上，几乎所有的人类都吓得不能动弹，瑟瑟发抖。
　　瑟兰迪尔冷冷说：“他们理应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精灵不能为森林里发生的所有事负责。”
　　精灵战士点了点头。
　　“你们还发现了什么吗？”瑟兰迪尔问。
　　“没有。”
　　“鸟类是否告诉了你们别的消息？”
　　“鸟类很害怕，”勒那丹说，“它们不停地重复着一个词——巫术。我们需要去调查一下吗？”
　　“我不允许任何精灵跨越南部边界，”瑟兰迪尔冷冷说，“这是命令。”
　　瑟兰迪尔无声望向南方阿蒙兰斯方向，此时他并不知道那座要塞即将被称为“Dol Guldur”（巫术之丘），但他很清楚，森林精灵面对的是现实世界，阿尔达的生灵从不活在英雄赞歌里。他不会让哪怕一个精灵去冒无谓的风险，而让他们的爱人在漫漫永生中承受无穷的思念和哀痛。
　　返程途中，瑟兰迪尔对他的卫队长说：“我们北方的宫殿已经造好，精灵们理应开始计划迁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