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环王/霍比特人）树影下的光辉》吾无故

7、第7章

　　每一次，当莱戈拉斯和小伙伴们干了点闯祸的坏事，被投诉到父母那儿的时候，他的小伙伴总是特别同情他：“你真惨，莱戈拉斯，你整天挨国王的训。”
　　莱戈拉斯没办法反驳他们。
　　瑟兰迪尔戴着王冠、手握权杖，对惹他不高兴的事冷嘲热讽的时候，看上去确实有些可怕——偏偏瑟兰迪尔不高兴的时候还挺多，精灵们都知道国王脾气不好，“Our ill-tempered King！”精灵们这样说，甚至为生气的国王编过几首歌。
　　但莱戈拉斯倒不太记得瑟兰迪尔什么时候对他特别严厉了。
　　就像现在，餐桌上的瑟兰迪尔又一次容忍了他的坏习惯，并且耐心等他慢腾腾吃完了早餐。
　　西勒德已经等候在餐厅外，国王父子一出来，卫队长便走了上去。
　　瑟兰迪尔一扬眉看着他。
　　“My Lord，”西勒德低头致意，说，“明旎雅薇（Minuialwen）从北方森林过来，她想见你。”
　　“Minuialwen。”瑟兰迪尔慢慢地重复一遍，神色似乎有些奇怪，但平静地说，“我会马上见她。”
　　“My Lord……”西勒德仿佛想说什么，但在瑟兰迪尔冷峻的目光下欲言又止。
　　“So，”瑟兰迪尔低头问莱戈拉斯，这个词多多少少模仿了小精灵的语气，却又带着语音一贯的低沉，“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们说好了去雨天的大厅听故事。”莱戈拉斯回答。
　　“去吧。”瑟兰迪尔说，“祝你愉快。”
　　莱戈拉斯知道，Ada作为国王的一天开始了。
　　莱戈拉斯在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瑟兰迪尔和西勒德还站在原处。他们都没有说话。

　　森林精灵聚居这片区域已经一千多年，除了家和国王的宫殿，他们当然还建造了一些别的建筑，比如说，喜爱享乐的森林精灵不会忘记造一座宴会大厅。森林精灵最爱沐浴星光的露天晚宴，但也考虑到了天气不佳的情况，他们把大厅取名为“Rainy Hall”。
　　在宽敞的雨厅里，桌椅都是用森林的橡木做的，因而充满了木头芳香，琥珀制作的灯则让四面摇曳光彩。冬天，不惧寒冷的精灵也喜欢舒舒服服待在雨厅的壁炉边，瑟兰迪尔经常坐在中央那把椅子里，聆听精灵们歌唱。
　　据说，以前瑟兰迪尔自己也会弹奏竖琴为族人唱歌，国王是个辛达精灵，音乐是辛达精灵流淌于血脉里的天赋。莱戈拉斯长大后，也成为了一名擅长歌谣的精灵，即便在最残酷的战争中，在魔多，他也没有停止歌咏精灵的勇气和悲伤。
　　莱戈拉斯跑进雨厅。
　　前一天说好集合的小精灵都不在这儿，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最中央那把椅子坐着一位精灵。
　　中央那把椅子虽然和别的椅子没什么不同，但森林精灵总是很默契地只把它留给国王。现在坐那儿的，当然不是瑟兰迪尔，远远望去，那位精灵是黑色头发，戴着金色额冠，墨蓝暗纹的长袍犹如夜空。那位精灵微微低头，正读一卷羊皮卷。
　　“Lord Elrond……”莱戈拉斯轻轻地说。
　　埃尔隆德抬起头，目光转向这个金发小精灵，微笑颔首回应：“Legolas。”
　　“早安。”
　　“早安，你的 Ada醒了吗？”
　　莱戈拉斯点点头，问道：“Lord Elrond，你什么时候再去看我Ada？”
　　“哦，我想那得看你 Ada什么时候有空，他大概正忙着，是吗？”
　　“Mae。”（是）
　　埃尔隆德微微一笑。
　　莱戈拉斯也笑了。森林精灵都说这位来自远方伊姆拉崔的领主博学睿智，有着很高的声望和地位，但这位领主似乎不难接近，他优雅、宽和，莱戈拉斯偷偷想，还很亲切。
　　“Lord Elrond，你看到有小精灵来过这儿吗？”
　　“有，来过好几个，但是他们一看见我在这儿，立刻都跑走了。你们小精灵要用这个大厅？”
　　“我们说好的，在这里听故事。”莱戈拉斯说。
　　“那看起来他们被我吓跑了。”埃尔隆德望了一下门口，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不，”莱戈拉斯礼貌地说，“他们只是不愿打扰你。”
　　交谈的时候，埃尔隆德手中的羊皮卷正好垂在莱戈拉斯面前。莱戈拉斯好奇偷瞄着，他已经学会写辛达语和通用语的字母了，也认得一些辛达语单词，但羊皮卷上的词每一个都不认识。
　　“这是矮人的字吗，Lord Elrond？”
　　“当然不是！”埃尔隆德笑道，“这是精灵古老的语言。”
　　“什么是精灵古老的语言？”
　　“唔……”
　　“我知道了！”莱戈拉斯忽然想起来，“我知道精灵古老的语言，那是昆雅语，Ada说它是被禁止的。”
　　事实上莱戈拉斯曾在极偶然的情况下见Adar写过一次昆雅语，瑟兰迪尔修长而有力的手指能非常轻易地操纵鹅毛笔，那些好看的字母随随便便就出现在羊皮纸上。莱戈拉斯去模仿的时候，鹅毛笔就不那么听话了，不但写了一堆墨团，墨水还沾了一脸，瑟兰迪尔嫌他捣蛋，把他赶出了办公室。
　　“唔……确实。”埃尔隆德说。
　　“为什么要禁止它，Am man theled？”莱戈拉斯问。（为了什么目的）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埃尔隆德想了想，低声说，“也很悲伤，去问你的Ada，当它被禁止的时候，你的Ada应该也在。”
　　“说起故事，”埃尔隆德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你们小精灵准备听什么故事？”
　　“伊姆拉崔的故事！”莱戈拉斯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大声说，“森林的战士在伊姆拉崔遇到了一群杀死同伴的人类，而Lord Elrond！——你收留了那些人类！”
　　埃尔隆德了解地点点头：“这么看，小精灵确实是被我吓跑的。森林的小精灵见过人类吗？”
　　“没有。”
　　“我猜也是。”
　　“They are mortal。”莱戈拉斯说。
　　埃尔隆德登时没有忍住，大笑起来。“伊尔碧绿丝啊！莱戈拉斯，你可真是瑟兰迪尔的儿子！”
　　“当然了。”莱戈拉斯不解地看着这位领主。
　　“你对人类好奇吗，莱戈拉斯？”埃尔隆德询问道，犹如暮色的灰眸迎上了小精灵的目光。
　　“有一点。”莱戈拉斯承认。
　　“如果你愿意，坐到我身边来，森林的莱戈拉斯，”埃尔隆德微微一笑，“我可以给你讲讲人类的故事，还有伊姆拉崔的故事，我会在你的森林待上十天，有充足的时间给你讲十个故事。”
　　“可以有炎魔、恶龙和矮人的故事吗？”莱戈拉斯立刻提要求。
　　“嗯。”
　　“太好了！Lord Elrond！”莱戈拉斯爬上埃尔隆德旁边那张椅子坐好，两条腿高兴地晃荡着。
　　“但不要告诉别的精灵，包括你的Ada，这件事是我们的秘密。”
　　“好，我保证。”莱戈拉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瑟兰迪尔望着那名站在王座前的精灵。
　　她有一头银色长发，辛达精灵传统的灰斗篷遮住了修长身躯。明旎雅薇，这个精灵把长弓放在脚边，她正背对着他，可是如果她转过身来，宛如绿水晶的眼眸一定平静而忧伤。
　　以瑟兰迪尔精灵的记忆力，当然还记得几千年前多瑞亚斯的明旎雅薇，她是辛达族的战士，和他一样，经历过庭葛王的死亡，诺多的亲族残杀，直至多瑞亚斯覆灭。她追随欧瑞费尔和他东迁巨绿森林，一直守护着新建立的王国家园。
　　她同样参加了精灵和人类的联盟之战，杀死过无数奥克斯，坚定与勇敢令这位战士从未在索伦巨大的恐怖下屈服。明旎雅薇，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她是阿尔达的晨曦。
　　“Minuialwen。”瑟兰迪尔缓缓地呼唤了她的名字。
　　“My Lord！”明旎雅薇转过身，微笑着，把手放在胸前低头致礼。
　　“已经有一百多年，明旎雅薇夫人没有来到我的宫殿了，你不想念你南部森林的族人吗？”瑟兰迪尔问。
　　“瑟兰迪尔王不会忘记吧！”明旎雅薇笑着反驳，“两百多年前正是国王委派我去森林的东北，负责洞窟宫殿的修建！事实上我一直待在你的宫殿里，是国王忘记了北方的宫殿和族人们，一百年都没有去巡视过一回。”
　　“请不要指责我，”瑟兰迪尔微微一笑，“你知道我不会忘记我的族人。”
　　瑟兰迪尔坐到王座上。
　　“听说北方的宫殿快要修造完成了。”瑟兰迪尔说。
　　“已经完成了，在我出发的那一刻。”明旎雅薇笑了笑，如果她上扬的嘴角可以被称为笑的话，“两百多年来我目睹着那座宫殿一寸寸成型，你想不到它有多么伟大。”
　　“我想得到，夫人。”
　　“不，”明旎雅薇说，“它和明霓国斯不同，它是纯出于精灵之手的作品，可能没有明霓国斯那么灿烂辉煌，但是……”她眼中浮出一丝泪光：“森林精灵双手所造出的成就，非常宏伟，我深爱它，你一定也会爱它的。”
　　“谢谢你，夫人。”瑟兰迪尔向她点头致意。
　　而泪水从明旎雅薇美丽的眼中掉落。
　　两位几乎一样年长的精灵沉默片刻，他们深沉的眸光都告诉对方，到了开诚布公谈一谈的时候了。
　　“那么，”瑟兰迪尔问，“你已经准备好了离开？”
　　明旎雅薇还是沉默着，过了很久，才说：“My Lord，请你原谅我。”
　　“你不需要请求任何精灵原谅。”
　　“我不需要请求任何精灵原谅，除了你，My Lord Thranduil。”明旎雅薇悲伤地说。
　　“渡海西去是你的选择，”瑟兰迪尔微微一笑，“每个精灵都要选择自己的命运，哪怕我们信奉的星辰之后，也不能阻拦你西渡蒙福之地的愿望，我当然也无权阻止。”
　　“我非常难过，抛下森林里的族人。”
　　“西方也有你的族人，很多辛达精灵早已经西渡了，美丽安王后在那里，连你的兄弟亲人也在那里——容我提醒你，夫人，森林不是你的责任。”
　　明旎雅薇凝视着国王。
　　“你还记得我们被迫越过西瑞安河，瑟兰迪尔？魔苟斯的火龙徘徊在那个受诅咒的地方，是你替我们挡住了那头恶兽，让我们活着来到森林，从那时起我决心追随你，直到生命结束——My Lord，我将违背一直以来的心愿了。”
　　“在那种境况下我们是同生共死的伙伴，”瑟兰迪尔冷冷说，“并不是我对你们有什么恩情。”
　　“但那是。”明旎雅薇说。
　　“即便那是，我希望它是一份礼物，而不是你的负担。”
　　瑟兰迪尔站了起来。森林国王双眉之间出现一道微微的竖纹，这使他英俊高傲的面庞终于显示了隐约的伤感：“你的心已经做出了决定，我祝福你，尊敬的夫人，Minuialwen。”
　　明旎雅薇含泪低下头，右手抚胸，向面前的国王行礼。
　　瑟兰迪尔做出同样的动作。
　　他们完成了告别。
　　明旎雅薇没有在森林逗留太久，第二天清晨，这位从多瑞亚斯开始便以手中长弓英勇作战的精灵战士，离开了。
　　森林里第一次有精灵选择出海西渡。
　　西勒德非常悲伤，质问她说：“明旎雅薇，暗影降落到了阿蒙兰斯，重返的邪恶也许会不停扩散，你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国王和你的同袍战友吗？”
　　明旎雅薇没有回答，她戴上了灰斗篷的兜帽，软软垂下的帽檐遮住了精灵的眼睛。她呼唤了马，对西勒德轻轻地说：“I Anor hílol，Novaer。”（阳光正在闪耀，再见）
　　明旎雅薇来到林地王国边境，看到另一个银发的精灵。
　　艾露拉瑟坐在一棵橡树底下，用竖琴弹奏着辛达精灵用以送别朋友的音乐。
　　“愿你顺利。”艾露拉瑟祝福道。
　　“Novaer，亲爱的艾露拉瑟，我会在蒙福之地的海港等你们，等待瑟兰迪尔王的船只出现在海岸。”
　　“哦，这正是森林精灵为什么对你的离去那么不安，明旎雅薇，森林精灵害怕你唤起瑟兰迪尔对海洋的渴望。”艾露拉瑟叹息道，“每一个森林精灵都不能想象，如果失去了瑟兰迪尔王。”
　　“我们都是辛达精灵。”明旎雅薇说，“就像树木根植于土壤，辛达精灵的心永远不会抛弃海洋的。瑟兰迪尔总有一天也会厌倦，像我一样。”
　　艾露拉瑟默然不语地看着她。
　　明旎雅薇骑着马离开了巨绿森林，这位战士没有回头。

　　明旎雅薇为森林精灵所做的贡献被铭记着，两年后，森林精灵随瑟兰迪尔王迁移到森林东北部，精灵们能够看到，洞窟宫殿里那些隐蔽又美丽的厅堂，它们被树枝一般悬空错落的道路连接；四处都镌刻了象征自然的纹饰，太阳光束可以投进洞窟里面，而地下溪流不停流淌；当然还有那座为精灵们所钟爱的、献给瑟兰迪尔的王座大殿。整一座宫殿都蕴含了明旎雅薇的心血。
　　明旎雅薇离去之后，一个名叫加里安（Galion）的西尔凡精灵，接替了她管理洞窟宫殿的职责。